3.心脏上永恒的四分之一的伤痕 

作者:空色灰烬 更新时间:2023/4/9 9:54:54 字数:2299

“好想溶解在这个夏天。溶解在你的眼中。在死去之前,在对你的爱腐烂之前,在我发觉对你的爱仅仅只是自欺欺人的谎言之前。”

                                                     ——沈镜

楠梧等了太久,四周的人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批了,不远处大妈的广场舞曲库已经开始播第二轮,打牌的大爷脏话说的越来越露骨。

出来的时间有些长了,母亲的电话来了三个,肚子还在不厌其烦地发出奇怪的咕噜声,耳机里mafumafu的声音像是要穿透这个世界,敲碎阻隔在世界之间的玻璃板一样,楠梧也轻轻跟着哼出声。

楠梧其实什么也没想。等人挺无聊的,她需要想点儿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越是集中精神反而什么都想不到,于是她决定放空头脑,思绪被歌声带到随便哪里去。

楠梧大多数时间都在胡思乱想,这是很小就开始的坏习惯,很难改,楠梧也不打算改过来。只是头脑一放空,就会忍不住想起那天的事。

那一天楠梧脑中荒芜一片,思考能力突然性地丧失,也没有任何的喜怒哀乐,像是成为了三十三摄氏度的阳光。干枯,漠然。

楠梧也好,沈镜也好,禾霞也不例外,三个人都不是成绩优异的人,常态就是不垫底就万岁,高二下半学期分班的时候选了艺体,三个人都去学美术了。

学美术是要出去集训的,几乎所有人都没怎么出过远门,而且课业繁重,集训中心那边的管理和学校相比只严不松,时间安排也更紧凑,夜里更是不到凌晨两点基本没人能回去睡觉,加上对天气和食物的不适应,大家都没什么精神。

意外发生在她们到了集训地之后的第一个假期。集训中心平时是全封锁的,也只有假期那一天可以出门,大家都人生地不熟的,就算出门也不会去多远的地方玩,加上作业又那么多,出去玩的人就更少了。

发现沈镜失踪是在上午九点多,楠梧刚吃完早饭坐进画室,木质画板上才贴好画纸,还没来得及给水桶打水,就被同学问有没有看到沈镜。楠梧一脸茫然地摇摇头,一问才知道沈镜失踪了。

之所以用“失踪”来形容,是因为那一天沈镜少见地发了很多动态,而且每一条看上去都很不妙,像是在表达对这个世界的不满,这让和她关系不错的人都多少有些不祥的预感。她的室友说一大早就没看见她,到处都找不到人,去问了门卫才知道沈镜一大早就守在卷帘门前,等门开了就出去了。

这不是简单的出去玩,所有人都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沈镜给她们发消息让她们帮忙把行李寄回老家,但是无论谁去问,她都不回消息。一开始大家以为她是忍受不了集训的辛苦自己回老家了,老师调了监控却发现她走的方向不是车站,而是深山。大家都有些着急,急匆匆随便吃了点东西就顶着三十多度的大太阳出去找人了。

楠梧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什么都没有,脑子里是空的,漫无目的地跟着小队的人乱走,这里的山太多了,她们的人少,况且这个城市对她们来说是那么的陌生。阳光太烈了,烈得楠梧有些站不稳,眼前发昏,烈得楠梧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小队里几个人都不是和沈镜关系特别好的,出来找她也不过是出于同学之谊,几乎就是随便找找,做个样子就算交差了。只有楠梧,执拗地一个劲往前,哪里偏就往哪里走,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班群里传来消息说找到了沈镜的书包,后来更有人说找到了她的鞋子、袜子和钱包。老师也觉得情况不妙,当机立断报了警,但失踪时间不够没办法立案,还是得靠大家去找。

报警还是多少有用的,警察追踪到了沈镜的手机,然而这不仅算不上好消息更是给楠梧心中蒙上又一层阴云,沈镜的手机是在一个池塘边发现的,连同钥匙一起装在塑料袋里。这能说明什么呢?可能性太多了,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找到沈镜的可能性更渺茫了。

三十三度的烈阳下,赤着脚,身上一无所有的沈镜,到底去了哪里?楠梧不知道,也猜不出来。谁都不知道。

楠梧一直在找她,班上所有人都在找她,她们从上午找到下午,随便吃了点东西,喝了些防中暑的药,又出去接着找。这个陌生的城市对她们来说实在太大了,天色逐渐昏暗,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十一点,还是没有找到沈镜的下落。来往的车发出刺目的光亮,轮胎在路面摩擦发出的声音让人头重脚轻,楠梧心里空落落的,双脚早就开始痛了,速度也慢了下来,站在红绿灯口,陷入了迷茫。该去哪里?能去哪里?不知道,全都不知道。无力感吊着楠梧,让她明知什么都做不到,却仍旧想要做些什么,明知应该做些什么,却又什么都做不到。

电话来的突然,是个陌生的号码,楠梧想也没想就摁下了接听键。

“是我。”

沈镜的声音。像是被活水从头到脚冲洗了一遍,楠梧身体的力量回来了,思考的能力也恢复了,楠梧想骂沈镜,想狠狠地、痛痛快快地骂她一顿,想问她这一天都去哪里了,想问她到底想干什么。但最后只是强压下哭腔,颤巍巍地问出了四个字:“你在哪儿?”

沈镜给了地址之后,楠梧立刻打开导航向那个方向走去,竟然离她所在的位置不远,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楠梧想快点赶过去,双脚却开始罢工了,每走一步都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楠梧都不明白到底是被什么支撑着行动的。

楠梧赶到的时候,沈镜已经不在那里了,群里老师发了信息说接到了沈镜,让大家都回集训中心。

楠梧有很多话,很多很多话想问沈镜,只是她直到最后都没有那个机会。沈镜被找到之后立刻就被带进了办公室,她的父母接到通知已经坐最快的车赶过来了,老师下了命令,谁也不能见沈镜,回来了的人都去画作业。

楠梧远远地看了被围在中间的沈镜一眼,恰好沈镜也在这时候把视线投向这边,对上楠梧的目光,又急匆匆错开。

那就是,两个人最后一次的相见了。

后来沈镜被带回了家,听说是跟着留在学校的体训生一起上课的,然而等楠梧集训完回学校时,听到的是沈镜退学的消息。

之后她们就再也没见过面。

天看起来又快下雨了。七月的天气说变就变,让人防不胜防。

结果、到最后也没来呢。

楠梧看着手机屏幕上安静的企鹅图标,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慢悠悠地、一跳一跳地向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

楠梧没有等人,她知道自己谁都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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