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和他一起玩吧,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们叫你。”
母亲拉着我的手,指着坐在杨树下的男孩说道。
……
五岁那年,我随着一直在国外做生意的父母回到了国内。
因为我在国外出生,所以未曾见过自己在国内的家。对于这个我十分好奇,想着安顿下来之后好好看看以后即将生活的地方,然而刚放下行李还没来得及踏进自己屋里的时候,父母便带着我来到了别人的家里。
长途奔波的劳累加上事情没能顺着自己心意来让我有点闹脾气,而迎接我们的是一个胖胖的叔叔,一见到我便抱起来对我又亲又蹭,未刮干净的胡子扎在我稚嫩的脸上又疼又痒,总之让我很不舒服,初次见面也十分不开心。
凭着他的体态和扎人的胡子这一特征,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叫他刺猬叔叔——就像刺猬那样圆滚滚的又爱扎人。
不过看得出刺猬叔叔和父母亲的关系十分要好,对我也是万般疼爱,简直就像自己的亲女儿一样,所以后来在我心里一开始对他取的这个贬义外号也逐渐变成了一种甜蜜的称呼。
因为许久未见,大人们之间好似有着说不完的话,平时十分黏爸妈的我一时间竟被孤立了起来,我感到有些郁闷,开始在他们的谈话之间捣乱,充分利用着小孩子顽皮的天性和大人拿他们没办法的无奈。
母亲最先忍无可忍,平时严厉的她要是换在家里的话我可能早就挨一顿揍了,但或许是看在刺猬叔叔的面子上,对于我的烦叨没有表现出一点怒意,而是温柔地将我带到了外面的小花园,随后指着杨树下的男孩对我说出开头那句话,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塞给我一盒小熊饼干。
“聊天有什么意思啦,哼!”
我撅着嘴巴不满地看着母亲离开的方向,然后无奈地朝她刚刚指的地方看去。
梳着向后的头发,身上是迷你版的西装和小背心,皮鞋被擦得锃亮,搭在另一只腿上的悠闲地晃动着,这个家伙此时正坐在椅子上捧着一本书皱眉观看,旁边还放着一个小书架。
啊,好像他更没意思啊。
我这样想着,撅起嘴巴,但视线就像着了魔一样粘在他身上无法挪开,看着看着我便忍不住在原地笑了起来。
真是的,明明是个小孩子,却在这里摆出一副大人的深沉模样,真是一点活力都没有,看我怎么“拯救”你。
晃晃手里已经被我吃掉几个的小熊饼干,我跺了跺今天新穿上的小靴子,朝他跑过去。
“喂,别看书了,我们一起玩吧。”
也许是鞋带没有绑好,在刚才的跺脚中松开了,在即将跑到他面前的时候我踩到了另一只脚的鞋带,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踉跄了几步然后径直往他身边的小书架上扑去。
糟了,我心底这么想,随即害怕地闭紧了双眼,准备迎接着脸部的撞击。但预想中的疼痛感并没有从身体任何一处传来,反而好像扑倒在了一个垫子上面,软乎乎的貌似还带有着一丝的温热,将我很好的保护住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平安无事,周围响起书架倒地还有纸张散落的声音,直到这些动静都结束之后,被吓坏的我才缓缓睁开了双眼。只见自己此时正趴在那个男孩的肚子上,微微抬头便能感受到他喷洒下来的气息,而他身后则是一片狼藉,倒塌的书架、满地掉落的书本、还有刚才飞出去的小熊饼干,落了他满身都是。
“疼疼疼。”男孩痛苦地捂着被一本字典砸到的脑袋,然后还没来得及将头发上的饼干拿掉时便突然紧张地看向我:“你没事吧?”
我愣了愣,像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过了良久才反应过来,双手撑在他的肚子上爬起,不可避免地抬头和他对视了上去,几秒之后,我红着脸从他身上下来,坐在了地上。
“没……没事,谢谢……你。”
“那就好。”
男孩对着我浅笑一下,接着从地上蹦跶起来,在大人问询赶来之前开始收拾起地上的书了。
什么嘛,这家伙还是会像个孩子一样笑的嘛。
我这样想着,心情突然意外的好,然后微笑着帮他收拾起满地的书本。
不过在看到地上掉落的小熊饼干的时候,我的心情顿时又变得一落千丈,咬着下嘴唇抱起膝盖,坐在一旁,眼里开始有了泪花在打转。
“你怎么了?”男孩见我情绪突然的低落,歪着脑袋不解地问道。
女孩子都是爱撒娇的生物,遇到委屈的时候一旦有人在旁边安慰便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越是安慰便会让她们哭得更厉害。在他笨拙地关心之下,委屈感被不断放大,我哇哇大哭了起来。
“哎,别哭啊,女孩子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男孩慌乱地贴上来,一边摸着我的头一边毫不嫌弃地用小西装的袖子为我擦着眼泪,而我却因此而越哭越厉害,哭声引来了刺猬叔叔。刺猬叔叔一看此时的情景,还以为是我被他欺负了呢,像拎西瓜一样拎起他到旁边就揍,直到他捂着屁股龇牙咧嘴地回来时,我才渐渐平静下来。
“突然哭鼻子到底是怎么了嘛,明明刚才摔倒都没哭。可恶,女孩子还真是麻烦诶。”他撅起嘴巴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但还是凑过来温柔地摸了摸我的脑袋。“不许哭了啊,你瞧,我都为你挨打了。”
看着他撅屁股的动作我破涕为笑,但还是诚恳地道歉。“对……对不起。”
“没关系啦,我爸平时也没少揍我,早就练成了金刚护体神功!”
“噗嘿嘿……”
我被逗的笑了起来,他朝我吐了吐舌头,长舒了一口气。“终于不哭了,到底怎么了啊?”
抬起哭红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向他,我指着地上沾了泥土的小熊饼干哽咽地说道:
“本……本来,想……想给……你吃的。”
“诶?”他眨了眨眼睛,将黏在我脸上的发丝捋到耳后,然后露出了原来只是这样啊的无奈表情。
“还以为什么事情呢,没关系。”
说罢,他丝毫不嫌弃地捏起地上的饼干放进嘴里嚼着。
“那个脏!”
我伸出手慌乱地想要制止,就算为了安慰我也不用这样吧。“会吃坏肚子的。”
然而他却已经将饼干咽了下去,随后舔了舔唇角,砸吧几下嘴。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嘛,饼干味道不错哦。”
男孩咧开缺了一颗牙的嘴巴,带着一丝大人神态的稚嫩脸颊笑起来十分具有感染力,让眼泪还没完全干掉的我也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从地上站起,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朝他伸出小指。
“那你要是拉肚子的话可千万不要赖我哦,拉钩为证。”
他耸耸肩,摊开手掌,无可奈何地皱起眉头。
“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赖你啊。”
“我叫楚夏杨,你呢?”
听到我名字后他欣喜地睁大了眼睛,有些带着激动地站起身,伸出手指和我的组成一个牢固的钩。
“任秋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