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我还没什么太大的事。”我拍了下脸上的灰。
“该死……”被刚刚的爆炸掀起了满眼烟雾。琉心只是一动不动地躺在我的身上，压得我站不起来。
“冴曦，冷静。我没有大碍，我在我朋友赶到它边上之前一发子弹把它打爆了。幸亏离得还有一小段距离……”
看了下琉心的伤势，也其实并不严重。断了几根肋骨，因为爆炸的冲击波，看样子是撞坏了。手臂和腿也各折了一条。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伤到大脑和脊柱，对月兔来说，其实都不算太严重。因为单纯的骨折和物理外伤的话，要恢复并不需要太长时间，毕竟平日里训练时断这断那的情况海了去了。
必须立刻联系清兰。
“清兰！0157！这里是1554！我们被骗了！行动需要立刻停止！那些东西——那些东西不是**！那东西里面——里面装配了爆炸装置！”
清兰的通讯波段：“我正准备发布行动停止指令。已经有其他月兔受伤了。正在向上层报告。所有银锋部队的月兔立刻停止行动！”
最后一段应该是连上了整个部队的所有月兔，因为昏迷不醒的琉心的耳朵此时正挨着我的脸，她的耳朵里也能同时接收到信息。
心脏似乎超负荷运作了，脱险之后才发觉，那惊悚的咚咚声在依然寂静的月都中敲击着，干得我浑身如同沸腾般发烫翻滚，却又如同在冰窖中一样瑟瑟发抖。
死亡的威胁离我们从来都不远。“永远” 的生命……似乎现在也不再那么绝对了。
谁知道这种外来的针对性杀伤武器有没有什么手段破除那不堪一击的“永远”。那“八云紫”既是要对月都发起这类攻击，自然不可能是做无用功的。她似乎能够自由地来往月都和地上，是那什么隙间妖怪？刚刚那番对话在脑子里嗡嗡地回荡着，却略微又有些不清晰。她不可能不知道月都的“永远”特性，这种攻击恐怕也不是普通的爆炸。清兰刚刚似乎说有兔子受伤了，那就是说，她们肯定伤得很重，因为平时训练时的普通骨折或轻微的内脏破损之类的其实很快能够恢复，是不算作伤病的。如果这东西真的能够破坏“永远”……那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
“呼叫0157。清兰，受伤的月兔恐怕会有生命危险。我怀疑那东西的爆炸能够破坏月都的‘永远’屏障。如果受伤严重的话，兔子们可能会无法恢复。请务必报告上层，此次事件恐怕远不是信息窃取那么简单。”
“收到。1554铃仙，和你周围的其他月兔立刻带着伤员回来。轻伤的自己走，重伤的让没受伤的背上，尽可能把所有兔子都至少要带回队。我会给其他月兔也发讯息。”
“收到。”
虽然这么说，琉心仍然躺在我身上昏迷中。这样的话可没法起来……
身上的黑制服本来不容易显脏的，现在被血污沾了满身也显得脏乱不堪了。用手粗略地擦了下琉心脸上的尘土和血污之类的东西，想把琉心的脑袋抬起来点站起来再说——但是失败了。
“你还真挺重的啊，琉心……”
紧闭的双眼上，那对修长的睫毛猛地抽动了两下，然后就是琉心略显恼怒的瞳仁对视着。
“说谁胖呢？！”
我最后是被生气的琉心一路用还完好的那只手臂揪着脸走回去的。她则是一边抓着我的脸一边用没断的那只脚跳。
好说歹说说了半天才重获自由。疼疼疼……
不过托冴曦那边的情报的福，我们两个最后也就是一点轻伤，简单处理后很快就治疗好了。然而其他的兔子就没那么幸运了。那是我头一次感到月兔的顽强生命力是一种如此恐怖而残酷的诅咒。
比如脑袋直接被碎片削下来半块，白森森的头骨之下露出微微蠕动的脑髓的。
更有甚者上下半身直接由于接触那东西被炸得分离，被两只其他兔子分别抬着回来的。
还有被爆炸的高温和冲击力直接撕下了整块皮肤和下方的肌肉组织，半边脸被直接变成了骷髅的。
……
每一个都是那种放到新闻媒体上那画面都得打上马赛克防止精神冲击的类型。
也是在那时，琉心一直表现出的如火的热情被第一次熄灭了。
兔子是胆小的，人尽皆知，兔尽皆知。眼前的景象是那样的惨烈，地面的异物无情地摧毁了了月兔可爱的容貌，身体，以及精神。
几乎不自觉地，我能感到眼眶中的液体正伴随着心中一阵莫名的阻塞感漫溢出来。
喘不上气来。像是有什么把气管堵上了。
她们或呻吟着，或哭泣着，也有的安静着。痛苦地蠕动的有，不动的也有。就那样躺在临时弄的病床上，鲜血流得满地都是。
琉心只是抓着我的手臂，什么也说不出地，一边抽泣着用另一只手捂住脸，张了张嘴，却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根本无法忍受。带着琉心，拖着浑身的伤痕和污物逃回了宿处。
这一夜，原本总是充满活力的琉心第一次被忧郁覆盖了。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
“优昙华？”
“我之前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明明表现那么优秀，却总是提不起精神。但是现在……”
她看了眼断掉的左臂，被块夹板和绷带吊着晃来晃去。
“很害怕吧？我一直也就是害怕着这种事情。” 想起琉心前几日总是念叨着诸如“好帅气”之类的言论，不免唏嘘。然而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帅气什么的，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优昙华，这战斗什么的东西…应该在把那些玩意排除之后……就该结束了吧？”
我无法回答。八云紫到底想干什么，我也不得而知。这类人物的阴谋一般不会这么简单的吧？看着琉心无助而迷茫的脸，一时间竟无言以对，最后踌躇着挤出几个字来：“也许吧。”
我抱了抱琉心，碧蓝的头发上，那对原先秀颀的兔耳朵已经皱缩得不成样子，失去了原本的美丽，而被恐惧、焦虑和忧郁等充斥着，此刻才缓缓舒展开了，沾着刚刚洗濯时的水，耷拉下来湿淋淋地贴在我头上。
“不会有事的，琉心。不会有事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为你应对那些情况。我们两个，都不会变成那样的。”
她的头就那样深深地埋进我的胸口。许久，才从已经湿漉一片的胸前把头抬起来。
“谢谢你，优昙华。”她笑了，却已经不再如同平日里那般灿烂而活泼。初次面对这种残酷的东西已经在月兔可爱的笑容上蒙上了一层阴影。
不管怎样，我们活下来了。
前面总还是有路可以走的。
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