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滴滴答答，滴滴答答，不停地在秦铭的耳旁响着。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恐怕又得再见那位地狱看门人一次了吧。
身上没有一点儿力气了，黑暗，沉重，冰冷，贯穿了胸口和腹部的伤口还在发出阵痛。那样的痛苦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得了的。内脏，估计已经被切得七七八八的了吧。那些风刃，每一道都比真正的刀刃还要锋利。
然而，让秦铭更加承受不了的不是身体上的剧痛，而是心上的。
「失败了啊！果然，没有这么简单啊！」
大脑，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身体也开始一点点的变得僵硬，冰冷。
「又要死了吗？不知道这一次那个地狱看门人会怎么说我。」
意识，在渐渐的剥离，一点一点，麻木，漆黑，就像晕了一样，什么都感觉不出来，什么都无法寄托。
......
「额，好疼！雨，停了吗？」
「咦！？怎么回事？」
挣扎着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上，发出温暖的光。雨后的空气，格外的清新，但对于秦铭而言，这一切，都是灰暗的。这个世界，有着跟自己以往接触到的世界完全不同的秩序。
“我？没死吗？”
“没有。”
武汐就坐在他的身旁，声音没有一点儿语调，脸上的泪痕足以说明她到底哭了多久。在她的身旁，还有一个小土堆，估计是她爷爷的头颅冢吧。
“对不起！”
事到如今，秦铭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有的责任都是自己的，即便是武汐想要杀了自己，他估计也不会反抗的。
“当年，我父亲就是这样死在我的面前的。没想到，这一次，是爷爷。”
武汐握紧了拳头，指头上渗出的血迹已经浸入到裤子上了。看样子，昨晚她是一点点，用自己的双手刨出了那个大土坑。
“对不起。”
秦铭又说了一次。虽然他知道，自己的罪过，即使说再多的对不起，也是不起作用的。
“这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说对不起。作为人生在这个世界，就是一种罪过。至少，爷爷他在那边，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可以陪着爸爸妈妈了。呐！杀了我吧。”
武汐两眼无神的望着秦铭，就像是在陈述着什么事实一样。
“杀了我吧。我想自杀，但是下不去手。你应该可以，就用这把刀就行。”
说着，武汐把自己手上的匕首放在了秦铭的手中，将他的手握了起来，然后抬起了秦铭的手，地在自己的胸前。
“刺进去吧，杀了我吧。这样，就可以不用受罪了。”
“对不起，我，做不到！”
秦铭缓缓地坐了起来，身体就像是完全恢复了一样，一点儿也没有损伤，甚至疼痛都消失了，使劲的把手里的匕首往旁边一扔。
“是，这样啊。”
当秦铭说出自己做不到的时候，武汐就像是失去了一切一样，茫然的看着秦铭的脸，双手无力地垂着，整个人活像一个木偶。
“对不起，我做不到，我什么都做不到。我救不了，什么都，救不了。”
两只手撑着武汐的肩膀，秦铭低下了头。眼泪，再次从他的眼眶中滑了出来，滴在了他和武汐之间的地面上。原本就湿漉漉的地面，这下更潮湿了。自己的妄想，自己的意淫，都只是意淫而已。这一次，他感受到了，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什么是现实，而自己，又是何等的弱小和无力。
“你，救不了为什么还要夸下海口！你，救不了为什么还要给我们希望！你，救不了为什么还要害了我爷爷，害了大家！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出现在我们面前啊！”
武汐也爆发出来了，不停地捶打着秦铭，武汐本来就联系过战斗技术，自然力气不小。每一下，秦铭都能感觉得到那份力度。可是，他又怎么能够躲得了呢？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要是没有他在那里瞎逞能，要是早一天让大家都出去避难，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幼稚，妄想着像那些小说的主角一样，谈判，谈判，自己拿什么谈判？天真，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天真，是自己的天真害死了大家。
“你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又要夺取它啊！”
也许是没有力气了，武汐哭着，头顶在了秦铭的肩膀上，她也需要发泄，她太累了。
“对不起。”
......
走在离开这个地方的路上，武汐在秦铭的身后，如果不是秦铭问她的话，她依旧是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低着头，跟着秦铭而已。为了躲避列卜达的追踪，秦铭能选择的唯一的道路就是往森林的尽头一直走，直到穿过这片森林。
“能不能告诉我，我是怎么活过来的？”
秦铭小心翼翼的在武汐的前面走着，也许是情绪稍稍稳定了下，才敢询问一下武汐。武汐倒也没有沉默，但话语里依旧听不出任何的感情存在。
“列卜达走了之后，你全身爆出一股蓝色妖焰，伤口就在蓝色妖焰中愈合了。”
说完这句，武汐就又恢复了沉默，两只眼睛里有的，只是死寂和茫然。
「蓝色妖焰？」
秦铭倒也没什么心情去想这些问题，突然，地狱看门人的一句话从他的脑子里蹦出来了。
「“你已经走不掉了，你的灵魂已经充满了妖力。你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本来就是灵魂体质，吸收了太多的妖力，导致你跟这个世界已经融为了一体。”」
「难道是，我的这副身体就是妖力构成的，那天想要创造分身的时候阴差阳错的创造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体？」
“可恶，明明最该死的是我，为什么会让我活下来。”
以这个世界的原理来看，自己的想法并没有错。自己的身体本身就是妖力构成的一具高度具现化的驱壳，而自己当时想要创造分身的举动无意中又创造出了一副自己的驱壳，就像自己的克隆体一样，只是这副克隆体平时隐藏在自己的身体内部，当出现了致命伤的时候，原来的身体崩溃了，而新创造出的身体则就成为了自己的身体。
不死，任何人如果拥有这种能力的话，肯定都会笑出声来，可是现在的秦铭却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他宁愿死一百次，换取武申复活过来。其他人不必说，那个和和气气的老爷子，如果自己不出现的话，他完全可以平安的度过这一生。
也许是注意到了秦铭的低声嘀咕，武汐斜着眼看了他一眼，就继续走了，看不出她是什么样的想法，简直就像是为了走而走。
而这个能力，秦铭已经暗暗地在心里给它起了一个名字，“赎罪之仪”就是这个能力的名字，为了赎回自己犯下的罪过，而重生在这个罪恶的世界中，活着，只为了赎罪罢了。
两个人在森林了走了七八天，总算靠近了森林的边缘。森林的另一头是一条河流，而河流的那边，有着一个小村庄。这里应该算是离列卜达的城足够的远了。
时间，是最好的安慰。从昨天开始，武汐终于愿意吃点儿肉食了，前几天，她一直都只啃些水果，喝点儿稀汤，秦铭真的担心她会扛不下去，虽然现在还是那样一副无神的状态，不过也比前几天要好很多了。
一看到村庄，秦铭的第一反应倒不是先进村，而是慢慢观察一下。这里，是妖的世界，他可不敢再次冒险了，他的脑子里，早就把那些什么奇幻小说的剧情给扔到一边了。现实，可不是小说，自己做出的选择，一旦错了，就会有人丧命，要么是自己，要么是跟自己关系亲近的人，特别是在这样一个世界中就更是如此。
这些天的经历，将秦铭身上那最后一份现代人的矜持给去除了。在这个世界里，是不存在同情和怜悯的，没有力量，没有决定别人命运的实力，一切，都是白搭。而他所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生存下去。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所有挡在前面的阻碍都要铲除，所有对自己的构成的威胁都要消灭干净。在这个世界中的法则并不是那么的难，就只有一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潜伏在村庄外围的河滩芦苇丛中，秦铭朝着村庄里看了过去。这像是个人类的村庄，里面并没有妖存在。看起来这些人好像也并没有被奴役，只是，每家每户都显得格外的破旧，跟自己看过的列卜达的城池里的景象简直天差地别。
确定安全了之后，秦铭这才朝着武汐招了招手。
武汐点了点头，这才从树林中走了出来。她现在能够依靠的人，就只有秦铭一个了。这一点，她自己还是知道的，虽然相比起活下去，她更想现在就去死。
“我们先在这个村子里休息一下，然后再决定之后干什么吧。好吗？”
“嗯。”
对于秦铭的提议，武汐没有反对，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就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