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旱

作者:五弧 更新时间:2023/4/9 12:28:27 字数:6733

是年四月三十日,羊肚县的大旱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却依然不见好转的征迹。

田里的庄稼都销声匿迹了,连冠以“抗旱之王”的小麦也未能幸免于此。有经验的农民不想开年没几月就挨饿,拿出小麦种粮种在干巴巴的河床上,并为自己的“明智之举”得意。然而,另一队后知后觉的人也提壶架盒、拿着些铁锹,锄头来河床了,有些富贵的还带了洋人的先进装备来。无论贫穷富贱,这帮人此刻的目的都是一致的——开挖地下的水。他们几人叮叮当当地在河床里捯饬没几分钟便会迅速转移开凿地,而这样一来,那些种在河床的麦子由于抢先占据了夺水制高地,便引来了人们的不服:“麦子有也要与人抢水喝,成何体统!”于是,那些贪得无厌的扬水者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忽而将围在麦田四周的柳树枝揭掉,道:“他要赖也赖不着!谁让这河床不是他家的!”几人遂又毕毕包包地行动起来。依老学究的论法,羊肚县人多,又不曾分外爱惜水源;加之春季气温回升,人们开春照样需大量的水灌溉,因而大旱或许是羊肚县命中注定的“一劫”。

针对这旱灾,县长急得火烧眉毛,但他也知道干急不若小谋,便将治早赈灾的事全权交与了保长陈证。陈证是最早一批赴国外留学的,如今年数略高。百姓不晓得他在国外学的啥,只认得他似是一个靠谱的人。此刻,陈证在灰路路的办公室里草拟治早方针。

“小张,今日的数据呢?我命你统计的温度?”陈证说完拧开水壶,小心翼翼地饮起水来。不多时,办公室门外闪进来一个身着警服的人,接着又是一个。

“大人,今日的最高温为四十摄氏度哩!比昨日还高了,兴许不能降下来了……”

“少啰唆!”保长呵斥,“小刘,你的呢?因早染疫的人有多少了?”

后来的警员满脸堆笑着,不肯说,似乎他要公布的数据将是惊天大霹雳。

“大人,到目前,已有两千一百零三人染疾,昨日稍利害些,增了百八十人。”

保长闻言不甚满意,将笔杆子一掷,怒道:“什么百八十人,你当和我玩游戏哩!如实报来!”警员小刘慌不择路地跑出房门,在一撂一摞的公久里找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是他昨日调查盯标记的得患病人数,为九十四人。

“大人,是九十四人无误了!”他赶忙跑回来道,还打算将手中的纸递与保长,“今日的我已派人去核实了,到了晚上可向您作报告。

“好。”保长淡淡地说,嘴角已露出些白沫星子,似乎是太渴了。两位警员出去后,保长将窗户打开,但屋外强劲的风沙吓得他连忙将窗户关上。

“要命!”

他坐下来,拿出那本快褪却了色已经起毛的封面很硬的厚记事簿,根据做工和周边镶嵌的洋字体,可以判断出它是舶来物,不过似乎说它是保长留学期间带回来的要好些。他用手指甲在书的侧面一戳,再翻到指甲尖停留的那几页附近,就能快速找到他记录旱情数据的地方。翻好后,他先是用铅笔规规矩矩地摹了些点,待觉得这些点无甚差池后,就用圆珠笔将点与点之间用平滑的曲线连接起来。

一次他很累,便将描点的工作交给了下属。下属抄起他的大而重的钢笔就连起来,却挨了毒骂:“你这不生脑的。我不喜爱洋玩意,唯独将这圆珠笔放在这,便是晓得其笔头滑顺,不磕纸,故用来连点的。如今你用描红的笔一弄,却坏了我的事!”

不过,这圆珠笔也并不总是万无一失的。由于划笔快,字迹倒不均匀了。保长此时就得再用笔将线条淡的加粗,变得和粗处的一般。这又是一个细活儿。因为万一哪一笔描得不自然了,整条线条就会跟着不自然,跟长着疙瘩的辣毛虫一样的丑陋。

忽而,门外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翻书声并拉动椅子的声响,原来是下班了。

“给孔家老爷送点水去!”不知道是小张还是小刘这样说,因为没人回复说这句话的人,不然陈证准能判断出来。

现在,整个大楼里应该就只有保长一个人了,他倒是不在乎这一点。他盯着笔记簿上的曲线图看了好长时间,像要把书看穿似的。看着表示温度与灾民的点一个又一个地出现了高峰,他的心像在滴血。在国外时,他学的便是算学,但此刻他竟不能用他那异于常人的禀赋将他描出的统计图看个明白了,纵使用上百姓懂也不懂的种种定律、真理诸物也不能。就这般的陈证一直折腾到了夜深。

有人说这场旱情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蓄谋的,这个人便是阿罗,保长陈证的侄子,是一个极出名的爱贪人小惠的人。

一个多月前,阿罗在村里闲逛的时候在河边遇到一只奄奄一息的狗,中等体型,略偏小,全身着了水。为阿罗发现时,它已累得趴在了岸边,吐着长长的红舌,却不见冒出热气。他晓得,这狗定是哪家折了粮养不活了拿来溺死的,不想让它逃上来了岸。即便家里穷得叮当响,阿罗还是决定领养这条狗,不出几月,这狗便与阿罗相熟,并能他们家驱逐些盗贼了。

这天阿罗带着狗在村中瞎转悠。

“这是我买的徇,品种好着哩!”他逢人就夸自己的狗。

“呦,阿罗!你如何不找一份糊口的工作哩?”

阿罗不理会,兀自向前走,小狗也跟在后面晃着尾巴。忽而,自阿罗正前方来了一个妮子,在手壁上挂着一个小竹篮,用蓝色的布盖着。等她走得很近时,阿罗右脚弯曲,伸出左脚拦住了她。

“阿竹,这是我新买的狗,品种很好!”

“阿罗……”阿竹好像有话要说。只见她用右手拇指和食指仔细地掀开竹篮的蓝盖头,从里面水路路的枇杷中拧出一个又圆又大又黄的枇杷来,用双手慢条斯理地去了皮,露出黄澄潼肥美多汁的枇杷肉,阿竹张开上下嘴唇,露出两行白色的牙齿,对着枇杷就是一口,汁水便流到了她的下巴,有的甚而嗞到了阿罗的脸上,只不过没进得眼睛罢了。此时阿竹边吃边绕道离开了。

“没心肺呵!”阿罗摸了摸小狗的头说,“不就是一个枇杷的事吗!”便又继续前行,继续逢人就说自己的狗。然而,十多分钟后,他又再次想起阿竹的可恶来,只觉肚子一阵痒。

“我与你弄好吃的去!”他对狗说,仿佛它也能听懂似的。一人一狗抄小道来到了林家后院,只见得墙院里边正是黄黄的一树的枇杷。不过阿罗立马迟疑起来:“林老爷是个善人,不若去侯财主那儿罢!方才阿竹妮子的便是那里盗来的罢!看她那躲藏的眼光、那做贼心虚的蓝盖头我就知道!何况她又正是自侯家的方向走来的——错不了了!”一人一狗又折回原路,费了好长时间终于来到侯家后院的山麓。

阿罗从树林里找出几条细藤蔓将狗拴在一棵树上,说:“你不要和我去了。但是若有人打了你的主意,也只管叫!”说罢便一人在及腰深的茅草中前行,来到了侯家的三棵枇杷树下面。侯家原先在树的周围立了些篱笆的,如今却不见了。

“这枇杷也忒小了些!”阿罗抱怨到,“幸而没了那可恨的篱笆,那些铁丝……”原来侯家太太是个不省油的灯,为防窃贼还在篱笆上上了从战场上捡回来的锋利无比的铁丝。有偷过她家枇杷的还说,侯家有人在铁丝上抹了蛇毒。当然识相的都晓得,这种说法大概是他人生的谣罢了。即便有,也不会多,至少害人命的机率是小的。如今没了篱笆,没了铁丝,阿罗犹若出笼的猛兽,摩拳擦掌要大作一场。他四下瞅了瞅,不见人影,也不听得人们言语的声音,便抄起地上的一截短木头狠命向树上的枇杷掷去。那些枇杷像生恋枝头似的,明明挨了一击,却久久不见下落。许久才有一个弱不禁风的拇指般大小的半青不黄的掉在了地上。阿罗见状便伸手要拣。

“慢着!”

“住手!”

“小子!”

……......

一群人凭空而降似的登时闪了出来。阿罗怔住了,脑袋中已在擘画如何逃脱的计谋了。

在来的五六个人中,有一个人戴着眼镜,手里托着一个大算盘,只见他嘴一哼、手一挥,其余的人便将阿罗层层围住。“我是侯家的会计,”那人自我介绍,“我是念过书的,知道很多你们根本不会懂也没有机遇学的东西,因而侯老爷让我做了他家的会计。”阿罗歪着头,不理会他。

“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

“不知道。”

“我们都知道,现在是枇杷成熟的当儿了,然而就有那么些四体不勤的非要撞在枪口上!”“你挑明儿了说,我不认得!”

“你不要太过气甚了。”会计邪笑并来回踱着步“要不是你偷了侯家的枇杷,我们几个人也不用与你在这里受苦了。你现今倒怪罪起我来了!”

“多少钱,我赔与你!”阿罗决定不再与其纠缠。

“这还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会计又笑了起来,“古人讲,‘窃譬之琴瑟不调,甚者必解而更张之,乃可鼓也’。”

“这么说,你是想让我认个错喽?那么好,我陈罗不该偷你家的东西,我知错,望你放过我!”会计仍不甚满意:“陈罗,你当和我玩小屁孩的游戏哩!你应该这样说:万般可敬的侯老爷,侯太太,会计大人,以及府上所有豪杰在上,今我陈罗贪念不改、奸盗邪淫、家门不幸、败类屡兴、十恶不赦,窃了贵府的若干东西,依律当死,幸而我这个罪人三生有幸,得了侯家的些许荣光,免于一死。在此我感恩涕零,愿为侯家效犬马之劳来报答您!”

阿罗见被侮辱,便不肯说。

“你说不说?不说休怪我在陈保长那处嘴下不留情了!”

“说,我说!你再不要这般小人模样!”阿罗有点儿哭腔了,照着方才的话念了一遍,好多词连读也读不会,幸而会计不作过多计较。说完后他转身便欲走,却为周围的人拦住了。

“阿罗,我可不曾说这样就完了哩!”会计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小枇杷捂在手里说,“古人云:‘以物相偿曰赔。’你动了动嘴皮子,怎能轻易而退呢?”

“多少钱我也不与你个老无赖!”阿罗试图冲出困住自己的人阵,但显然是高估了自己的气力,不多时便被他们四手四脚地架了起来。

远处山麓上的狗看得主人受屈,连忙直立起来,挣脱了藤蔓,飞也似的跑到来,对着老会计就是几声犬吠。会计被突如其来的狗吓到,手中的枇杷也掉落到了狗的前面。狗见了枇杷便把衔在嘴里吧嗒吧嗒地咬个稀碎。然而它毕竟是中狗,待会计缓过神来时他已不怕了它,拿了一根木条就欲打它:“狗腿子!阿罗是你的主人罢!”

“你干嘛打狗,它又没偷你的东西!”阿罗怒道。

“啧啧,不打也罢。你们一人一狗将这枇杷的钱赔了我就放过你们!”

“我只剩六枚铜子了!”阿罗委屈地说。

“用不着你出价。”会计恶狠狠地说,“我家老爷教与我,做会计的每一笔账都必须算清楚了。那么,我给你算算你的账。你瞧,你方才击中了枇杷的甲区,当赔十枚铜子;在甲区中,你又击中了丑区,又当赔十枚铜子;而在丑区中,你又击中了三区,还当赔十枚铜子。共计便是三十枚铜子。”

“什么!你们竟然……”阿罗语塞,“反正我只有六枚铜子。”

“不要威胁我!”会计邪笑,“没钱也不是甚大不了的事!来人——”话音刚落便出现一个手拿纸笔的人。“喏,这是纸笔,你自个儿写个欠条,咬破手指画押罢。”阿罗真个到了在劫难逃的当儿,连昔日他在家里祭拜的诸圣诸佛也救不了他。无奈之下,他只得写下陈罗欠下侯家三十铜子的欠条。

“满意了吧,大人?”阿罗边按压咬破的手指边带有嘲讽地说。

“须改一改。”会计眉头紧锁,“把这三十改为二十四,再把你兜里的六枚铜子交与我。免得你远走他处赖了这账——虽然谅你也不敢这么做!”

阿罗只得乖乖交出口袋中被摸得锃亮的铜钱,又气又恼地带着狗离开。晚上,阿罗瞒着父母,不想他们又为自己丢钱的事吵架。

约莫凌晨一点时,阿罗家的木房门传来阵阵的敲门声——不!是踹门声,其中还夹杂着几句用英语讲的难听的骂人话。门外的人见长时间没人开门,愈发放肆起来,改口用母语骂人了。阿罗一听发作了,抄起菜刀,骂骂咧咧地走来。

“挨枪子的!”他一脚将门踹向外头,倒将来者撞得不轻。“穷会计,大半夜踹我家门做甚!莫是你爹娘死了,喊我去吃席哩?”见只有会计一人,阿罗便敢这般放诞,就像恶犬咬到自家门口时万万不会受怕一样。

“你爹娘才……”会计欲言又止,“罢了,罢了!不与你这毛头小子计较了,我可是修行极深的人。实话告诉你,在你带着你那笨狗回去后,我和老爷诸人又商量了些时间,临时又在枇杷的三区中细分了A区——对,A区!洋人不就是这样叫的吗,A,B,C,D.....所以在三区中,你又打中了枇杷的A区……”

“你妄想,多余的钱我一星子也不会给你!”阿罗说完还对着眼前这个无赖啐了一口痰。

“小子,你不要太过分。我哪里让你立刻交出银子的?何况你打中了……A区也不用像先前一样再加十枚铜钱,事实上你只需要多付零点四枚铜子就行了,因为划分到了A,B等区,连我都觉得有点太细了,于是老爷体恤你们,给你们打了天大的折扣哩!”

“你想让我把铜钱剁碎塞你嘴里哩?”阿罗说,与此同时还有点莫名其妙的笑意,“你等着,我去给你拿钱!”说罢他迅速摸进自己黑而挤乱的房间,在床底下找到一枚快锈全了的铜板,又回到门口将铜板往地上一扔,说:“一枚铜钱!多余的不用你找。”

会计拿了钱,甚是开心,便欲走。

“站住!”这番轮着阿罗叫住了会计,“我问你,你们侯家何故成心弄人?”

会计听后也不再隐瞒:“既然为你问着了,也不怕说于你。我们老爷得了洋人的消息,不久后本县就会有大旱。届时,你们就惨哩!”

“荒唐!你们那样厉害,何不向县长做秉报?”两人一言不合,便兀自各回各家了。然而,阿罗却真看走了眼,因为不久后羊肚县便真真切切地来了旱灾,并且一直持续。其间能被解渴的东西,枇杷罢,桃也罢,全为人们摘了去。这时,阿罗心里头五味杂陈。

五月一日,旱情并未像过去的四月一般过去,仍在不停地折磨着羊肚县的人民。保长笔记簿上的线条越走越高,治旱方针改了又删,删了又改,前来向他汇报数据的人员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田地间,河滩上,只剩下几个人在拿着小碗取水了。最过焦灼的非陈证不可。

“羊肚县四周皆是山,湿气不易散去,理应更能成云致雨……”此刻他还在焦头烂额地思索着羊肚县的地理地势,想着远在天边的大洋的水汽何时能到来这儿,何时能迎来第一场雨。斯时,从门外进来一位上了年纪的警察,老警察道:“大人,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古书有载:‘昔者,黄河久涝,元帝祈之,遂感其诚,多所缓。’如今羊肚县虽不是遭了涝灾……况世侄又屡次来得这里说,旱情是某些人的阴谋。你自是知道,世侄平日不像这般神乎乎的,如今一害了旱情,便似变了个人似的……许多的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你不要说了,我不信它!”老警察还未将话说尽,便为保长所打断,无奈也只得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保长又唤老警察进来,说:“依你之言,将在何处祭拜?”

“大人,我认得一个庙堂,里边供奉的正是禹。”

“啧,你购些纸火,单独随我去罢!”

“是,大人!”不多时,老警察已采购完毕,开着车驶过萋芜的小路,来到了庙前。这庙早已破败不成形,庙里庙外长满了不知名的野草,放置香的竹简早盛满了枯枝落叶。细心的老警察来此之前不忘带了些打扫的工具来,此刻他正边打理庙宇边对保长说:“大人,上一次人们来这儿祭拜的时候是两年前了,那时县里有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悍匪,闹得人心惶惶的。”

“我知道。”保长咳嗽了几声,似乎想要掩盖什么。

“禹帝在上,我等为羊肚县的小官……”

两人共同祭拜完便回办公大楼了。

次日,室外的风沙收敛了些,人们也见着了久违的太阳。保长于是决定上外面一趟。外面的天仍是热的,似乎空气都想要争抢人体表的水分。保长踩在裂开了口子的土地上,心里不住地嘀咕:“这里以前该是一块水源充足的……那边的不行……”忽而,他听得几声骡子的叫声并鞭子抽打骡子发出的噼啪声。没错,在保长前方正有人用骡子拉着五六个人和大车子的东西,有铁锅,有铺盖,甚至还有棵半米高的桃树。

好奇的保长立马叫住了驱骡的:“喂;你们上哪里哩!”

那些个人认得是保长,忙将骡子止住了,待保长走近时问:“保长去哪里?”

“这不打紧。倒是我想晓得你们这一家子要上哪里哩!”

“没甚事,”驱骡的人吞吞吐吐地说,“只是邻县的亲戚明日请喜客,带老人孩子去去。”

保长怔住了几秒钟,马上又匆匆说了几句话与他们道别,随后又遣散随从,兀自行走于田间地头。他飞也似的辗转于各块地皮之间,想找出与众不同的几块来。然而结果是所有的田都毫无例外地张开了血盆大口!又来到几处人烟密集的村舍。无论保长走到哪里,他总能听到农人的吵闹声——确切地说,是吵架声——并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声,似乎也没有人去哄他们。这时风沙又起了,陈证也不想继续走下去了,便以帽掩住脸往办公大楼走。期间有人与其打招呼,他们的帽子正放在手上。这夜,保长办公室的灯彻夜通明,间还传来陈证的齁声,但不会长久。住在办公大楼附近的人说,保长忙活了一宿。第二日,第三日都不见了他的踪影。

一年后的这个季节,羊肚县的旱灾早已不见了踪影。县内的人们都安居乐业,也不再敢恣意暴殄水源;庄稼很好了,人民的衣兜也鼓了起来,县长很高兴。然而,去此县百里之遥的牛

耳县又闹了旱灾,牛耳县县长督人来羊肚县求取抗旱经验,并且点名道姓要见陈证。

“陈证?陈保长早就不在羊肚县了哩!”当牛耳县的人问到一名在海棠树下悠闲地抽着旱烟的老汉时,老汉满脸疑惑地答道,“我听说过你们牛耳县,也是和我们县去年一样哩!那光景……”

“老大爷,陈证是如何做到的?”

“喏,”老汉手指远处的沟渠,新种的树木,道,“俺记性差,只晓得去年保长请了几个外县的人来,有的是大夫,号召着大伙儿开挖了水渠,引进抗旱的作物,种上了些树,最主要的,还是订了一个什么……乡规,对!正是乡规,让那些姓孔的,姓侯的不再欺负俺们,还得为兴修水利出钱出力。搞笑的是,他的侄子阿罗见着要与侯家的共同劳作,便称病不起,到底为保长训了几番。”

“后来呢?”

“不晓得。他们都说,陈保长心事重重地离了羊肚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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