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麻烦您了，等了那么久。”
回到对策局，拉开车门。在走下车前，泠音向负责接送自己的司机表达了一下歉意。
“不麻烦，这是我的职责。”
得到的是冷冰冰、没有夹杂一丝感情的回答。
早已习惯这些司机的生硬态度，她也没在意，而是快步走进了大楼。
和往常一样，对策局所属的大楼里并不能看到许多来来往往的人，走廊里安安静静的。不知是因为对策局的事务并不忙碌，还是因为人员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活动。
过去，泠音认为原因是前者。但现在，她的想法却稍稍有了些改变。
“各司其职……”
再次低声重复一遍洛轻影曾经和她说过的词，血姬少女凝神思索着。
回到自己房间，将书包放下，换好衣服后，她并没有直接前往研究设施。而是搭乘电梯，来到了大楼的最高处，十七层。这里也是副局长卓言的办公室所在地。
叩叩。
“请进。”
门内立刻便传来了回应，是卓言。只是，那道在过去两个月中已经十分熟悉的声音，此刻听来却有些低沉。
好像正被什么东西困扰着。
泠音有些诧异。在她的印象里，卓言一直都是那副和和气气、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变脸色的样子。
她推开门，观察着屋内的景象。
她不是第一次来。但今天的办公室里，似乎有些杂乱。
那张很大的深黑色书桌上，大量的纸张随意堆放着。不似前几日那般整齐，反而像是狂风过境，各处都凌乱不堪。甚至还有几份文件掉在了地上。
而那名她在对策局里最为熟悉的人——卓言，正按着眉心，低头坐在书桌后，不知在想什么。
见是她进来，男人立刻换上那副熟悉的和蔼表情，声音和缓：
“是泠音啊。今天怎么突然有兴趣来我这里了？”
“稍微……有些事情想说一下。”
“哦？什么事情呢？”
她轻手轻脚地将那几份文件捡起，放回到应当在的位置。然后坐在沙发上，紧握双手，十指纠缠：
“卓叔叔……今天，在学校稍微发生了点事情。耽误了时间，很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卓言打了个哈哈，“谁都会有事情嘛，所以这很正常的。不过，能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他突然将身体前倾，幽邃的双眼中仿佛蕴含着某种不知名的意味。
“嗯。其实，这也和我想要说的事情有关。”
泠音小小地深呼吸一阵，先是在脑海中模拟了一遍，然后谨慎地说：“就是……其实今天，我收到了一个社团邀请。”
她没说自己其实已经被迫参加了，而是想先探听一下卓言的口风。
“社团？是我理解的那种，在课余时间集体活动的学生团体吗？”
卓言显然也知道这些。
“是的。”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社团活动一般是在放课后进行的。所以我就想……”
她没有说完。但剩下的内容，已是不言而喻。
“……呼。”
听完她的话，卓言忽然向后倚在了椅背上。皮质的办公椅摩擦，发出吱呀的响声。他呼出口气，神情很是轻松：
“原来是这种事啊。也就是说，泠音因为想要参加社团活动，所以申请每天课后晚回来一会儿，将研究时间向后挪一下。对吗？”
他的语气随意，如同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从他的态度中看到了希望，泠音立刻抬起头，目光希冀：“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们这又不是什么监狱，你也不是囚犯，还能限制行动不成？”卓言摊手，笑着回答。
“那——”
“不过，还是稍微有一点点问题。”
“诶……？”
他又给泠音泼了一盆冷水：“虽然时间可以延后，但我们的研究人员也不是二十四小时工作的。如果泠音想要晚一些回来配合研究的话，那我们就必须给研究员们出一些额外的加班费了呢。”
他说的很有道理，泠音也找不到什么可以反驳的点：“也是呢……”
“所以，”卓言顿了顿，眼中忽然射出两道锐利的光。“你的请求，我们完全可以同意。但相对的，我们也希望获得一些补偿。毕竟，有失才有得，一切事情都是这样的。你认为呢？”
“……的确。那，卓叔叔希望我做些什么呢？”
血姬少女抿了抿唇，并紧双腿。她不知道卓言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稍稍有些紧张。
“别那么紧张嘛，我又不是什么科学怪人，不会要你做出格事情的。”
卓言笑了笑，语气依然随和：“其实呢，在这两个月里，我们取得的研究成果，并不太理想。”
“诶？并不理想是指？”
“就是字面意思，基本没有取得任何有意义的成果。异族的身体构成与人类几乎是天壤之别，现有的设备，很难看出什么来。”
“这样啊……”
她垂下眸子，突然感觉有些压抑。
已经……真真切切的，不再是人类了呢。
虽然现在看来这副身体并未对自己造成什么不便的影响，但每日按时送到房间中的血袋，始终提醒着这一点。
“嗯？有什么问题吗？”
似乎看出了少女内心的低落，卓言忽然问道。
“啊、不，没什么的。”
“是吗？那就好。如果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尽管说出来。我们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依然是这种会让她感到温暖的关怀之语。泠音微微笑了笑，示意自己并没有事：
“嗯，谢谢卓叔叔。”
“说回正题。”卓言用指尖一下下敲击着桌面，叩叩的响声回荡在宽大的办公室内。“既然你想晚回来的话，那也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一点，能理解吧？”
“我明白……”
“那泠音你觉得，自己能够承受到什么样的程度？”
“诶？程度……”血姬少女皱了皱眉，思索片刻。“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具体是指什么事情呢？”
“就是，举个例子。”他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想要观察一下你的身体内部结构。这种事情，可以接受吗？啊当然，这并不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的。”
“呜诶？！”
观察身体内部结构的意思……是要把自己切开吗？！
被自己幻想中血淋淋的一幕吓得一哆嗦，泠音低下头，不敢去看卓言。“这、这就有些……”
“果然不太能接受吗。也是，对你来说，刺激有些太大了吧。”
“嗯……”
“那，”卓言沉吟了一会儿，继续问道。“如果只是取一些身体组织样本呢？”
“身体组织样本？”
“根据之前观察到的结果，吸血鬼的身体再生能力很强。因此，如果只是取少量的血肉样本，并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几乎当场就能恢复过来。而我们也能做更多深入的研究。这个提议，你觉得如何？”
“这……”
银发少女缩着身子，咬住唇，陷入了深深的纠结。
其实，她提出的请求，并非只是单纯为了社团活动。而是希望获得更多的空闲时间和自由。
卓言提出的要求虽然让她很是害怕——毕竟同意就意味着，自己的身体要被切开、取走一部分——但似乎……并不算太过分。
犹豫一下后，她小声问道：“要……取哪里的呢？”
“哪里都可以，只需要很少一部分就好。大腿怎么样？一点点，很快就能恢复的。”
“唔……”
“放心，手术过程中肯定是会全程麻醉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会痛。只要一闭眼，再一睁眼，就结束了。之前的测试结果显示，麻醉剂的镇痛效果对你还是有效的。”
卓言又补充了一句，托着下巴，紧紧盯着她。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眸却深邃而阴暗，其中不知藏着多少谋划。
微凉的空气在周身流淌。办公室的隔音很好。就连这份安静，在泠音耳中，也如正在无声催促着她一般。
“我……”
血姬少女咬了咬牙，别无选择：“……我，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