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曼因抬起头，脸上挂着笑容，似乎数十秒前悲伤和啜泣与他无关。
“套话套够了吗？”
“切。”
廷达洛斯撇嘴，他对卡曼因施加的精神干涉的生效期比她预想的还要短。在酒吧操控黄毛青年来让卡曼因说土味台词时对路人施加的精神干涉比这次对卡曼因施加的精神干涉要弱，但是卡曼因却仅用了数分钟就摆脱了控制，并且在生效期间廷达洛斯也没能够完全控制卡曼因的行为。
将内心压抑了很久的垃圾话全部吐出来的卡曼因恢复了阳光开朗的性格：“不过既然都说到这里了，我就把最后一点点也说出来吧，如果你不嫌烦的话。”
“请便。”
“在伊泽姆，没有人觉得自己有错，仅此而已。”
廷达洛斯端起茶水：“那你呢？”
“我只是一个打工人，收钱办事，仅此而已。”
廷达洛斯放下茶杯，如同之前的谈话和工作都在这个茶杯中随着廷达洛斯的放手而尘埃落定：“你要是这样想就太好了。”
“我当然是这样想的，不这样想的人住在从这里向西走三条街，彼乌森区的最西面。”
“那是谁？”
“是一个固执的大怨种、卡瑞的远房表哥、我的好友。”
“唉……”
廷达洛斯叹息，因为她知道卡曼因指的是奥尼恩。
卡曼因再次展开面具，并没有浏览他喜欢钓鱼引战的精神界论坛，而是点开了浏览器页面的新闻推送：警方破获重大命案，《方魔》难脱干系！
伊泽姆警方近日破获一起重大命案。据警方通报：五月二十五日，伊泽姆第十一中学学生卡瑞（化名）在学生公寓内被五名同班同学霸凌后从公寓楼顶推下，造成其死亡。
据悉，此次命案嫌疑人的作案动机是因为嫌疑人白艾等人得知卡瑞在课余时间会游玩精神界虚拟游戏《方魔》，嫌疑人白艾等人平日厌恶《方魔》，故而对卡瑞进行校园霸凌。
在此期间白艾等人对受害人卡瑞进行语言攻击，社交孤立，盗窃物品等行为，然而由于学校的管理疏松和教师对此并未过多关注，导致霸凌行为愈演愈烈，最后酿成惨案。
笔者认为，在此次案件中除嫌疑人白艾等人之外，伊泽姆第十一中学的校领导和相关教师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学校的首要职责应当是对学生进行全面健康而完善的教育，伊泽姆第十一中学对学生成绩和升学率的追求导致了学校对学生的教育失衡，忽略了学生的全面发展。
在青少年成长的过程中，来自外界的不良信息和社会舆论确实会对青少年的成长产生极大的影响，在这种背景下学校教育和家庭教育的责任显得尤为重要。而据警方的调查结论，嫌疑人白艾的父亲在伊泽姆精神界信息监察局任职，在案发后利用职务之便销毁了部分相关地点的监控录像和控制了部分精神界平台的舆论导向，为警方的破案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困难。伊泽姆检察厅已依法对其进行立案调查。
廷达洛斯在卡曼因身旁和他一起看晚了这篇指向性极强的新闻报道，最后的文字直指滥用职权和包庇命案，想必是出自白艾父亲的政敌之手，但是廷达洛斯却有了这之外的疑问：
“说起来，这些人一开始的霸凌行为也只是一些冷暴力恶作剧之类的行为，虽然恶劣，但是和把人从楼顶推下去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事情。”
卡曼因答道：“小团体是这样的，如果这个团体内部只有一个声音存在，那么团队中的成员就会像回音壁一样将这个声音无限放大，如果这个团体内部只有一个行为存在，那么这个行为的程度也会被无限度的加深。”
“总感觉你格外兴奋……”
“之前上学的时候会和奥尼恩一起讨论这种类似的问题，我们都热衷于此道。”
廷达洛斯自认为找到了问题的答案：“所以在没有老师制止的情况下，霸凌的行为逐渐加深，最后就是把他从楼上推下去？”
卡曼因听了差点笑出来：“你也太高估他们理智时的胆量了，大概就是他们可能只是把卡瑞叫到天台打一顿或者做点恶作剧，只是因为某种原因体内的激素控制了大脑，让他们愤怒，进而做出了这样的事。简单来说就是‘上头’。”
“不上头的时候呢？”
“只是一群没见过世面自以为能只手遮天的娇生惯养的官富二代罢了。只会暗戳戳的使绊子和小团体霸凌。互相怂恿，互相刺激，成员之间的共同行为不断地加固自身的勇气。听着不像是勇者队伍打败魔王的经典故事吗？”
卡曼因奇妙的类比让廷达洛斯无言以对。
他接着说：“只是个玩笑，你看在这其中体现的团队精神真是让人动容，只是这个‘魔王’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家的孩子，‘勇者们’带着自己坚信的‘正义’害死了一个少年。”
廷达洛斯非常的疑惑：“他们凭什么觉得自己是正义的？”
“因为他们坚信《方魔》是垃圾游戏，他们坚信玩《方魔》的都是脑残，他们坚信玩《方魔》会毁灭虚拟游戏业界，所以他们这些‘勇者’就理所当然的要攻击‘邪恶’。这些观点你在精神界冲浪时品鉴的还不够多吗？”
“……”
“有判断、有理智的人自然会无视这种观点，但是青少年就是处在这样一个盲目相信自己相信的事情的时候，以至于为了相信和肯定，可以放弃理智和逻辑，而小团体内的回音和团队之间的羁绊更是加重了这样的信念。所以他们的世界里只剩下了‘消灭《方魔》’这一种声音。”
廷达洛斯大受震撼：“卡瑞就是这样死的？”
卡曼因轻松又自然：“要不然我怎么会说他是被整个伊泽姆杀害的呢？”
廷达洛斯摇了摇头，试图把刚才从卡曼因那里听到是事情晃出自己的脑袋：“好吧，我果然搞不懂你们人类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