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王小姐送芍兰回家。
“今天感觉如何？”
“公司周边环境素雅，运营管理井井有条，员工富有才华，收入自然也是节节攀升。”
“那我呢？”
“你，好吧。”芍兰左手扶额。“想让我夸你的话，没必要这么麻烦。”
“是吗？那我现在想听。”
“你很聪明。”
芍兰一只手托着下巴，看了王小姐一眼，开口道：“毕竟是年级第一，又有余力处理这些事物，还时刻保持好学的心，古往今来，无书不读。”
“听你说，原来我也不只是‘仗势欺人’的‘色中恶魔’嘛。”
“这是两回事。”
芍兰注意到对方玩味的语气，似乎是要上强度。
于是他紧绷起漂亮的脸蛋，神色冷淡道：“这是应你要求，勉强鼓励一下。”
“只是‘勉强’？”
“没错。”
“好吧。”王谦澄哭丧着脸。“看来我仍需努力。”
倒也不是这么回事。
芍兰最初并没有解释什么，昏昏沉沉地靠在高档轿车的后座上，脑袋有些发困。不过随着两人安静下来，芍兰忽然发觉，如果她决计打算用魅力征服自己，那这场战争其实毫无公平可言。
稍微想了想，芍兰清醒过来，开口道。
“站在十三岁这条线上，你已经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人。”
“那你为何？”
“我所顾虑的，关乎尊重与平等。”
“你是男权主义者？”
王小姐恍然大悟，接着露出好奇的表情。
“也并非如此！”芍兰反驳道。
当下世界，男权主义者并不是个褒义词，只要在生产力方面没有进步，谈平等二字不过是空中楼阁。
所以芍兰计划从教育基地毕业后进入大学学习，然后出来找份工作。
“我的意思是，我想要的是独立自主的生活。”
“可我也从未强迫你做什么。”
“所以擅自带我回你家？这件事在我看来是十分不讲理。”
“喂。”王小姐瞪大眼睛，“你睡觉时那么可爱，没人能忍住。”
“谢谢，我的确很可爱。但这并不是你犯罪的理由。”
“已经上升到犯罪了？”
“是的。”
芍兰认真地点头，结果在下一秒就笑出声。
“咳！”
男孩一只手掩着咧开的嘴角，话语间萦绕起如花香般的笑意：“我真正想要做的事，就应该尊重我的意志。”
“这是遵循着华夏价值观的事。”
“嗯。”男孩惊讶地看着她，“看来色中恶魔也有思想和底线。”
王小姐当然有，而且比一般人更清楚。
女孩眨眨眼，只是接着说：“恶魔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引人堕落，使人疯狂。”
“它使的可不是好手段。”
“你明白就好。”
车稳稳停在芍兰家楼下，王谦澄拉开车门，在男孩即将下车时，忽得紧紧攥住了他的右手。
“松开。”
芍兰扭过头，低头看了眼自己那被对方握在手心的小手，冷冷道。
从手心到手背都被摩挲一整遍之后，女孩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你真恶心。”
芍兰立马向后退两步，略带嫌弃地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并从肩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
女孩只是看着，没说什么，等男孩再看向自己时，才笑着道：“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比你想象的要近。”
“我倒是觉得远很多。”
“那是因为你被自己的偏执蒙蔽了双眼，心灵被蒙蔽，人就看不清自己。”
“看来你的记忆力不错。”
“我还有很多不错的地方，不止是记忆力。”
“与其在我面前说俏皮话，耍小动作，不如仔细考虑一下我说的话。”
“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女孩缓缓走下车，“同理，你也不能强迫我。”
○
bad end 1
○
只是那么一瞬间，已经靠得极近的两人似乎是预料到什么危险事件的发生。芍兰向后逃去，却被某个不知名路人模样的强壮女子捉住，丢上车。
大脑一阵迷惘，映入他眼前的，是王小姐漂亮精致的带有笑意的脸。
“你想干嘛？”他下意识问。
“没什么，我只是，要给你一点小小的惊喜。”
“你。”虽然是同一张脸，但芍兰盯着看，却感到一丝恐惧。她脸上的笑意真挚，但其思想却是恶劣。“你疯了。”
“我没疯，只是你既然对我提出了要求，我也应该对你有所限制。”
“‘尊重他人’是对你本性的约束吗？王谦澄小姐？”
“请纠正一下，是‘限制我对你的爱’是对我本性的约束。”
“你真的疯了。”
芍兰盯着女孩漆黑如墨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放我离开，我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草原上，狼王不会轻易松开嘴里的肉，我也一样。”
“你！”
芍兰真正地感到愤怒了，只是这扭曲的小脸在王谦澄看来却有些可爱，于是她说：“感到不满吗？在听到你的要求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凭什么他要这么做，是计划随时都能离开我？还是完全不相信现在的我？’所以我改变主意，把你捆在身边并不是什么难事。”
“事情绝不会按你所预料的那样发展。”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
王小姐轻轻抚摸芍兰的脸，如同瓷器般顺滑，玉一样的温润。
曾经的珍宝如今强夺到手，王谦澄感觉没费什么力，就连男孩那厌弃的目光也全不在意。
血红色与吻是当夜的主题。
◇
5年后。
一个明媚的清晨，王芍兰穿着短袖白色衬衫坐在餐桌前吃早餐，王临燕忽得坐到他的对面。
“哥。”
“怎么了？”芍兰抬头看了女孩一眼。
“你很讨厌二姐吧。”
“谁？哦，是王谦澄，我不能告诉你答案。不过，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二姐昨天在医院，你都没去。”
“她不需要我。”芍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件事。“她能在医院享受最优质的服务，生产科主任也会亲自嘘寒问暖，她也没有隐病，身体健康，三四天就能完全恢复，届时排队祝贺之人恐怕会将病房挤满……但除了我。”
“所以你很讨厌？”
“我。”芍兰又看了王临燕一眼，放下筷子。“不能告诉你。”
接着，他离开餐厅，准备出门。
“哥哥！”王临燕连忙追上来，攥住芍兰的手腕。
五年过去，临燕长得比芍兰还高出一头，于是男孩停下脚步，感到麻烦地用另一只手捂住额头。
“说。”
“如果你不喜欢二姐。”女孩咽了口唾沫。“你还能喜欢我吗？”
“不会。”
断然拒绝了王临燕，芍兰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不能犯错，尤其是不能对王谦澄犯错。
这是他如今赖以生存的基石。
深夜，芍兰徒步回到豪华庄园，这里空无一人，与往常一般，他进入自己的卧室，脱下衬衫与长裤，打算简单冲洗一下，这时，一双手从背后环抱住他纤细的腰肢，“穿这么清纯，见谁去了？”
那是一道若即若离的声音，低沉沙哑，看似热忱中透着寒意。
“看来你身体不错，不过，这是我的自由，你无权干涉。”
“我是你的妻子。”那声音冷得像是要把指甲掐进肉里。
背对着女孩，芍兰轻轻叹了口气。
“我去见***了。”
“又是她？”
“我总要有点自己的时间。”
“所以你连看一眼自己女儿的时间都没有？”
“我的女儿？”芍兰僵在原地，但很快又放松下来，“关于这件事，我们先放在一边。”
男孩扭动着灵活的身躯，尽管王谦澄没松开贴在芍兰细腰上的手，但他还是转过身，趁着灯看向女孩的眼睛。
“你今年已经18岁，照理说，这是你成年的日子，又是你诞女之日，我或许应该向你送上祝福，祝你幸福，以一个密友的身份。”
芍兰低头，耳朵贴在女孩的胸脯前。“但我不能，因为我是你的丈夫，你的枕边人。”
“可否记得？十三岁那年我就说过，你是我见过最为成熟的人，我不怎么撒谎，谎言对我而言不是必需品。所以你应该明白，选择对于你而言，究竟是什么。”
“五年过去，妈妈还忙碌在第一线，大姐她已经开始工作，小妹她们也正在走向人生的第一步，而你却还在这里和我玩过家家的小游戏。王谦澄，你是否还在幻想，你我的婚姻，是一个幸福完美的三口之家。”
“我经常犯错，正如我本就愚笨而粗糙的神经，但对你，我绝不犯错。”
“另外，我并非讨厌我的女儿。”
说罢，芍兰轻轻推开了王小姐，那位曾经令他感到畏惧，但现如今已是枯木的女人。
◇
20年后。
“爸爸。”
“嗯？”
“你好可怜。”
“我不可怜。”
芍兰坐在沙发上，旁边是自己现年15岁，正是生气勃勃、精气十足年纪的大女儿，她长得俏丽，英气逼人，此时却紧皱着眉头，一副愁云惨淡之貌。
“你们每天每天，都是在……那个吧。”
“你这孩子，怎么和父亲说这种东西。”
“因为我知道。”大女儿不满道，“这是虐待。”
“这是你妈妈爱我。”
“爱是这个样子的吗？”
大女儿瞪大了双眼。
“她的爱，是这样的。”
“那您脖子上的锁链……”
“***！我是你父亲！”
“啊！对不起，对不起。”
大女儿这么说着，脸上却露出笑意，“我是为了让你开心点，爸。”
“你说这种话我可不开心。”
芍兰气呼呼的。
“那我换个问题，爸，你爱我吗？”
“这是什么问题？”芍兰盯了眼大女儿，感到奇怪，“哪有爸爸不喜欢女儿的。”
“可我听说我出生的时候，您非但没去医院，还跑去和其他女人幽会。”
“你们姐妹几个出生时我都没去。”芍兰笑了笑，“当时是赌气，现在想想，这其实是一种巨大的遗憾，所以我得向你们姐妹几个道歉。”
“别别别，爸，我可担当不起。”
“那就说另一件事吧。”芍兰没好气地伸手拧了下大女儿的脸。“我如果真的跑去和其他女人幽会，你妈不会轻易放过我。”
“没关系，爸爸，我会保护你。”
“你？”
芍兰嗤笑了声。
◇
25年后。
“你说，如果我当时没有选择绑你回来，我们的人生会不会大不同。”
“你……是在……祈求我……原谅，啊！轻点，太大力气了。”
床上，芍兰强忍着痛，不满地看向王谦澄，同时露出凌冽的笑意。“后悔了？”
“不后悔，起码我拥有了你的全部，整个身体，这是无数人求之不得的，现如今被我把玩。”
“……”一片黑暗里，芍兰再没力气回应。
◇
40年后
“爷爷！”
“哎！来，让爷爷抱抱。”
“爸，我妈呢？”
“在睡觉。”
“怎么还在睡？”
“谁知道呢，或许是老年痴呆了。”
“不能吧，我妈才五十多。”
“五十多岁，那也是奶奶辈的人咯。”
过年，大女儿领着孙女回来，芍兰把小姑娘抱起来在空中转圈，引得小孩直乐呵。
“行了爸，你快去把我妈叫醒，等下小妹她们到了，又要骂她了。”
“哼。”
芍兰把小孙女轻轻放在沙发上，拍了拍她的头，说：“等下爷爷再来和你玩。”
“好！我最喜欢爷爷了。”
一片其乐融融中，芍兰走上二楼，推开卧室的门，看见王谦澄正对着空气发呆。
“你在干嘛？”芍兰打开灯，问道。
“我在回忆我的一生。”
“呵呵，这有什么好回忆的。”芍兰笑了笑，也脱下鞋子爬上床。“极限一换一，你的四十年里，除了我，没有别人。”
“对了，还有这间屋子，以及我脖子上存在了20年的项圈。”
听完芍兰的话，女人看向脸上早已挂上了皱纹，魅力不在的男人。
“你还在生气吗？”
“没有。”芍兰摇摇头，刚刚被小孙女逗乐的心渐渐静寂下来。“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你变得平庸，注定一事无成开始。”芍兰想了想，又下床去把灯给关了。“虽然只是个男人，魅力却是我的武器。”
“那现在的你高兴吗？”
“见到***她们现在的样子，我很高兴，至于你。”芍兰看向坐在自己身边，与自己结伴40年的女性。“我并不感到满足。”
“什么意思？是嫌弃我还不够惨？”
“你只是变得平庸，而不是惨。更何况，我也为之付出了一生，换言之，我们是一体的。”
“那是什么意思。”
“我在想，你的本性。”
“我的本性？”
“我很少撒谎，慌乱时，也尽量保持镇静。”
“这是你结婚后给自己加的设定吧？”
“是被你掳走后。”芍兰纠正道，“为了报复你。”
“……”沉思许久，王小姐一把搂住了芍兰。“也许那时，我真的疯了。”
“后悔了？”
“后悔了。”
“世上没有后悔药，时间也没有倒流这么一说。”
“所以我希望能原谅我。”
“我已经不生气了。”
“你还没说原谅我。”
“这不可能。”
空气陷入宁静，就连空气也堕入凝固的时间。
“亲爱的。我说，我的爱人，我自第一眼见到你时，就下决心一定、一定、一定要让你说爱我的人。”
“现在的你，幸福吗？”
“……”
叮。
芍兰耳边不知为何，忽然响起了电车到站时的人流嘈杂声，伴随着时间到洪流滚滚而来。
“我说啊，芍兰。”
两人面对面，眼眸中映出彼此的倒影。“如果有下一世，请给我机会，让我能与你在放学后的黄昏结伴同游，让我能与你在毕业时的典礼上互赠信物，让我能在与你在婚礼的殿堂上神情拥抱，让我与你能在安心中手拉手迎接爱情的结晶，让我能与你一齐看着她们长大，让我能与你在夕阳的小道上漫步，走过彼此结伴的一生。”
“以及，让我真正地爱你。”
○
深夜，思如泉涌，故作此bad end，权当纪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