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出生在这里的，现在也只有二十四岁，论起年龄我想比还得喊两位一声哥。”
“……”
“两位可能想不到这里的人是怎么长大的，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政府出资建设的小学已经几十年没有更换过设施，木质的课桌几乎分崩离析，桌面上没有一处地方可以平铺以张纸张，桌上满是大小不一的洞，桌沿的木头被一代又一代的小学生撕着，一缕又一缕的木纤维被扯下，曾经光滑上漆的课桌变成了粗糙的木头暴露在外的破烂，桌沿如同被老鼠撕咬啃食过的破烂。”
“吊灯也是如此，灯泡内虫子的尸体在灯罩内聚集成了一团一团的黑影，一间教室内有四盏电灯，但是很少有教室的四盏灯泡是能同时亮起的。闪烁的灯泡下会是什么样的环境和人呢？”
“‘如果家长不关注孩子，那么老师的付出将会全部付诸流水’这是我一个在这里的小学任教的朋友对我说的。这里的人都是工人，所有人都被困在漫无止境的繁重的劳动中，陪伴孩子成长的时间变成了满足孩子的要求或是让孩子自己玩去。缺少了家长管教的孩子成群结队在破烂的房屋间穿梭，当这样无羁的孩子被要求坐在教室里安静的听讲台上的人讲授知识时的反应便可想而知，老师只能维持最基本的课堂秩序，即学生们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会大声喧哗。扔纸条，回头小声说笑这样的行为在疲惫不堪的老师眼中也是被默许的，这些老师们并非是毫无责任感的混混，而是他们的精力实在是不足以让他们将每个学生都拉回正轨。”
图奥西斯讲到这里停下：“到家了，还有一些话我们进门之后再讲。”
用石砖围起来的围墙虽然不似聚落中的有些围墙一般摇摇欲坠，但也绝算不上状态良好，墙体外涂抹的水泥已经尽数脱落，残缺不全的红砖和用以粘合它们的水泥直接暴露在外，老旧腐朽的木门表面满是裂痕。
他按了一下门旁的开关，悬挂在门檐下的昏黄色的小灯泡便亮了起来。
“这是我偷偷从工头的值班室里接的线，他们从来没注意过。”
庭院内是一小片空地，三分之二的地面被沥青硬化过，剩余的三分之一土地位于两幢屋子的夹角处，是一块长方形的小菜园，不过现在这里只有一颗大树和一地的杂草。
“如果你们不介意我把话讲完的话就请跟我来主室吧，我已经把偏屋为你们打扫好了，若你们不想再听我啰嗦的话你们去偏屋直接休息即可。”
奥尼恩接受了图奥西斯的邀请：“听你讲讲你的故事也无妨，也是我们了解这里的一种渠道。”
屋内没有光，依然是靠蜡烛来进行照明。
图奥西斯点燃蜡烛：“一路上路过不少民房，但是里面全然没有一点光亮。”
卡曼因问道：“这里连蜡烛也是稀缺品吗？”
“稀缺？”奥尼恩摇了摇头：“不，这里没有什么东西是稀缺的，企业将他们的连锁店开进了这里，按照仅比市区低百分之二十的价格售卖货物，但是全然不顾这里人民的平均收入收入连城市里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这样的货物卖得出去吗……”
“它可以按照高价售卖，但是生活的人们不能不用。他们每个月咬着牙从本就不多的工钱中挤出一点点来买几只蜡烛和一点其他的生活用品。完善的监控和安保设施让企业连锁店内几无偷窃活动。”
奥尼恩十分气愤：“这样的剪刀差落在工人们头上真的是……”
图奥西斯摆了摆手：“算了，这些东西很快就不复存在了。”
卡曼因则是想继续听图奥西斯的故事：“继续讲讲你的故事吧，我觉得从你的角度来看待这个矿区会是一个非常好的视角。”
“好吧，你们不介意的话那我就继续唠叨几句……”
他从水缸中舀出一瓢水，倒入三个人面前的碗中：“我怎么跟个老头一样喜欢啰嗦了呢。”
卡曼因和奥尼恩没有接话，只是让图奥西斯自言自语：
“算了，老头就老头吧，二十四岁的老头也算是开辟新的道路了。”
自嘲般的言语过后他继续为卡曼因他们讲在路上没有讲完的事：
“这样没有经受过良好教育的学生离开学校之后会做什么我想你们也能够想到：短暂的街边混混生涯之后就进入矿井中或是在矿井外围打工了。”
“说起来，我曾经在精神界中见到过有人说你们伊泽姆的黑帮地下活动很猖獗。但是这样的事情在我们阿斯图里亚斯的矿区却几乎没有发生。”
奥尼恩提出猜测：“政府对这里的掌控严密，是吗？”
“是的，政府的警察机构对这里十分重视，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几乎每一代的小混混都们曾经成立过类似黑帮的地下组织。但他们基本上没有能活过一个星期的。原因无他：这里实在是太穷了，而警察又十分重视，那些不愿意下矿井的混混们没有经济来源，打家劫舍和偷到抢劫属于是家常便饭。但是受害者们往往会第一时间找到警察要求追回自己那本来就不多的财产。”
卡曼因不禁笑了出来：“于是警察就‘顺应民意’打击黑社会了？”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强盗，也有些组织成立之初就下定决心不进行违法犯罪活动，下到矿井里用自己的劳动换取金钱。然而这样的组织有的甚至比那些暴力组织崩溃的还要快。且不说矿井中劳动的工伤，那些未经世事甚至未成年的青少年们在矿井中劳动一天之后有的连爬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选择在矿井中倒头就睡，组织中坚持每天进行集会的人越来越少，最多一个月就解散了。”
说到这里，图奥西斯不禁也笑了出来。
“怎么说呢，初期下矿的生活极度痛苦，高强度的体力劳动让人难以喘息，但是半年过后身体就差不多适应了过来，经受过劳累之后也能够短时间内回复体力，之后便有时间做自己的事情。”
“年轻就是好啊……”
卡曼因接话的水平似乎不是很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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