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才知道,胡子扎人的刺猬叔叔便是任山了,这个名字在国外那段时期没少听父亲提起过。有时我也会好奇地问他任山叔叔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不过每次谈到任山叔叔上,父亲总是会点燃一根烟,吐着烟圈悠悠地说出:“任山叔叔是爸爸的拜把子兄弟,而且在以前共同奋斗过,有着过命的交情。”
那时太年幼,当然不懂什么拜把子啦、奋斗啦什么的,只知道他和父亲的关系亲密无比,所以任山叔叔才会对于我们从国外回来这件事上有些激动过头,在我们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便迫不及待地招待起我们。
而听多了他们之间的交流,我也逐渐明白了一些事情。任家其实和我们家早在我爷爷那一辈的时候关系就非比寻常,一直到现在也保持着如此良好的交往,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两家可以称作世交了。当时的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之后还是母亲巧妙的解释让我明白了任家对于我们的意义;总而言之我可以把任山叔叔他们当做自己的家人所看待,可以像在父母怀里一样对着他们撒娇、任性。
因为两家交好,在定居之后我们之间的来往比较频繁。父亲母亲因为公司迁回国内的事情在那段时期变得无比繁忙,常常把我带在身边一边工作一边照顾着,但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毕竟五岁的我还不具备自主生活能力,跟在他们身边不仅自己玩得不开心还会成为他们工作的累赘,所以在任山叔叔的建议下,任家便接管了照顾我的这个事情。
“一个孩子也是带,两个孩子一起带,你们就放心工作吧。”任山叔叔这般对父母说。
相处的时间久了以后,我也渐渐地把他们当作了真正的家人,能多几个人疼爱我这种事情在幼小的我眼里看来实在是太过划算。
那时任秋枫的母亲秦阿姨怀孕了,作为独生子女的我对这个未出世的生命十分期待,经常趴在秦阿姨的肚子上聆听着小宝宝的动静,而秦阿姨也会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对我说着未来的事情,晨光柔柔地洒在我们身上,让此时的画面看起来温馨无比。每到这个时候,任秋枫便会抱着胳膊坐在秦阿姨身边,装出一副受到委屈的样子,也想讨得一些秦阿姨的疼爱。于是看出他的心思的我便会更加亲昵地搂着秦阿姨的脖子,耀武扬威地对他说道:“看起来秦阿姨好像更喜欢我呢。”
“无所谓啦,我是男子汉,已经独立起来了。”
这家伙口是心非地说着,耳根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随后赌气一般地将脸扭向一旁,我看着他吃瘪的样子呵呵地笑着。
“我可是不会把秦阿姨的怀抱让给你的。”
“我又没说要。”
“啊啦啊啦,你们俩的关系真要好呢,嘻嘻。”秦阿姨看着我们,露出了有趣的笑容。
“才不是!”
或许是因为正在争夺心爱的重要之物,我和任秋枫异口同声地回答,紧接着互相瞪着对方,没几秒后又涨红着脸别过头,秦阿姨目光在我和任秋枫之间来回看了看,无声地上扬起嘴角。
但实际上,刚才激烈的回答根本不能作数,我和任秋枫其实好得要死,用如胶似漆地粘在一起来形容也不为过。因为在国外生活的原因,我在那边没有交到一个同龄的朋友,就算有,如今我回到了国内也无法再联系,所以任秋枫便成了我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不和他关系好才有鬼了呢。
小孩子之间闹别扭总是和好的非常快,上午还在各自生气,下午的时候任秋枫便拿着小零食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找我一起玩,而此时的我正在用毛巾和玩偶的搭配练习怎样给小孩子换尿布。任秋枫看到这奇怪的练习方式一阵无语,但看我操作了几次之后便觉得有意思了起来,也拿了一套这样的组合,和我比起谁包的更快。
“呐,你说秦阿姨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呢?”
“应该是弟弟吧,我想要个弟弟。”任秋枫为小熊裹好毛巾,叉着腰说道。
“为什么不想要妹妹呢?”
我也完成了手里的动作,问起他。任秋枫有些为难地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太情愿回答我的话:“说了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我们不是刚和好嘛,不会的。”
“那就好,其实啊,女孩子太麻烦了,一个你我都对付不过来了,要是再添个妹妹的话我会烦死的。”
“哈?”我对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感到好气又好笑,旋即凝视起任秋枫。“你是在说我麻烦吗?”
“我可没这样说,而且刚才不是说好的吗,不会生我的气的。”任秋枫表示欲哭无泪。
“现在我变了。”
“唔啊,所以说嘛,女孩子真是麻烦啊!”
在我真正开始生气之前,任秋枫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不过说起来任秋枫对待我也像对待亲妹妹一样疼爱,难说是因为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我所以才不想要妹妹的吧……
如此自恋地想着,我感到意外的窃喜。
但事还是与任秋枫愿违,几个月后的某个雨天,秦阿姨突然临盆,在全家紧张地前往医院的救护车上,任秋枫的妹妹任雨就这样诞生了。
虽然在之前嘴上天天嘟囔着,但真正见到摇篮里熟睡着的可爱任雨,任秋枫还是露出了格外温柔的笑容。
“不是不喜欢妹妹的吗?”我压低声音地问着帮任雨轻轻晃着摇篮的他。
“我只是在尽一个做哥哥的义务罢了。”
任秋枫骄傲地说着,明明是自己声音大了差点吵醒任雨却还对我比出嘘声的手势,这个家伙还真是不坦诚。
“少来,你抢秦阿姨手里奶瓶的行为和给任雨妹妹喂奶时的开心模样我都看在眼里的,其实你高兴地不得了吧。”
“……”任秋枫脸红了红,没有再说话,看向任雨的眼神中满满的疼爱。
“对了。”我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凑到任秋枫耳边轻声说道:“等到任雨妹妹再大一点的话我们就可以带她一起玩过家家了,我当妈妈,你当爸爸,任雨是小宝宝。”
“哈?”任秋枫对我眨了眨眼睛,然后学着大人捏起下巴作出推敲的姿势。“你是妈妈我是爸爸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要结婚的啊?”
“当然要结婚啊,不然怎么会有任雨小宝宝呢?”
“额……”
任秋枫无语起来,脑袋旁边仿佛出现了几根黑线。
“怎么,你不想?”
“这个嘛……总感觉结婚这种事情好久远啊,以后再说吧。”
苦笑着说道,任秋枫随后给任雨塞好被子,牵着我的手蹑手蹑脚地把我带离了卧室。
是啊,好久远啊……至少也是十几年后才该思考的问题。
不过感觉也挺近的嘛,明明母亲都已经开始问我以后长大之后想和谁结婚了……
我盯着握住自己掌心的小手,大大的暖暖的,正好将我的手指完全裹住,意外地具有安全感,到底是个男孩子呢。
以后和他结婚的话难说会不错呢……
年幼的我第一次冒出这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