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一阵朦胧,只见浓雾中似乎有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他一手握着腰间长剑,一手尽力拨开眼前的迷雾,急切问到:“是月儿吗?”
眼前再次清明时,李玥却弯着腰跪在一张简朴典雅的地毡上,眼前正好来了一位衣着典雅华贵的男子,身后跟着一黑衣内侍。李玥抬头仔细打量着他,他也打量着李玥。李玥正想着这人会是什么身份,突然那内侍从开口提醒她“夫人,该依礼参拜秦王。”
“何礼?”李玥一脸疑惑。
“自然是跪拜大礼。”那内侍依旧恭敬地回答。
李玥一听立马就不高兴了,辩驳道“只有对父母亲人,尊敬的人,认错时才需行跪拜大礼,今日,面前这人非我父母亲人,亦非长辈,我今日未曾犯错,为何要行跪拜大礼?”
这内侍显然没想到李玥会如此辩驳,一时愣怔了。那华贵公子,该是秦王者,从容开口道“说的有理,起来吧,大秦百余年从不以俗礼教民恭敬,小高子,下去吧。”
黑衣内侍退出房间,关好房门,顺便带走了房内的侍女,只留下李玥与秦王,气氛瞬间有些尴尬。秦王自行走到案后坐好,抬眼便看着李玥,似乎是想看看她还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举动。
为了不让气氛过于尴尬,李玥便问他:“你是秦王?”
“是。”
“你的名字叫赢政?”
他神色如常点了点头。
闻及此,李玥郑重其事的下跪,认真、恭敬的行跪拜礼,就像拜老祖宗一样。
他面带笑意问道“先前不跪现在为何又跪了?”
李玥认真的回答“你会是个好君王,值得尊敬,我心生敬佩,故行大礼,以示敬仰。”
“此言可有依据?”嬴政坐直了身子,有些好奇这个说法。
李玥答道:“有,只是天机不可泄露邪!”
嬴政嘴角露笑,显然也并不期待她能有什么惊天大论。
“君上,可否,容我问个问题?”
他只说了一声好,同时示意李玥起身。李玥也不客气,直接问:“我是谁?”初入梦境,李玥还不知道在梦中,她自己叫什么名字,有什么背景,为何来到这这场景。
嬴政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惊奇,神色却镇静。
“明日本王差人将你的户籍送来,今夜本王歇在此处了,更衣吧。”说罢站起身来。
李玥立刻就急了,脱口道“你若是嬴政,便称你为君上,君上且听我一言,今日,你我初见,我不是那般随意的女子,初见便与人同房行乐,实在难以从命。”
看他眉间微蹙,显然开始烦躁了,书上说嬴政容易烦躁,这一烦躁离发脾气不远了,要出事。
“虽然无法屈身侍奉,但君上尽管安卧便是,我守在榻边,为百姓守着他们的君王。”
秦王眉间舒缓一笑:“随你,本王不强人所难,只是今夜却只能歇在此处了,太后盯得紧。”
李玥也笑了,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莫非自己是他的嫔妃。
他很自然的张开双臂,李玥以为是要抱他,心里想着这不太好吧,初次见面就投怀送抱,心里这样想,脚步却没停,轻轻的撞到他怀里,抱住他。
他低头看着李玥,脸颊微微发红,轻声说了一句:“更衣。”
李玥脸立马便红了,假装在背后摸索,想取掉束腰的带子,摸了半天怎么都没找到结。
他把一切看在眼里,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提醒她:“在前面。”
李玥更显局促,“我没穿过这样的衣服,不知道该怎么脱。”
他笑了,似乎还摸了摸她的头,自己动手脱了衣服,整理好后,说:“你不必守着,自有禁军护着本王,一同歇息吧,本王不动你。”说罢自己走到床边,然后示意李玥过去。李玥心里想着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再推辞也不好,于是也上床躺好,但尴尬的是这么大的床,为何就一张被子啊!!!
他倒是睡得快,一会就有鼾声。书里说嬴政日夜为国事操劳,很少休息,若不是太后赵姬让他早日取亲,繁衍子嗣,恐怕自己不会在这里,他也不会乖乖休息。
虽然他鼾声大起,李玥到也没受影响,虽然在梦里,心里却想着,这个梦很好,不要醒,千万不要醒,这几天看秦史,实在喜欢嬴政,好巧,今夜就梦到他了,似乎还成了他的嫔妃,如此甚好,甚好。
没过多久李玥也睡着了,朦胧之间,缩到了他身旁,他似乎察觉到了,翻身轻轻抱着李玥,二人就这样睡去了。
天未明时,赵高就唤嬴政。李玥也一同醒了,没想到他就这样抱了李玥一夜,他声音略微沙哑着说“还早,你不必起。”
他简单洗漱一番后就走了。
嬴政走后吩咐赵高“再去一趟栎阳,查查她是不是西乞月。”
赵高领命,无声去了。
天一亮,就有侍女捧着李玥的户籍来了,秦国的办事效率果然很高。
通过户籍,李玥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原来在梦中她叫西乞月,是秦国的旧贵族了。
三月前,太后赵姬召秦王密谈,秦王回到王城之后又分别召蒙恬和李斯商谈大半日,两天后,秦国就有了一条新法:
秦王娶妻,非民女不娶,不立后,王女皆为王妻,王女不涉国事,家人族人不得为官,王女所生之子不分嫡庶。
这条新法被刻在了铁碑上,放在了太庙里,老庶长及各位王族族领择吉日在太庙郑重其事地举行了大礼,将新法告知祖宗,录入族规。大礼一毕,秦王的婚事立马就提上了日程,太后赵姬和老庶长立即在六国内给秦王遴选适婚女子。
可选来选去,选了大半个月,就选出了三个人:昔日陈国王族后裔陈氏、新秦人王氏、秦国旧贵族西乞氏。太后赵姬原本想让三人一同嫁给秦王,可秦王却拒绝了,理由是嫌麻烦,说一个人就够了。这下赵姬和老庶长又折腾着准备考校三人,没想到,还没定下考校日子,陈城传来消息,那陈氏还未踏上来秦国的路,就忽染恶疾,死了。赵姬一番唏嘘感叹,她原本最属意那陈氏,剩下的两人,虽然也喜欢,但总有一些不如人意,且说那王氏是楚女,师从荀子,才情出众又会舞剑,但入秦之前已然婚配过了,只是丈夫早死,她青年守寡,虽然秦国不计较这些,但作为母亲心里总是有些在意;再说那西乞氏,是先祖孝公时的著名贵族,孝公死后,西乞氏虽然渐渐淡出庙堂,但百余年也发展成了显赫贵族,此女若为王妻,对秦王将是很大的压力。
赵姬在二人之间摇摆不定,正在园中踌躇,老庶长却忽然来了。
还没等赵姬开口,老庶长就呈上一卷竹简。
“太后,西乞氏老族长来书。”
赵姬显然没想到,立马打开,竹简精致,墨迹清晰,字体规整,内容简短,赵姬看完放下竹简,看着老庶长。
“老庶长,你怎么看”
“禀太后,老臣以为此女或可为王妻人选。”
就这样,一月之后,西乞月嫁给了秦王。
老族长那卷竹简上写了两句话:
“但为王妻,只为王谋,生为君生,死为君死,西乞氏只知为国效力。”
有了老族长的承诺,赵姬松了口气,有了旧贵族的支持,于国而言未尝不是件好事。与老庶长议定之后,立马成书给老庶长,请他交给秦王定夺。
自从生出那龌龊事,赵姬也老了,老来头脑却清晰了许多,不再放浪自己,每日只是读书写字偶然弹弹秦筝,再也不参与任何国家大事,万事均依法度而行,倒也清静了许多。这次忽然插手秦王婚事,实在是这个儿子忙糊涂了,此事也只有自己提才合适啊,办好这件事,也算对得起儿子了。
老庶长进王城时,恰巧王绾和李斯正与秦王议事,老庶长呈上太后专书,就自行走到一座空案前坐好。秦王看完又将此书分别给王绾和李斯看了。
“二位以为如何?”
“臣启我王,臣以为太后此书详尽,臣也派人前往栎阳调查此女,与太后书中所述无差,可为王妻。”王绾一如既往的恭敬。
“臣无异议。”李斯上前一步,站在王绾侧后方回答。
“好,老庶长知会太后,同长吏即刻准备本王大婚,同时贴榜不许百姓大庆大贺。”说罢转身走了。
就这样,秦王的婚礼声势浩大但简朴的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