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一些的时候他感觉有点困,望向邋遢鬼的时候对方也正看着他。
“孩子,听说过孤儿院吗?”
“没有。”
“那里有很多小孩,我明早打算带你去。”
“好玩吗?”
“额……算是吧。”
听到邋遢鬼这么说,他点了点头。
“那我们回去吧,看你也困了。”
“叔叔,那个没有头发的男人在哪里啊?”
“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很好奇,为什么听他说话的时候周围的声音好像消失了。”
他看见邋遢鬼停住了前进的脚步,然后听见了笑声。
“孩子,这是因为你专注。”
“专注?那是什么?”
“一种状态,说明你很认真地在倾听,这是个好习惯。”
“好事情?”
“对。”
他歪了歪脑袋,心底里把这记下来了,因为这是好事。
回到那破旧的小屋,他发现其他人坐在外边,而且围着一团火,在远处就能听到很大的叫声。
“他们在做什么?”
“无意义地抱怨,习惯就好了。”
这是他突然撩起邋遢鬼的头发,昏黄的的灯光里他瞅见一张长满肿包的脸。
“嘿!你做什么呢?”
邋遢鬼猛地将头发拉下去,对方的动作有些粗鲁,他第一次见到邋遢鬼这么对他。
“为什么你的脸会有包包?”
“那是天生的,天降的灾祸,就和你一样。”
“可我没有。”
他说着,然而邋遢鬼已经独自走进小屋。
“小子,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那个厚嘴唇的男人将一根柴扔进火焰中。
“什么事情?”
“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被看到的东西,而你却这么做了。”
“他的脸?”
他好像意识到些什么。
“他生气了?”
“对。”
“就和你们一样?”
沉默弥漫着周围,瘦子和厚嘴唇的男人瞪大了眼睛,良久后瘦子叹了口气。
“贵族总是做一些让人生气的事情。”
“嘿。”
厚嘴唇的男人瞪了一眼瘦子。
“喂,我看他不像那些成精的贵族小孩啊。”
他听着两人对话,发现那两人时不时把目光投向自己,不,更准确来说是衣服。
“你们讨厌我吗?”他突然问道。
“什,什么?”
两个人都愣住,天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听到这种问题。
瘦子嘴巴张了张,却没说出话来。
“两位叔叔,我是贵族吗?”
“是啊,你穿的那身就是证明啊。”
瘦子指着他身上穿的那身华丽的衣服。
“你们很讨厌贵族吗?”
他注意到,每当他提起贵族的时候他们脸色都不好看。
“那……”
他把自己的衣服脱光,一件都不剩,然后一脚踢开衣服,丝毫不觉得羞耻地站在瘦子和厚嘴唇男人的面前。
“那这样我就不是贵族了,嘿嘿。”
邋遢鬼站在屋子门口驻足呆望,瘦子和厚嘴唇男人连手里拿着的木柴都忘了扔进火里。
“呆小子,你脑子没毛病吧,怎么那么喜欢裸着身体啊。”
光头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将地上的衣服塞在他手中。
“你们不是讨厌贵族吗?”他问。
“对,讨厌贵族,但不是衣服。”
“那你们还会喜欢我吗?”他低着头问。
“会。”
光头没有犹豫地说道,拍着他的脑袋,给他戴上墨镜。
“好孩子大家都喜欢。”
“对。”瘦子连忙开口。
“没错,好孩子大家都喜欢。”厚嘴唇的男人也开了口。
“那太好了!”
他笑了笑,突然一阵冷风吹过,他打了个喷嚏。
邋遢鬼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一手压着他的脑袋喝道:“还不快点穿上衣服,是要给我们当鸭子吗?”
“哈哈哈哈……”
“小鸭子,哈哈哈……”
……
听见爽朗的笑声,他不禁嘿嘿傻笑起来。
次日清晨,他跟着邋遢鬼一块去孤儿院。
街道上人很多,邋遢鬼一直紧握着他的右手,最后来到了一扇大门前。
邋遢鬼在和一个女人攀谈着什么,时不时提起了他。
他倒不是很在意两人聊了什么,而是关注起四周,最后看见了远处一个穿着很像母亲的人,于是想也不想地就跑了过去。
他追着追着又迷了路,人群一晃那个像是母亲的人不见了。
“到底哪里去了?”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等回过神的时候连邋遢鬼也找不到了。
肚子突然传来声响,他捂着肚子,望着街道上一个个摊子,最后停留在最近的一个。
“这是什么?”
他指着散发热气的蒸笼。
“肉包子,要一个吗?”
“唔。”
他思考了一会儿,想起母亲跟他提到过的,要买东西就给钱,想到钱这东西,他的衣服内层有一个口袋,里边邋遢鬼他们给他塞了不少东西,他不打算乱动,于是摸了摸前边的口袋,有个戒指。
“这个可以吗?”
他将戒指递给卖包子的人。
“可以可以,来,给。”
他珍重地接过一个被纸包住的大包子,然后拿着它走到某个无人的巷子里,坐在石阶上正打算吃,这时他听见一个奇怪的叫声。
好奇心一下子盖过了食欲,他顺着声音走去。
在一个脏乱的墙角蜷缩着一只幼小的狗,它此刻发出可怜的叫声。
“肚子饿了?”
“汪汪汪!”
小狗叫了几声。
“这样,分你一半吧。”
他连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将大包子直接分出两半,分不对称,他索性将大一些的那一半放到地上给小狗吃。
“你还小,吃多点。”
他说完便坐在小狗旁边,一边摸着它的脑袋一边吃肉包子。
良久后,有脚步声传来,他抬起看了下。
是一个男人,他摘下了黑色帽子,黑色的眼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脸。
“请问一下,这是你的戒指吗?”
“不是。”他摇摇头,“现在它属于卖包子的哥哥。”
男人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
“你现在是迷路了吧。”
“对。”
“要不要来我家做做。”
“好啊。”
这时男人牵起他的手。
“叔叔。”
“怎么啦?”
“把它带上吧,它好像也迷路了。”
男人听了不禁愣了一会儿。
“好。”
很奇妙的,男人带他去的地方正好是一开始他待的地方,在那里他见到气得胡子乱颤的邋遢鬼,还有和邋遢鬼交谈的女人,只见那女人朝自己这边鞠了一躬。
最后邋遢鬼骂了他几句,只是之后又摸着他的脑袋说一些以后就跟着那个男人,说那个男人会照顾他,要听话。
他倒没什么反对,只是告别的时候挥了挥手说了句再见。
“再见,混小子。”
邋遢鬼的声音和以往有些不同呢,离开的背影略显孤单。
“进去吧。”
男人牵着他的手走进了那扇大门里边。
里面陈设简单,不过比起邋遢鬼的屋子更加大更加华丽。
他一开始都很好奇地四处看,直到他看见一副画。
“哦,妈妈!”
他指着那副画里唯一的女人。
“恩,他是你妈妈,很快我们就去找她了。”男人将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你先去洗个澡吧。”
“恩。”
他点点头。
在一张桌上有件脏兮兮却显得华丽的衣服,男人拿起桌上的那件华丽的衣服,从里边的每一个口袋摸索,之后得到了不少东西,有皱巴巴的钱票,有一对耳饰,还有几封信。
“希望您能好好善待他,他是个好孩子。”
写信的人大概识字不多,信里边有不少涂改。
“他将来必定是大有所为的人,我相信您不会后悔收留他的。”
这封信里的字歪七扭八,但是没错别字。
“他的眼睛是特别的,但我相信,那不是诅咒,是主的恩泽,因为我能看见,他的眼睛里带着我们曾经失去的宝贵东西。”
这封信字迹很工整,还记得这封信是包着那对耳饰的。
“我诚挚希望您能接纳我的孩子,他是个可爱聪明的小孩,而且很懂事听话,也许稍有些笨拙,但是他很有毅力,未来定能有所成就,至于他的眼睛,您大可不必担心,那并非诅咒,那只是主给予的特别,他是特别的,一如您能够从他身上所感受到的非同一般的地方。”
男人放下信,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感慨。
“你也一样啊,维尔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