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莎夏从货车车厢内拽下来之后,左池拉着明显还是没什么精神的少女走上了客车的车厢。
莎夏手里提着自己那个灰扑扑的旅行袋,一言不发地任凭左池拉着她。
根据票根,左池找到了车厢内他们的包厢,因为这会是一场两天两夜的长途旅行,所以左池订了一个包厢。
可在打开包厢之后他却有些傻了,这包厢竟然只有一张床。
“不好意思。”
左池拉住了一位乘务员问道。
“我订的应该是双人间。”
列车员拿过左池的票根看了看之后他挪了挪帽檐,怀着一丝歉意说道。
“很抱歉,先生,因为您是昨晚才订的票,原本就是补票,看有没有谁退订大包厢,但如您所见,所有大包厢都已经满了,不过您放心,多收的钱等下我们来检票的时候会退还给您,真的很抱歉,请您理解。”
左池想说什么,但对方已经礼貌地向他鞠了一躬之后转身离开,这意思很明显了,没法调整,爱坐不坐。
无奈,左池只能先拽着莎夏进入包厢,将自己的行李放进上层储物间后他朝莎夏伸出了手。
“把你的包给我。”
“......”
莎夏用力拽着旅行包的带子,仿佛害怕什么东西被抢走一般。
“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左池有些疑惑。
莎夏别过了头,显然不愿意告诉左池。
左池越来越疑惑,他伸手去关上了包厢的门,然后坐在床边看着莎夏说道。
“把包打开。”
“......不,不要。”
“火车上不能携带违禁品,如果你携带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我劝你老实交代,等下被人检查出来了会很麻烦,乖,把包打开。”
左池的苦口婆心总算是让莎夏慢慢松开了手,将包放在了床边的桌面上,然后她拉开了拉链。
而后左池很快就发现了猫腻。
那旅行包内放着的竟然是基本左池从来没见过的书。
他直接伸手将书拿了出来,然后他石化了。
封面的一男一女亲密接吻的照片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东西竟然是从莎夏的包里找出来的?!
“你你,你从哪儿买的?!”
左池将那奇怪的杂志扔到了桌面。
“是...是.......”
莎夏本来还想抵抗,但最后在左池目光的逼视下还是开了口。
“是......米,米卡的......阿爸........”
说到这里差不多就够了,左池也明白了。
昨天是米卡的葬礼,他的父亲尽力将葬礼办的很隆重,可惜来的人却寥寥无几,连米卡的舅舅家也没有到场。
结果除了牧师和米卡的父亲之外,就只有左池,莎夏,还有米卡在左池诊所住院时候认识的一些老太太老大爷。
大家都很喜欢米卡,虽然这孩子比较任性,但却是个十分懂事的孩子。
她会在病人被病痛折磨的很难受的时候给他们唱歌,减缓他们的疼痛。
也会将自己的糖分给不愿意打针哭闹的孩子。
在左池诊所住院的那段时间,大家俨然都将这孩子当成了诊所的小助手。
所有人都期盼着米卡能痊愈,期盼有时候会成为力量,支撑着一个人继续走下去。
可有时候在宣判死亡的镰刀面前,所有的希望都会显得那么脆弱。
所有人都穿着黑色的礼服,手中拿着白花,原本就不多的人此时让葬礼显得十分冷清。
牧师在念完悼词之后,承载着那不应逝去的生命的棺材被抬了上来。
“......米卡。”
莎夏想上前,却被左池仅仅握住了手腕。
“我......不想米卡......呆在那个盒子里。”
“......我也不想,莎夏,没有人希望如此,但米卡......”
左池说不下去了。
但我们别无选择,这对于刚刚领略到生命意义的少女来说是多么沉重且无力。
她就只能这样看着自己的朋友被装进了那个黑色黑子,然后又被放入了早已挖好的坑中。
就只能看着。
“放心吧。”
一个让人意外的声音在莎夏身边响起。
穿着黑色套装的医生兰利在挖好的坑前,她将白花轻轻放在棺材盖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她的手在收回来的时候轻轻抚摸了一下棺材的盖子。
而后她站起身对莎夏说道。
“她不在这里面。”
“......那,那米卡......在哪里。”
莎夏用已经哭干了眼泪的红肿双眸看着兰利。
兰利瞥了一眼左池,最后那冷冰冰的面容竟然努力地露出了一副微笑。
“一个人一生中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是生物学上的死亡,第二次是在葬礼上,第三次是所有人都忘记了她的存在,你叫莎夏是吧?”
莎夏虽然听不懂兰利的话,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会忘记米卡吗?”
“忘,忘记......?”
“就是说你永远也不会再提起米卡,永远也不会再想起她的面容,你的心里,永远也不会再为她留下那一个安静的角落。”
“不不...!不会!我,我不会!”
莎夏焦急地看着兰利,仿佛是只要证明了自己不会忘记米卡,米卡就真的不会死一般。
“我不会我不会!我不会!”
兰利将手揣在衣兜里,就好像她还穿着白大褂那般耸了耸肩笑着说道。
“那米卡在你心里就不会死,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
说完她不管莎夏能不能听懂她说的话,径直朝墓园外走去,在路过左池身边的时候,她偏过头,用嘲讽一般的语气看着左池说到。
“那你呢,你忘记他了吗?”
“永远不会。”
“呵,希望如此。”
葬礼结束之后,米卡的父亲又来过一次诊所,他的情绪看起来依然很低落,但还是对左池表达了感谢,随后他将抱来的一个纸箱子交给了莎夏。
“莎夏妹妹,这是米卡在身体还算平稳的时候整理出来的一些自己的东西,这可以说......是她所有珍贵的宝物了。”
“米卡的......”
莎夏想打开箱子,但又有些局促不安,她看了看左池,又看了看米卡的父亲,最终得到二人的同意之后她抱起箱子就朝二楼跑。
就连左池也不知道那些箱子里到底是什么。
不过现在。
看着桌上的“青春期”杂志,左池算是明白了,这可能只是冰山一隅。
“你看得懂吗?”
“......看,看不懂,但,但是米卡很喜欢,我,我也想知道是什么东西。”
“对你来说还太早了。”
左池一边说着一边将书放回到了包里,顺便将里面剩下的那几本都塞到了衣服的下面捂了个严实。
“对了,你刚才为什么往货厢里钻啊?”
左池这时候才想起问这个问题,随后见莎夏还是站在原地,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左池就往里面坐了坐,拍了拍自己身边。
莎夏立刻乖巧地坐在了左池的身边。
“因,因为以前,运输,我,我们都是,在,那个铁箱子里,就和刚才那个很像......”
“你们士兵的运输都用货箱的啊?”
左池有些疑惑,但莎夏接下来说出的话让他彻底陷入了沉没。
“不,不是,士兵,坐,坐火车!就,就和,这里差不多!但是没,没有房间,椅子,都是椅子!我,我们不一样,我们,要,要做货箱,大家,不想和我们坐一起!”
看来就算是在军队。
这些生物士兵也是被当成牲口一样对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