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瓢】《未来》

作者:古月依陵 更新时间:2020/8/11 20:55:44 字数:19534

【1】

“Ladybug——”

刚被抛到房顶上的Chat Noir才站稳脚跟,就远远地看见他的战友——亦是他的挚爱,正将被一个能割裂开空间硕大的黑洞吸入。

那黑洞自然是敌人召唤出来的产物,可以吞噬世界上任何东西,托它的福现在整个巴黎都千疮百孔。

身子因强大的吸力而飘浮起来的Ladybug甩出溜溜球,缠住一根不远处的路灯,方才勉强刹住。她的脚尖距深不可测的黑暗空间只有短短几公分。

“我没事,小猫咪!你先别过来!”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强烈的外力竟连同路灯一并折弯,Ladybug的脚瞬间没入了深不见底的黑色当中。

“不——!!!”

Chat Noir犹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与此同时,黑洞竟然自己动了起来,仿佛一张巨大的盆口,眨眼间便将巴黎的超级英雄整个吞没,并随即极速收缩。

他伸出爪子握住溜溜球丝线的那一刻,黑洞缩小至奇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由奇幻能量凝聚而成的、本该坚不可摧的线凭空断裂,软软地趴在他的掌心上。难以置信的他拾起路灯下Ladybug遗落的溜溜球,呆愣地凝视着。

“不……”

他跪伏在地上,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呼。恍然间他好似能听到,若即若离之地,还有另一个人与他发出了同样的哀鸣。

“救命!”

路人的呼救声瞬时唤醒了丢了魂的Chat Noir。

几乎是在看到无辜的孩童即将被吸入另一个黑洞的瞬间,他本能地动身,冲过去将其救下。好在这一次,没有来晚一步。

“振作起来,Chat Noir!”

将小孩转移到安全地带后,他又一次返回战场去救下一个市民,一边移动一边给自己打气。城市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莫大灾害,已经没有徒留他黯然神伤的时间了。

此时,他唯有一如既往地相信他的女士,相信她能够凭借自身的机智勇敢再一次回到这边的世界。除此之外,他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Chat Noir不安地握紧了手中属于Ladybug的溜溜球。

【2】

Ladybug猛然睁开双眼。

惊醒的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城市的街道上,和记忆断片时身处的街景相仿,却又好似隐约不一样。

所能回忆起的最近的一段记忆画面,是自己被吸入了敌人的黑洞中。想到这里,她猛地弹起上半身,惊觉作为关键武器的溜溜球不在身边,慌张地四顾。

虽然死气沉沉见不到人影,然而四周的街道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仿佛被奇幻能量还原过一般。Ladybug顿时感到疑惑,难道敌人在她失去意识的期间已经被解决掉了吗?难不成除了自己还有能够使用净化力量的人?

她茫然地走在巴黎的大街上,打量着和印象中不太一样的建筑物。她记得原本的这个地方有一家花店,可现在却变成了没有在营业的咖啡馆。

继续前进,她终于看到了一个人影。遥遥眼见那头熟悉的褐卷发与深色的肌肤,她像看到了救星般迫不及待地跑向她真实身份的闺蜜。

“阿雅!这是怎么了?”情急之下,她甚至误用了平时的口吻。

阿雅见到突然现身的Ladybug显然吓了一跳,但那副震惊不已的模样约莫太夸张了一些。

“Ladybug……?真的是你吗?”她捂住几欲喊出声的嘴。

这可不像一般的粉丝反应。Ladybug对这种看怪物似的眼神感到不适,这时的她也发现阿雅的外貌有了不小的变化,好像……变得更成熟了。

迟迟才反应过来的阿雅立马脱下身上的风衣披到Ladybug身上,一把拉起她:“别呆在这里,先跟我来!”

被拉拽着的Ladybug只好就这么云里雾里地跟上对方的脚步。不远处的小巷子里,一个影子模样的人窥见了这一切,默默地拨通了电话。

阿雅的两个双胞胎妹妹听闻客厅有动静,正要从房间里出来时,慌张的阿雅将Ladybug推进自己的房间,迅速背过身子合上房门,在门外对妹妹们打哈哈,谎称并没有带客人回家。

待把其他人打发走后,阿雅才终于走进房间,对Ladybug表示了歉意:

“很抱歉,但被别人发现你就糟了。我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能见到本尊的一天。”

“没关系,只是我实在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以及,你真的是阿雅……?”

她环顾这个自己曾经时常造访的房间,其中的布局也有了很大变化。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阿雅露出了比她更为疑惑的神情,“距离守护巴黎的我们的英雄Ladybug的失踪……已经过去整整五年了。”

【3】

自从那一天消失在了黑洞之中,Ladybug便没有再出现过。

再也无人见过她,连同瓢虫的一半奇幻能量彻底失踪于深不可测的黑暗世界。

“说了多少遍了,我自己也不知道黑洞的另一端连通着哪里。”Bodoo百般无奈地打了一个响指,召唤出黑洞,“要不您自己进去瞧瞧?”

对于异能者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自己家中的情境,艾俊·奥戈斯特的心情颇为复杂,毕竟他可是超级英雄Chat Noir,现在却为了心爱的Ladybug而不得不与曾经不共戴天的敌人“合作”。

“至少我敢保证,每次通往的肯定会是不同的时空,就好像没有人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说着,Bodoo又一声响指,将快要把家具吸进去的黑洞关闭。

加布里埃·奥戈斯特的烦恼可不比自己的宝贝儿子弱多少,Bodoo几乎可以说是他创造出来的异能者中力量最为强大的,但也因其过于强大而不可控。本以为胜券在握,不料自己苦苦寻觅、至关重要的奇幻能量,便因此失落在未知世界当中。

艾俊所受到的打击更甚,在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他的挚爱不仅生死未卜,他还冲击性地得知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就是Hawkmoth,并且他的妈妈其实并没有失踪,而是陷入了几乎永远不可能苏醒的沉睡,只有两种奇幻能量结合在一起才能拯救她……

过大的信息量令他彻底混乱,他开始分不清到底什么才是正义了。

谁能来告诉他,他到底应该怎么办?

早在Ladybug失踪后的第二天,艾俊就找到了奇幻能量的守护者,向他寻求帮助。然而得到的回答却是连他也无能为力。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想要掌控时空的力量,创造与毁灭两种奇幻能量是必不可少的,Ladybug与Chat Noir的力量被分离到了不同的地方,这恐怕是千万年来的头一遭。”

“可是Ladybug的武器还在我这里。”Chat Noir拿出Ladybug留下的溜溜球,“它的线被切断了……明明过去不论是多么强的力量都没办法让线断裂。”

“这就更糟了。”大师沉痛地摇首,“奇幻能量所凝聚而成的可不是普通的丝线,由于黑洞能力者强行切断了两个时空的连接才导致武器与主人分离。现在,Ladybug的身上也仅剩有一半的力量,恐怕也在烦恼着该怎样回来……”

“难道……Ladybug永远也回不来了吗?”

“如果她找不到回来的办法的话。最为严重的是,失去创造力量意味着宇宙的平衡被打破,我们的整个世界已经危在旦夕了。”

艾俊屏住了呼吸。

【4】

五年?

这个超乎想象的数字令Ladybug懵然。

花了好一会儿消化完各种信息量,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穿越来到了未来世界。怪不得街道都变了,阿雅也从少女长成了青年。

接着,二十岁的阿雅向她滔滔不绝地解释起这五年来发生的一切。由于Ladybug的消失,Hawkmoth统治了全巴黎,命令人们一旦发现Ladybug的踪迹就要立刻向他汇报。他手下的异能者时不时就会像巡逻那般游荡在大街上,导致市民们终日惶恐不安,只好尽量避免外出,许多人也纷纷搬离出这座城市……

“现在我和尼诺也成了全职英雄。”阿雅说着掏出脖子里的狐狸挂坠,藏在她头发里的狐狸精灵也探出头来,“但能做的也只有暂时性地击退异能者防止市民被伤害,因为除了Ladybug本人谁也无法用那个溜溜球净化黑蝴蝶,它总能找到下一个不开心的倒霉蛋。”

一波接一波的信息轰炸着五年前的Ladybug。由于自己的失败,整个巴黎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然而——

她望向自己空空如也的侧腰,从不离身的溜溜球现在不知所踪。少了它,不仅无法召唤幸运力量,更要命的是Akuma无法被净化。

“至于Hawkmoth的真身……”阿雅欲言又止。

“你们知道Hawkmoth的真实身份了?!是谁?”

犹豫不决的阿雅吞吞吐吐:“呃……待会听到我说的话,你一定要冷静,玛丽娜。”

在变身状态下被喊出真名,又是一轮意想不到的冲击。

“……你知道?莫非大家都知道了?那Chat Noir他现在……”

“在那次黑洞灾难中失踪的人只有玛丽娜和Ladybug……想不联系到一起都难。一开始我也不敢相信。”

玛丽娜痛苦地揉搓着生疼的太阳穴,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失败的英雄了。

“等一下,”她注意到了刚才对话中的一个小细节,“你说溜溜球……它现在在这里吗?”

“不……它在Hawkmoth的手里。”

那可真是不幸中的不幸,灾难中的灾难。

“等等……”她突然想到,“如果我现在解除变身,那么溜溜球会归位,只要我再重新变身一次它就会回来了!”

话音刚落,Ladybug就迫不及待原地解除变身。反正阿雅什么都知道了,她也不再需要像从前那样顾忌。

“你真的还跟五年前一模一样。”尽管早有过心理准备,看到Ladybug真身的阿雅依旧不由得感慨道。

停滞于半空中的蒂琪一脸疲态。

“对不起亲爱的,现在还有力气吗?”玛丽娜心疼地将小精灵捧在手心,“阿雅,能不能麻烦你拿点吃的过来,最好是曲奇。”

阿雅领命,二话不说转身跑去厨房,很快就抱回来了一盒饼干。

“玛丽娜,我觉得很不舒服……这种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

“你可能是太累了。”玛丽娜将饼干递过去。

小精灵小口小口地食用着饼干,尽管转眼间已消灭了大半盒,但蒂琪的脸色却完全没有好转的征兆。

“怎么样,蒂琪?还能继续变身吗?”

“……我试试看吧。”蒂琪抬起小脑袋,强打起精神。

“蒂琪,就位!”

不安的玛丽娜喊出变身口令,紧身衣再一次覆盖全身。

“怎么会这样?!”

只见溜溜球本应该归位的地方,依旧空空如也。

一定出现了什么状况。混乱的思绪在Ladybug的脑海里冲撞,她现在已经成了完全失去力量的超级英雄——那样还能算得上超级英雄吗?她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总之先尽可能地收集目前状况的情报……

“对了,阿雅,你之前说的Hawkmoth的真实身份……”

“小心身后!”

身体能力尚在的Ladybug猛地一个翻滚躲开,一抬首,只见她方才身处的窗前,一大群漆黑的蝴蝶轰开了紧闭的窗户。

【5】

Ladybug就是玛丽娜·杜培-陈,玛丽娜·杜培-陈就是Ladybug。

他的挚爱一直都在他的身边,在看似触手可及的地方。

尽管他还未亲眼确认过这个事实,但所有线索都指向了这唯一的答案,以最残忍残酷的方式。唯有在失去之后,他方才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起关于玛丽娜的每一个细节,那些美好的记忆碎化为一片片锋利的拼图,越是努力地想要拼凑出一幅完整的图画,越是将身心划破得伤痕累累。

艾俊痛恨自己为何没能早点留意到——其实他已隐隐约约地有所发觉,只是他一直在逃避现实。长久以来,他都将双重身份的生活割裂为虚伪的现实与梦幻的自由两大部分,他很少将两者联系到一起,很少敢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现在他不得不知道了,因为Ladybug和玛丽娜一齐消失在了黑洞的另一端,而他几乎不可能再见到她了。

几乎不可能——是否还意味着留有一线希望?

今天是巴黎失去Ladybug一周年的日子,整个城市都浸没在浓郁得化不开的悲痛之中。夺走了英雄的黑洞恰如墨汁,仅一小滴就能浑浊整汪潭水。

艾俊走入父亲的病房,只见加布里埃·奥戈斯特平躺在柔软的床榻上,闭合着双目。

一年来,这对父子一直在寻找失落的Ladybug。为觅得到合适的能力,Hawkmoth不断地制造与回收Akuma,最终大伤元气。由于过度使用蝴蝶的力量,他的身体日渐虚弱,甚至可能要撑不住了。

艾俊曾起过誓,他一定会找到玛丽娜,不论是出于个人情感亦或是作为英雄的使命皆如此。可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终点更无方向的战役,仅仅一年的漫漫时光就已让他身心俱疲。

他望向病床上的父亲,试图回想Hawkmoth那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这份毅力在他看来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他的信心甚至开始动摇,他对玛丽娜的爱,真的能像他的父亲对母亲那样至死不渝吗?

“父亲,我来了。”

加布里埃睁开双眼,他并没有入睡。这段时间里即便再累,他的睡眠也很浅。

“艾俊,你应该也已经猜到,我没有办法继续使用蝴蝶的力量了。”

“我知道,您好好休息吧,我……”

“别放弃——尽管我很想这样说,但深知这对你我来说都很困难。从某些方面来说,你很像我年轻的时候,但我的儿子已经远比我要出色了。”

那一瞬间艾俊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问题,他已经好久好久都没听到过来自父亲的称赞了。

“然而这已经不仅仅是永远地失去至爱,如果找不回奇幻瓢虫的力量,那世界末日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虽然失去艾米丽的世界,对我而言跟末日比起来也没什么两样了。

加布里埃敛藏了一部分欲言的心里话,继续言道,“不必将世界的责任都背负在自己的身上,归根结底,这都是我的错。”

“可是……”艾俊垂首,“我不甘心。”

加布里埃粗糙的大手握住了艾俊戴着戒指的右手:“继续使用黑猫的力量,只会加速世界的毁灭。”

“真的吗?!普莱格?”艾俊诧异地瞪向身边的精灵。

“呃,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这样的。”普莱格已经存在得足够久了,假设真有末日,那也只是比预期提前了罢,可他讨厌没有蒂琪和奶酪的世界。

“怎么会……”更沉重的压力几欲将他吞没。

“我觉得我们是时候都应该休息一下了。”

踌躇不决的艾俊将另一只手的两根手指放置于无名指处的银白戒指上,看向普莱格。后者呆呆地回望他,似乎是在说:这要由你自己来决定。

艾俊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缓而艰难地脱下戒指。他很恐惧,一往情深的男孩害怕在剩余的时光里都将永远痛失所爱,所向披靡的英雄害怕面对日渐衰落的世界却无能为力……

这时,普莱格的视线穿过他身后,看到了——

戒指脱离指尖的瞬杀,没来得及发出声音的精灵一闪消失。

散发着诡异光芒的黑色蝴蝶正翩翩飞舞。

【6】

Ladybug拉着阿雅快速逃离出房间,顺手关上房门。

“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另一个房间里传出双胞胎妹妹的声音。

“别出来,有Akuma!好好呆在房间里,把门窗都关紧知道吗?我很快回来!”

“没事,只要我们不产生恐惧的情绪……”话是这么说,没有武器护身的Ladybug却仿若连说话都少了几分底气,“阿雅,快变身!”

Rena Rouge现身,两人一齐从客厅的窗户跃出,踏上房顶。

“Hawkmoth怎么会这么快发现我们?他到底是……”Ladybug边跑酷边问,心中纷扰的疑问依然如同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恐怕是有人通风报信了。”

“通风报信?”是指市民?怎么会有普通人特意向危害城市的恶人通风报信呢?

“说来话长了……”Rena Rouge顿了顿,“Hawkmoth现在的情况很复杂。”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蝶群已被甩开,Ladybug横档拦在Rena Rouge的面前,“我完全糊涂了。”

虽说难以启齿,但她也明白不该让Ladybug就这么一直蒙在鼓里,于是她引导Ladybug进入小巷,接着吹响了笛子,制造出了好几个Ladybug与Rena Rouge在屋顶之间跃动的幻影,以此来争取解释说明的时间。

“Hawkmoth现在的立场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你应该知道,世界需要创造与毁灭两种力量来维持平衡,由于你和奇幻能量一起失踪了整整五年,世界便自发性地产生了许多象征着毁灭的灾害,弄得人心惶惶,大家都觉得世界末日是迟早的事情。”面对惊讶得合不拢嘴的Ladybug,她继续道出更为惊人的事实,“就在四年前,Chat Noir突然公开身份现身,表示为了防止世界毁灭,必须想方设法找到Ladybug,希望任何人只要得到可能有关Ladybug的消息就迅速联络他。而且他还声称自己已经打败了原本的Hawkmoth,得到了他的力量……再加上他真实身份所建立起的人脉,便迅速笼络了一大帮信徒,甚至有人自愿成为异能者为他效力。”

“Chat Noir成了……Hawkmoth?”Ladybug难以置信。

“准确地说是能够同时使用Chat Noir和Hawkmoth两种力量……我们通常还是会叫他Hawkmoth。我本来也想试着相信Chat Noir,但总觉得很奇怪,自从得到了另一种力量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过于震撼的信息反而使Ladybug的心态平复下来,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那现在你能告诉我,Hawk……Chat Noir是谁了吧?”依据阿雅几次欲言又止的反应,她隐约有所预感,那将不是自己期望的答案。

就在这时,Ladybug的脚下突然形成了一个黑色的圆圈,战士的本能让她大感不妙,却在后跃时撞上了像是栏杆一样坚硬的东西,只见数根有形的黑影犹如藤蔓般迅速向上生长、纠缠。待完全反应过来之际,她已经被关在了一个漆黑色的笼子当中。

“噢,不!”Rena Rouge欲用手中的笛子击破牢笼,却只能徒劳地发出砰砰的撞击声,与此同时,她的吊坠也发出了能量告急的警报。

装有Ladybug的“鸟笼”离开地面缓缓上升,Ladybug抬首看到了一大群黑色的蝴蝶,一位戴有黑色面具、身穿深紫色西装的金发男子立于其上。

“Chat……Noir?”

“Milady,”青年牵起她紧抓着栏杆的手,在手背落上轻轻一吻,“我终于找到你了。”

很像,他的确很像Chat Noir,却又正如阿雅所言那般,他浑身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气质,仿佛换了一个人。

无视底下来自Rena Rouge的阻挠声,他操控黑笼紧随于自己的身后,飞往某处。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与其说是发问,Ladybug的语气更像绝望的哀叹。

而更加令她的心纠得刺痛的是,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正被带去某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的家中。

男人将笼子放置于自己的房间中,解除了变身,接着打了一个响指,黑笼应声消失。然而紧闭的房门与窗户,却让这个空荡荡的房间好似另一个巨大的牢笼。

“……艾俊?”Ladybug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真面目,不住地摇首,步步后退。

“是,我的公主。”成年模样的心上人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他明显长得比中学时期更高了,脸型的棱角更为分明,黑色的眼线让他的容貌更添几分摄人魂魄的魅惑力。他显然是出落得比五年前更为英俊了,如果不是身处于现在的状况,Ladybug的中之人恐怕会激动得几欲晕倒。

“这一次,我不会再把你弄丢了,我深爱的小怪物,我的玛丽娜。”

面对来自艾俊的深情表白——不,既然艾俊就是Chat Noir,那么告白的次数早已多到数不清了——本该是梦寐以求的两情相悦,然而此时此刻,玛丽娜唯能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7】

“艾俊·奥戈斯特,我可怜的孩子,你一定恨透了被囚禁在家中剥夺自由的日子,那么我赋予你‘牢笼’的能力……与一颗坚韧不拔的心。”

这是加布里埃·奥戈斯特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以本名来命名一位异能者,从前的他未曾想过终有一天要亲手“黑化”自己的儿子,尽管他就是一直与Hawkmoth作对的Chat Noir。这或许就是所谓的“报应”吧。

其实他并不在乎其他人员的生死,不然也不会为了得到奇幻能量而不择手段,不惜破坏巴黎让人们深陷危险之中。只有艾米丽与艾俊是他存在的全部意义,当初他制止儿子外出,也是因为他自知这座城市随时都有可能为异能者所肆虐,他必须保护自己的孩子。

可倒头来这一切呢?如今却显得那么地滑稽可笑。他毁掉了太多的东西,最终连同自己舍命想要守护的也一同葬送了。

世界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有具备力量的人来成为英雄——或恶人。然而那注定是一条充满绝望且无穷无尽的道路,或许唯有以这种方式才能疯狂地坚持、不留下痛苦的回忆。

“……继续去寻找瓢虫,寻找另一半的奇幻能量,哪怕只是为了自己。带走这枚蝴蝶徽章,它将成为你不可或缺的力量。”同样惨痛的教训,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再经历一遍了。

父亲寄语在Akuma中的声音,回荡在方才被恐惧彻底支配的艾俊的脑海里,待重新睁开眼睛、意识注入躯壳之际,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几乎没有产生变化,而躺在床上的父亲则沉沉地睡去,伸出被窝的手心上静静地握有蝴蝶状的饰品。

他打量向房间中的试衣镜,镜中的自己不似其他外观大变的异能者,甚至与原本的艾俊相比看不出什么差别。可他就是艾俊·奥戈斯特,他拥有着艾俊的身躯、拥有着独属于艾俊的记忆与情感,只不过心中的执念被放大了数倍——那些都是他本来就拥有的。

艾俊拾起蝴蝶徽章,别到了自己的外套上,精灵诺鲁乍然现身。

“告诉我,父亲他怎么了?”

“是,我的主人。虽然现在的我效忠于您,但因为赠予您力量的依然是由我的前任使用者加布里埃所创造的,所以力量的源头依旧在他的身上,可现在的他已不再掌握奇幻能量,只能通过消耗普通人的生命力来维持……”诺鲁怯生生地回答道,“简而言之,就是在您身体里的Akuma被净化之前,令尊都只能一直沉睡下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听闻父亲陷入长眠,他不可能保持平静,“之前不也有过几次吗?他制作出Akuma后解除了自己的变身,甚至曾经将自己变成了异能者。”

“那种形态从根本上来讲无法维持长久,而且他之前由于过度使用奇幻能量身体已经变得非常虚弱了。”

“可是你看。”艾俊苦涩地笑着,拿出自己寄宿了Akuma的物品,正是他之前一直随身携带的、Ladybug失落的净化球,现在它已经变成漆黑色的了。

诺鲁见状,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们要如何用被黑化的净化球来净化它自身……以及,我?”

以前从未发过这样的情况,诺鲁顿觉自己闯下了比成为帮凶更大的祸。

“无论如何,只有找回Ladybug才能解决这一切。”迅速恢复冷静的艾俊仿若比加布里埃更加冷酷。充斥于异能者灵魂之中的各种情绪里,愤怒占据了绝对压倒性的比例。“不管是作为超级英雄还是头号坏蛋,我都必须要找到我的爱人、拯救这个世界。”

【8】

“艾俊,你不能把我关在这里!”

玛丽娜尚有使命在身,尽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是绝不该就此被限制人身自由。

“亲爱的,我不得不这样做,我们经受不起再一次失去你了。”

注视着那双饱含深情的眼眸,深陷迷恋中的少女差点就要缴械投降,可身体里的Ladybug却迫使她别开了视线。

“我必须找回Ladybug的力量……我的溜溜球是在你那里吗,艾俊?拜托了,还给我。”

“我当然想这么做,可是……”

目睹对方手中全黑色的圆形物品,她的意识一瞬间有些恍惚。

“为什么……”

“一个不幸的巧合。”艾俊无奈摇摇首,“你知道的,异能者无法与自己的核心分离。”

“你成了……异能者?”

玛丽娜的脑袋变得愈发混乱了,艾俊被黑化,而黑化的核心却寄宿在了唯一能净化Akuma的Ladybug的武器之中……怪不得重新变身后溜溜球并未再回到她的身边。

“奇幻瓢虫的一部分力量被封印住了。”蒂琪显然也慌了神。

“我们可以一起寻找解决的办法,不过请原谅,我没办法放你走。”面前的绅士彬彬有礼道,丝毫看不出被黑化的痕迹,反而令她莫名地毛骨悚然。

仿佛一个美好而梦幻的假象。

“可这与我被限制离开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可以一起行动……”

“现在的Ladybug已经失去了力量,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很危险。”似曾相识的偏执同样出现在了这一任Hawkmoth的身上,幻象的假面被刺破,他的眼神瞬然凌厉非常,“而且我也不能轻易地将力量归还于你,你不能回到原来的时空,绝不能!”

原来的时空。被这么一提及,玛丽娜一下子豁然开朗。

“等等,艾俊,只要我取回力量返回到我失踪的那一天,那什么都不会发生,大家也就可以……”

“不!绝对不行!”

“得救了”三个字被艾俊的怒喝硬生生堵了回去,眼望瞬间变得歇斯底里的他,玛丽娜的心被狠狠地刺痛,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被那副外表所迷惑,竟然试图与早已被黑化了的艾俊好好沟通。

不料,接下来艾俊道出的理由却令她震惊不已。

“对不起,玛丽娜,我不该冲你发火。”喜怒无常的艾俊紧接着愧疚地道歉,神色再度回归柔和,“但我希望你明白——要知道,我们所身处的这一条世界线,是因Ladybug的消失而错误诞生的。如果你回到过去,将世界修正到正确的未来,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你现在所身处的这个世界会被另一条正确的世界线所替换掉,也就意味着,此时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我,以及这个世界上不论你看得到还是看不到的全部,都会在你回去的那一刻消失得一干二净。”

玛丽娜彻底懵在原地,她从未考虑过这种像科幻电影一样的事情。

“第二种可能性稍微好那么一点点,那便是我们的世界只是无数平行世界线中的一条,你的回归只会新生出另一个未来,而我们依旧存在。只是,我又该如何再一次寻找到属于我们世界的Ladybug?不论是为了众生还是出于我个人的私情,我都绝不能再放手了——少了你,我的世界终将毁灭。”

艾俊紧握起玛丽娜的双手,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留在我身边,我的公主。”

他单膝跪地,又一次在她的手背落上一吻。

抬首,凝视。

这不是命令,玛丽娜能感觉得到,这是一个孤独的小男孩正在向她撒娇。

恍然间,她好似看到了五年后的Chat Noir与眼前人的身影重叠。

她能忍心抛弃掉她的小猫咪么?

——真的别无选择了……吗?

【9】

五年,或者准确一点,四年——

对一个本该只有不到一天“寿命”的异能者来说,实在太漫长了。

过于充裕的时间让他不由得产生禁忌的思考:

“他”究竟是谁?“他”到底是不是艾俊·奥戈斯特?

被净化后,大家无一例外都会失去之前作恶时的记忆,那么此时此刻这份活动着意识究竟出自本人,亦或是由欲望牵引而生的傀儡?假设,自身只是因恐惧、愤怒、欲望等负面情感被放大而形成的错误人格,那可否被视作独立的存在呢?

自“诞生”之日起,“他”就深爱着Ladybug,而这份一早便设定好的情感是否真正源于“他”?这份几乎无望又从未减弱过半分的深情,究竟是出自“他”本心又或仅仅只是一个概定的程序?

一旦被净化,四年来这份确确实实活过的记忆真就会消失得不留任何痕迹吗?连同存在过的记忆都没资格保留的异能者,净化是否又意味着“他”的“死亡”?

他试想过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无人来回答他。不会有前辈留下经验,不会有同类依依相怜,哪怕他是艾俊·奥戈斯特的一部分,本人也已经失去了家人和爱人,孑然一身。

绝对的孤独。

——你能理解吗?我的公主。

“谢谢你聆听我的心声。”名为艾俊·奥戈斯特的异能者向他的女孩躬身致谢,“今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的小怪物一定很累需要早点休息。”

他退出房间,关上房门,并在门锁上施展了一点能量,方才放心离去。

大步前行于走廊上,心情愉悦的他不由自主地哼起不知名的歌谣。

数年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终于找到她了。本来还想跟他的女士诉说更多的感受与经历,至少希望让她替自己记住那些回忆,无奈时间已晚,一下子知晓太多的事情恐怕也会让她混乱,便只好作罢。他并不着急让她接受,他有足够的耐心可以慢慢来,毕竟来日方长。

其实,如今的他已不似当初那般迷惘。存在与意义,思虑再多也无用——他是艾俊何如?他不是艾俊又何妨?不管是作为本体的一部分还是另一个人格,唯身体里这份汹涌的情感是他心之所向。

爱无真假之分,情的源头并不重要。

他意识到自己正在爱着她,这就足够了。

另外还有一件他没来得及告知的事情——

艾俊步入地下室的一刻,无数道视线齐齐聚拢到他的身上。

“同伴们,”他张开手臂,“我有一个好消息。”

视界的范围内,数名姿态各异的异能者静候多时。

——他已不再孤独。

一开始只是一个小小的试验,想知道本就拥有超能力的异能者究竟能将奇幻能量发挥到何种程度。结果却大大超乎他的预料,他不仅能比父亲发挥出更强的实力,而且每过一段时间,他就能多制造一位新的异能者。

这些人并非他的手下,他不能——也不需要以自身的意志来操控和命令他们,光是同类的存在已让他欣欣然矣。

“Ladybug真的回来了?”老朋友Bodoo第一个开口问道,“谢天谢地,我终于可以解放了。”

“这是你应该的。”身旁的另一位异能者Reversion嘲讽道,“可怜的是我要跟你一起遭罪。现在你们可都得谢谢我!”

黑洞的能力只能吸收而不能释放,因此Reversion的逆转能力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在双重超能力的结合下,Bodoo的黑洞可以反向释放遗留在时空夹缝中的东西,只不过内容非常随机,大部分情况下只会召唤出一大堆的垃圾。

“得意什么,根本称不上是你俩的功劳吧。”又一位异能者插话道,“又没人亲眼看到Ladybug是从你那黑漆漆的洞口里吐出来的。说不定只是巧合罢了,就算我们什么也不做她也会自动来到五年后的世界。”

这句话一下点爆了场内本就僵硬紧张的气氛。在场每一位异能者的能力都是为找回Ladybug所创造的,黑化使得他们个性中的自私与任性被无限放大,却为了生存而在找寻Ladybug上统一战线齐心协力。这三四年来他们就像上班工作一样想尽办法维持失去了创造力量的世界,又怎可以一句“毫无意义”来否决掉大家一直以来的努力?

就算大部分异能者们内心深处隐约觉察,这些年来的辛劳确实都白费且徒然、没有任何成果,那也是不可言明的禁忌话题。

“你说什么?!什么用场都没派上的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说话!”愤怒的Reversion正欲在狭窄的地下空间内施展能力,却被艾俊率先用蝴蝶阵拦下。

“不论Ladybug到底是如何回来,各位的价值都是宝贵的。”

“要你管!都说了我不是你的手下!”率先挑事的那位异能者用能量冲破障碍,“现在我们没有继续合作的必要了吧?”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地下室。

余下几位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纷纷不欢而散。很快,空荡荡的地下基地就只剩下默然的艾俊一个人——如同初始那样。

【10】

入夜,躺在并不熟悉的床上的玛丽娜终于如愿获得了独处的机会,事实上她也的确需要一个人的时间来好好地理清楚思路。

穿越。艾俊。奇幻能量。时间。Chat Noir。末日。异能者。平行世界。Hawkmoth。……

万千思绪缠缠绕绕,系了又解,解了又系。

艾俊就是Chat Noir,Chat Noir就是艾俊。

所有信息当中最为简洁明了便于理解的部分,反倒让她一时接受不能。

“蒂琪……”

在房间晃荡了一大圈的精灵闻声靠近。

“我真的喜欢艾俊吗?”

蒂琪一度怀疑她是不是惊吓过度又或者是自己听错了,要知道那可是全世界最迷恋艾俊的玛丽娜啊。

“此前我居然一直在心里觉得,Chat Noir虽然是很好的战友,但艾俊比Chat Noir要好一百倍,然而……”

Chat Noir就是艾俊,甚至可以说是更为真实的艾俊。明明过去有过许许多多的线索,连这点都看不出来的自己,又谈何称得上真正喜欢他呢?她的喜欢就仿佛那些司空见惯的粉丝心理,仅停留在那完美无暇的表面形象罢了……

“玛丽,你别这么想……”蒂琪试图开口劝慰,却一时不知如何择言。

“我没事的。”玛丽娜将手臂从眼睛上方移开,侧头看向满脸担忧的蒂琪,“我还没有灰心丧气呢。”

这句话不像是在撒谎,蒂琪看见玛丽娜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虽神态疲惫但无勉强之意。

“艾俊在当Chat Noir的时候,看上去有些轻浮,实际上认真又诚恳,有些顽皮,又特别可爱……就在今天我又看到了艾俊内心的黑暗被放大时的一面。”她转而凝视向洁白的天花板,将回忆如同投影一般映照到面前的画布上,“现在的他很孤独,比小时候被锁在家里的童年还要孤独,是我害他等待太久了。可即便被Akuma侵蚀,他也依旧在克制邪念,一心只想找到我……异能者是否有独立的思考,我以前真的从未想过。”

“莫非……”她的话令蒂琪局促不安。

“我现在依旧有点搞不懂自己以前的情感到底能不能算作喜欢,但整顿过心情后我发现,我还是想要试着去喜欢他,去喜欢那个有缺点的、有正反两面的复杂的他,从头开始再一次慢慢地喜欢上……放心,我不会甘愿留下来的,我一定要回去。”玛丽娜爽快地打消了蒂琪的顾虑,“只有我能让世界回归正轨……不,是开辟另一条道路。虽然不清楚这边的世界,这里的艾俊、阿雅、爸爸妈妈以及大家会不会消失,但我必须去挽回。虽然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就是了。”从守护巴黎一下子上升到拯救世界的高度,就连Ladybug也感到快要被压力扼到窒息。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瓢虫。”蒂琪欣慰地钻进玛丽娜的怀里,后者同样感动地回握住。接着,刚刚把房间巡逻过一遍的蒂琪愉快说道,“有个好消息。虽然门上被施了咒语,但窗户只是普通地被锁了起来。”

“但还是被锁起来了不是吗?”玛丽娜起身去开窗,只见该房间的窗框所用的并非通常的月牙锁,而是被安上了似乎是特殊定制的钥匙孔。

“这个能力我在以前并没有向你展示过——”蒂琪得意地呼出一口气,从一团红色的烟雾当中掉出了一枚小钥匙。

“天呐。”玛丽娜惊喜地拾起钥匙,对准窗户上的钥匙孔,只听啪嗒一声,锁开了。

“这是精灵原本就拥有的力量,只不过平时不能随便使用,但现在是特殊情况。我们快离开这里吧!”

“等一下,”玛丽娜又重新把窗户锁上,“反正有了钥匙我们随时都可以出去,现在我们应该先好好思考怎么在无法使用力量的情况下突破现在的困局……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福师傅在哪里呢?”

“我可以感应到奇幻能量的所在,守护者也一定不离左右。”

“那蒂琪你先去求助福师傅,我留下来迷惑对方。”

“可是……”蒂琪不放心将玛丽娜一个人留在敌人的大本营,精灵不在身旁的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

“安心,艾俊不会伤害我的。他那么喜欢我。”

这份略带苦涩的笑意让蒂琪隐隐心痛,她点了点头。

【11】

蒂琪离开后,玛丽娜试图躺回床上入睡,但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的头脑和身体都已经很累了,可偏偏就是进入不了睡眠状态。

也许趁现在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左思右想,量定艾俊肯定不会夜闯闺房,玛丽娜姑且打算先打开窗户透透气。伴随开锁的咔嗒一声,阵阵凉风拂面,令昏昏沉沉的脑袋着实清醒不少。她看向下方,推测了一下二楼的高度,料定在没有变身的情况下还是不要斗胆挑战比较好。

从前她就很喜欢在家里的小天台上看夜景,巴黎的夜晚总是很美,大片的霓虹灯就像坠落人间的星尘,五光十色,连绵不绝。眼前的夜色则令她倍感陌生,虽依旧有大大小小的人造光源亮着,却清冷而毫无生气。

正发呆时,玛丽娜好像突然产生了幻听,似乎有人在叫她。她一开始以为是错觉,定神细听,才惊觉好像真的有声音呼唤。

“嘿……伙计……”

对方似乎为了防止被发现,刻意压低的音量,细若游蚊。

玛丽娜一抬头,就看见了尼诺变身成的Carapace,他跟五年前相比除了个头长高了之外好像没有什么太大变化。

“真不敢相信你真的回来了……”信息应该是阿雅告诉他的,“把手伸过来,我带你逃出去。那家伙居然粗心大意到没把窗户锁上?”

玛丽娜被Carapace拉到房顶上:“他确实上了锁,只不过被蒂琪——我的精灵用某种方法打开了。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秘密基地。”尼诺从她眨眨眼睛。

Carapace携玛丽娜飞跃巴黎的夜空,他现在的动作明显比初出茅庐的时候熟练多了。两人最后着落在一个看似连通着地下酒吧的暗巷。

走进不起眼的入口,顺延着楼梯下降,传自不远处的摇滚乐声渐渐清晰起来。果不其然,里面就是一家小酒吧,舞池和音响一应俱全,正进行着像派对一样的活动。他们刚踏入,就有人朝尼诺打招呼:“嘿,你迟到了,夜店没有DJ可不行啊。”

“谢天谢地你没有事。”阿雅第一时间走了过来,与她相拥。

“这是哪里?”需要劳烦好闺蜜解释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一个苦中作乐的地方,某位巴黎的统治者不喜欢娱乐活动。”

“噢,真的很抱歉。”

“完全不是你的错,亲爱的。我们都很高兴你能回来,比起世界末日这种听上去很遥远的事情,我更不希望失去自己最好的朋友。”

“阿雅……”玛丽娜忽然不敢告诉她自己其实正计划着回到原来的时代。

“女士们,要来杯鸡尾酒吗?”解除了变身的尼诺端着托盘走来,“噢我差点就忘了,按照五年前的年龄来算现在的玛丽是不是还未成年?”

“去他的法定年龄。”阿雅拿起威士忌,和玛丽娜碰杯。

“嘿,瞧瞧这是谁,我们的长发公主从高塔里逃出来了?”

过去一听便令人心生起焦躁的刻薄语气,如今听起来却是那么地怀念。

“蔻依?”

剪了短发、成长得更加成熟的蔻依不论外表还是气质都变得更像她的母亲了,也就意味着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趾高气昂。

“什么风把布儒瓦小姐给刮来了?你不是一直嫌弃这里脏乱差吗?”阿雅调侃道,玛丽娜注意到她的语气中少了几分以往的敌意。料想蔻依也是奇幻能量的持有者,倒也不难想象这五年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

“我听说艾俊找到Ladybug了,就猜想你们会不会把她带来这里。”

“那你可别想着回去打小报告。”

根据阿雅的解释,她和尼诺并不完全信任现在的艾俊,而蔻依一直都属于艾俊派系,全面支持着艾俊“一切行动以寻找Ladybug为中心”的方针,不过私底下双方之间也有不小的交情。玛丽娜听得头又大了,看来这五年里发生的事情以及混乱的关系只靠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楚。

“放心,我只是想尽快找到Ladybug。想让艾俊变回以前的样子这一点,我和你们是同一战线的。”蔻依说着顺手从尼诺的托盘上拿了一杯酒,才喝了一口就抱怨起调酒师的手艺连她家的保姆都比不上。但她并没有把酒倒掉,小口小口地喝着。

这一刻玛丽娜深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作“物是人非”。

接着,蔻依自说自话地侃了五分钟关于“得知自己最喜欢的偶像和最讨厌的同学居然是同一个人这实在是太可笑以至于花了足足一个月才能接受”的事,忽地话锋一转。

“Ladybug,快用你无敌的幸运力量想想办法,怎么才能让艾俊恢复原状,我太想念之前的他了。”

“我也在考虑,但问题是……”除此之外,还要想办法回到过去。

“我们需要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阿雅手里的酒杯撞击着吧台的桌面,发出类似法庭上法官落锤的声响。

“呃……如果需要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帮你。”

一个怯怯的声音插了进来。

玛丽娜顺势看向声源,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12】

万幸的是,蒂琪带回来了不错的消息。

“感谢老天爷,你终于回来了,我现在人不在巴黎,只好委托精灵代我传话。

“关于你的疑问,我也十分棘手。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周游世界查阅有关奇幻能量的古籍,但都没有找到关于瓢虫力量被蝴蝶侵蚀的事件记录,恐怕这次真的是前无古人的罕见情况,故也没有明确的解决办法。但是我姑且找到了一些关于能量使用的线索:英雄所使用的武器只不过是能量的一种具现化,通俗而言就是辅助道具,真正具有净化能力的英雄本身。至于具体的方法,只能依靠你自身来领悟了,我也爱莫能助。

“至于时空穿越,只要找回了瓢虫的全部力量,那么再与黑猫的力量相结合,穿梭时空回到过去是完全可以办到的。而艾俊所说的什么平行世界、时间线,我这老家伙听不太懂,但请相信——福祸相依,因果相系。”

比起艾俊那套时间理论,福师傅所言的“福祸”和“因果”反倒更让人难以琢磨,不过她现在总算朦朦胧胧地找到了大致的方向。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玛丽娜白天假装自己还在被“囚禁”,到了晚上则偷溜出去,到那个神秘酒吧里进行秘密集会。

“从前的异能者往往都是在野心被实现之前就被解决了,我们从未想象过当愿望实现后应该怎么办。”

上次插入话题的男孩正是一位异能者,他以及跟在他身后的异能者们都不是来找茬的。

“我们一开始都是为了寻找回Ladybug而追随Chat Noir的,毕竟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也是在他的鼓动下,我们自愿成为了异能者,尽管大部分人仍将我们视作坏蛋。”

他们是来求助的。

“最初你们知道他已经被Akuma侵蚀了吗?”玛丽娜问。

“不,毕竟他的外貌看上去并没有明显变化,我们知道他也是异能者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但在被野心冲昏头脑的时期,大家都没有在意。”

男孩逻辑清晰地进行着叙事,这让玛丽娜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是因‘寻找Ladybug’这个愿望而诞生的异能者,现在这个目标已经实现,我们大家反倒开始茫然起来……我们不知道接下来该用自己的力量做什么。”

“但艾俊……他的愿望是‘留下Ladybug’,而不仅仅是简单的找到。”

“是的,我想这个愿望永远不会有尽头。”

玛丽娜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

“谢谢你们。”再度睁眼时,她谢道。从前她解决过数不清的异能者与城市危机,却很少去探究更深层次的根源。想要寻回失落的东西,想要追求渴望的事物,许多愿望本身并非错误的。

讽刺的是——回忆过往,她这几天才刚刚领悟到——有很多的伤痛是在成为异能者大闹一场后,才得以抚平。绝大多数沉默的悲痛,在彻底爆发之前从未有人关心过、在乎过,反而在彻底的宣泄与释放时才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英雄所能拯救的不该仅仅是城市。

只可惜不是所有异能者都积极配合计划,仍有相当一部分异能者不受任何管束,继续在城市里横行霸道。他们的愿望看来也并非找回英雄,那么又会是什么呢?

变得强大?亦或者是……成为英雄?

玛丽娜需要收集尽可能多的力量与帮助,不是为了战胜敌人也不是为了取净化球——

而是为了救赎艾俊。

【13】

艾俊·奥戈斯特其实知道他的小瓢虫会在夜间悄悄溜出去,然后在清晨到来之前回来,以各种借口为由睡懒觉且谢绝会面。他并不介意,反而对她接下来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惊喜饶有兴致。不过频繁地熬夜对少女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长此以往下去肯定不行,他可是要将她视若珍宝地守护的。

他与她正在水晶灯下共舞。

玛丽娜的舞步稍显笨拙,艾俊十分耐心地一点点引导着她。

盘起黑发、身着深红色小礼服的女孩就像一朵在光下绽放的玫瑰,香味浓郁得摄住了他的心魂,却又是带有利刺的蔷薇,猫爪上肉球的天敌。

渐渐适应了节奏的少女一抬首,就能对上那双如翡翠般盛满爱意的眼睛。试问哪个女孩不想溺死在这样深情的视线里?她曾经做梦都想。

现在她却希望这只是个梦,梦醒后一切恢复如常,如此便可尽情享受当下的梦幻。

艾俊似乎看穿了小女士的心不在焉,他轻轻俯下身,在她的耳畔低语:“留下来不好么,milady?为了你可怜的傻猫咪以及生活在这个未来里的人们。”

“艾俊……”她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正因如此。”

住在奥戈斯特宅邸的这段日子,她切身体验了如同公主般被照顾得细致入微的时光。在密会和睡眠之外的时间里,艾俊时刻不离左右,他们共进美味的午餐,手牵着手在公园里散步,又或是身穿设计精巧的华服像这般在优美的音乐中跳舞……

她将手从他的掌心中抽出。

“谢谢你的招待,这些天我觉得很幸福,是真的。”蓝宝石的眼睛里闪着耀光,“所以我也准备了一个小小的回礼。”

“是什么?还是说我不该问?”

“明天中午十二点,埃菲尔铁塔见。”

话毕她转身离去,高跟鞋在地板上擦出的撞击声好似心跳。

日光正好,今天是一个适合倾诉爱意的大晴天——在法国,任何天气都是恋爱的好时节。

Ladybug伫立在铁塔的高处,塔下聚集了不少围观的人们,电视台开始转播实况,警察在外围高声维护着治安——这是Ladybug自五年前的失踪后首度公开露面,在此之前她的回归仍停留在街头巷尾的传言里。

“太好了,Ladybug回来了,我们大家有救了!”“为什么消失了那么久?为什么要丢下我们?”“真的是Ladybug本人吗?”“我们受够了!”……人群当中既有欣喜也有抱怨,好几位异能者也分散在街道的各处。

高塔上的Ladybug俯视着自己深爱的巴黎。

——武器只不过是能量的一种具现化。

她回忆起福师傅的传话。

——真正的力量在于你自身。

一直以来,幸运力量所召唤出的往往都是一些司空见惯的小道具乃至生活用品,Ladybug真正的强大在于如何利用那些小东西化解一次又一次的危机。

“幸运力量。”

她于心中默念,睁开双眼。目之所及,大片红底黑斑的色彩映入眼帘。她笑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她的幸运物。

跃下铁塔,她向警官借来了扩音器,又再次返回高处宣告:

“市民们,对你们来说应该是好久不见了。我是来自五年前的Ladybug。”

好容易平复的人群又一次躁动起来。

“首先对我的失踪表示深深的歉意,对不起,作为英雄却没能守护好大家,反而因我的消失让世界陷入了危机。”

艾俊站在某栋建筑物的顶层,从他的角度能够清晰地看到她的正面,一如他一见钟情的那一天。

——这就是你要给我的礼物吗?

“这些天来,失去武器的我为适应这个陌生的世界而感到非常焦虑不安,但也在这个时候第一次去试图了解‘异能者’。请问大家是怎么看待他们的呢?搞破坏的恶棍?可怜的倒霉蛋?他们究竟是从负面情感中诞生的独立人格还是原主个人情感的放大化?——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也没有明白答案。但我知道,即便是悲伤、愤怒、痛苦、绝望……种种负能量也仍旧是构成人的一部分。我们每个人都有,我们每个人稍有差池都可能会一下子堕落。”

众人鸦雀无声。

“在这个时代里我认识了很多既特殊又不那么特殊的异能者们,他们因为‘失去Ladybug’而陷入悲痛,又因‘想要找回英雄’这个单纯的愿望而成为了异能者。他们付出了很多的努力,虽然也曾为达目的做出许多过激行为,但他们真心实意地想找回Ladybug,想找回防止世界毁灭的希望——人心都是极其复杂的,但这世上的心绝没有比异能者更加纯粹的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怀有欲望绝不是坏事,悲愤低落绝不是错事,拥有力量更不是恶事,关键在于为何使用、怎样使用——在拥有异能这一点上,Ladybug和Chat Noir也是一样的。我想说的是,在Ladybug离开后的这五年里,英雄仍在世界的每个角落活跃着,他们是为寻找Ladybug反复尝试各种可能性,又或是想成为能替代Ladybug的英雄却还没学会控制好力量的异能者们;他们是在末日的绝望下仍奋力挣扎、不放弃生存希望的各位——异能者也可以成为超级英雄,如同英雄日的象征那样,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是英雄!”面对沸腾起来的人潮,她乘胜追击,“我现在需要你们的力量……请救救Ladybug和Chat Noir。”

英雄同样也需要被拯救。

Ladybug在飞行能力者的帮助下降落到了艾俊的面前,他不住地摇头,步步后退。

“别这样……”

“艾俊,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她不断地靠近,“你是我的英雄。”

“你知道我毫无抵抗力。”艾俊沉痛地闭上眼睛,把怀中的净化球藏得更深了,“但我不能放你走,我不能让你再离开了……”

他变身为Hawkmoth,欲乘蝶群撤退,却被强风的异能吹落。他使用牢笼接连困住了数位自己亲自赋予能力的异能者,具有远程攻击能力的人却穿透笼子朝他射击……几轮应接不暇的连番进攻过后,他胸前的蝴蝶徽章被击落,接着便突然有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徽章吸走,最终落入了某人的手中。

被迫解除变身的他迅速取出Chat Noir的戒指,再次变身逃离。五年后的Chat Noir的背影让Ladybug不禁心中一软,但还是立刻追了上去。

来自制空异能者的空袭逼迫他从屋顶跃向街道,他奔逃了没一会儿,从四面压来、由巴黎市民组成的人墙就堵死了他各个方向的退路。

Ladybug独自走向他。

“别过来,求你。”Chat Noir使出了猫爪行天下,意图阻止对方的靠近,然而她却完全无动于衷,甚至主动靠向那飘散着毁灭能量的利爪。

“不要——”这招从未对人使用过,Chat Noir非常害怕她被伤到,不得不向后退避,不料Ladybug突然加速朝他冲来。

就在锋利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身体的那一刻,Chat Noir吓得解除了变身。下个瞬杀,她紧紧地拥抱住他,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彻头彻尾地输了。

那是他永远无法战胜的夺命克星。

手握纯黑色的净化球,Ladybug凝视着艾俊。

“请便。”他歪歪头苦笑道,“这是我的心,现在它交给你了。”

“我会永远记住的。”

——即便你的记忆会彻底消失,我也会替你记得。

Ladybug将球埋进胸口,催动起体内的力量。她也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成功,但她此时只能相信自己的直觉。

手中物传递来一股热量,仿佛外壳碎裂的声音响起。

只见溜溜球如愿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她打开盖子,一只白色的蝴蝶翩翩飞出,飞向倒地的艾俊身侧。

Ladybug赶忙跑过去将他抱起:“艾俊……”

青年缓缓张开眼睑,迷蒙的视野中倒映着一个令人感怀剪影。

“玛丽娜……是你吗……”他依然看不真切,但还是发出了呼唤,“你终于回来了?我……睡了多久?我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是啊,这个梦太长了,不该这么长的。”她埋进他的肩窝,泣不成声,“对不起……”

“……虽然记不清了。”他笑着搂紧了她,“但并不是一个噩梦。”

【14】

异能者纷纷一个个走上前来,颔首示意。

“终结……的时间到了,英雄们。”

这一刻,Ladybug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最坏的恶人。

福师傅回到巴黎的时间正巧,顺利地将蝴蝶能量回收。

“辛苦你了,孩子。是时候启程了。”

Ladybug望向告别的人群,即便当初已牢牢下定过决心,事到如今却不免开始不舍。艾俊站在最前方,朝她挥了挥手。

在周围人的耐心解说下,艾俊大致理清了发生过的事情,尽管一切听起来都那么不真实。

完全空白的四年,作为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她不忍再视,转而问道:“大师,我走了后瓢虫能量要怎么办?”

“这个嘛……在缺乏需要的东西时,不妨试一下碰碰运气。”福师傅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Ladybug即刻领悟到了意思——

“幸运召唤!”

一对白色的耳钉落到了她的手中。

她欲将耳钉交给福师傅,对方却推了回去,用眼神示意向周围的人群。稍微愣了一下后,玛丽娜解除变身,走向艾俊。

“这是……”他疑惑不解,“我真的能接下吗?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我恐怕也没有资格继续当Chat Noir了吧……”

“收下吧,孩子。”守护者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它将由你来交给适合的人。”

艾俊只好顺从地接下。历代有过无数任的Ladybug,但他的瓢虫只有一个。心中纵有万千不舍,深有体会的他也明白不该凭一己私欲将她的自由剥夺,即便是囚困于偌大一个世界里。

更何况,他喜欢的是那个一往无前、自在肆意的她。

“艾俊,我……”玛丽娜止言又欲,她不知该如何整理告别的话语。对她而言,他们很快又会再见面,那个他既是同一个艾俊,又不是。

她知道他更加地不舍。她认识的艾俊有多温柔,眼前的他就有多逞强。

“回去吧,玛丽娜。那才是属于你的地方。”艾俊顿了顿,握住她的手补充道,“但是,有唯一一个请求,请你回去后告诉另一个时代的我你的真实身份……拜托了,我只有这一个恳求,我不想再让自己错过——请让那边的我好好保护你。”

眼眶湿润的玛丽娜有些犹豫,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我会好好考虑的。”

蒂琪和普莱格小手相牵,原地旋转,彼此的口中皆念念有词。

须臾,半空出现扭曲与波动,卷起猎猎阵风。

一个黑点不断扩张扩大,最终形成了可容纳一人进入的虫洞,深不可测。它的另一头连接着五年前的同一个地方,由于时间上无法精确掌握,所以距她落入黑洞的时间点可能会有一定的偏差。

考虑到离开的时候还处在战斗中,玛丽娜变回了Ladybug的形态。再度回首送别的人群,她向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家人、朋友一一告别。

“再见。”

这个“错误”的时空会像“错误”的异能者那样被修正吗?她不知道,但彼此一定还能够再见,在未来相见。

【15】

坠落中的Chat Noir发出惨叫,下一瞬杀他的腰被缠上好几圈细线,整个人挂在了路灯上,距坚硬的水泥地面只有咫尺之遥。

他抬头看向站在灯罩上的人,又惊又喜。

“嗨,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你的小猫不管不顾的。”

Ladybug苦笑了一下,Chat Noir莫名觉得她好像比印象中成熟了几分。

“我离开多久了?”

“嗯……?大概十分钟左右?”

“那可真长啊。”她面无表情地落地,收回溜溜球。

“你的溜溜球不是……?”Chat Noir讶然看向自己的腰侧,原本别在那里替Ladybug保管的溜溜球已经不见了。他感到有些奇怪,但随后也没想太多。

“是时候把对手收拾掉了。”Ladybug示意他跟上,“可千万小心不要掉进洞里。”

——我也不想失去你。

……

战毕,与Chat Noir击拳分别后,玛丽娜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玛丽,你是怎么想的?”

随身小包里的蒂琪探出脑袋问。

“我……不知道……”

艾俊离别时的话回荡在耳畔。她有那么一瞬希望自己也失去那段记忆,全然当作一场梦,这样就不必做出抉择。可她必须记得,必须替他记住。

“也不知道五年后的另一个世界,现在怎么样了……”会消失吗?会发生变化吗?他们还能找到新的瓢虫吗?

她不知道是否应该让这个世界的艾俊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而且就算选择坦白,也不是直接约他出来实话实说这么简单……她还要重新整理自己对艾俊的感情。

烦恼远没有停歇,玛丽娜焦躁地挠起自己的头发,挠着挠着忽然笑了。

“玛丽娜……?”

“接下来还有很多的难题与困惑会接踵而至,”她微笑着摸了摸蒂琪的头,“但是我们还有未来。”

她看向蔚蓝天空的另一头。

【16】

碧色的天空澄澈如洗,她的身姿就消失在这样的蓝天之下。

“我还在。”

他轻轻确认道。

人们四下散去,几乎没有人像他那样考虑过世界消失的可能性,大家更在意的是今后的日子。唯有那个拯救了所有人的女孩,在这个世界里失去了未来。

他走向市中心医院,那是他第一时间想起来必须要去的地方,对他而言父亲陷入昏睡的事仿佛还停留在昨天。

刚步至走廊上,认识他的护士就带来了好消息:加布里埃·奥戈斯特先生已经醒过来了。

他激动地点点头,不由得加快脚步,他有很多话想对父亲说,包括深深的歉意,以及终于能够唤醒母亲的小小希望。

当手放置上门把的那一刻——

“……艾俊?”身后响起一个女声。

他停滞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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