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两人仍去话剧社休息室休息，只是王小姐今天换了本书，是卡夫卡写的《审判》。
“‘多谢款待’，王小姐，告诉我，你对我做了什么？”
芍兰看着女孩，希望她能给个解释。
——今天早上芍兰被闹铃吵醒时，身边没有王小姐的踪影，却从微信上收到了这四个字：“多谢款待。”
“字面上的意思。”
“你可真是令人作呕。”
芍兰说着，同时侧躺起来，用后脑勺对着她，表示自己不想再和她说话。
“我就是这样的人。”
王小姐点点头，“所以我认为你不应该因为这种事烦恼，与之相反，这是我们关系开始亲近的象征。”
“……今晚不会放你进来了。”
“是吗。”
闻言，王谦澄放下书，伸手拽住男孩的左手，把他的身体翻个个，变成两人面对面的姿态。她看着男孩冷峻的神情，才意识到这其实不是玩笑。
“为什么？”她问。“你昨晚明明没有反抗。”
“那是因为我睡着了。”
男孩咬牙切齿。
“那又是谁邀请我进入他的闺房的呢？是谁？这么放荡不羁。”
“不论你再怎么能言善辩，也不能改变你色欲熏心的事实。总而言之，今晚再不会让你得逞。”
芍兰一字一句道。“周末这段时间，你似乎有些得意过头了。”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
以王小姐的好色程度，猛然间和有着完美容貌的自己在关系上有了进展，还能保持理智已经不容易，尾巴翘上天也是情理之中。
下午的课程按部就班，话剧社也暂时用不上两人。晚上八点，踏着熟悉的道路，芍兰在奶茶店买了杯冰绿茶回家，身后跟着的，是棠海叶小朋友。
“送我到楼下就可以了，海叶，你也早点儿回去。”
棠海叶护送自己回家是保护自己的安全，芍兰不会拒绝，毕竟这也是王谦澄安排给她的任务。
“那个。”还是小学生的棠海叶犹豫地说：“还是送上楼吧，毕竟最近有些不安全。”
“也行。”
常年练武，棠海叶虽然长得不高，只和芍兰一般，但应对三名以下普通成年女性没什么问题。
这是王小姐的原话，以防他感到不安。
两人进屋，芍兰从橱柜拿出一包零食塞给海叶，说：“回来路上见王家的车停在路边，你也快回去，早点休息。”
“谢谢哥哥。”
小姑娘笑得很开心，芍兰也摸了摸对方脑袋。
等棠海叶离开后，芍兰去洗漱。
一个小时后，男孩坐在书桌前，桌面上摆放着一叠厚稿纸和一支钢笔，他准备着复现脑海中的那本红色大作。
具体内容不详，篇名倒记得清楚。
“一个幽灵，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游荡……”
开头是最为著名的段落，芍兰还记得，但越是回忆，记忆便越是模糊，当时凭借一时兴奋而将那本书背下，十几年过去，记忆在时间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毕竟一战和二战之间，也只隔了20年。
深夜11点，他把写下的一切收起来，打算封笔。
他毕竟不是过目不忘的天才，也不是超忆症患者，想要凭借自身本领去复现传奇本就不可能。只是他也没把写下的扔掉，反而是藏进书桌下的夹层，以期有能用到的一天。
生活上没有困难，精神上没有动力，芍兰躺在大床上，却直到凌晨三点才迷迷糊糊睡去。
这样也挺好。
在失去意识之前，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
似幻似梦中，他仿佛回到前世，那个需要为一切去拼搏奋斗的人生。
于是第二天醒来时，顿感开朗的芍兰一下子清楚起来——“天堂啊，这里。”
○
周二上午，虽然没有交流，但王谦澄感觉到今天的芍兰在精神状态上似乎有些亢奋，像是服用了精神类药物之后的莫名其妙的神经质。
午饭时，两人才真正说上话。
“你今天怎么回事？”
“我参透了世界。”
“以甲亢的方式？”
“王谦澄。”芍兰放下筷子，眼神和语气都带上了些不善，“甲亢是指因甲状腺激素过多引起的临床综合征，我的身体状态很好，完全没有类似症状。”
“你的身体状态很好？”
“……我的意思是，你用词不当。”
芍兰本人熬夜打游戏，零食奶茶来者不拒，身体也很少锻炼，整个人处于亚健康状态，身体状态这方面只能说勉强及格。
他想了想，才注意到刚刚是王谦澄今天第一次向自己搭话。
“我说参透了世界，是真的。”
“是吗？那你能和我讲讲吗？”
王小姐点点头，假意奉承，实际上是在偷吃芍兰饭碗里的糖醋里脊。
“你可否听说这样一句话，‘有的人在罗马，有的人是牛马’，过去，我一直闷闷不乐，心有暗疾，是因为比较错了方位，抓错了重点。事实上，如果没有你的存在，现在的生活对于我而言，就是罗马，是某种意义上的天堂。”
“‘罗马’，是什么意思？”
罗马。
芍兰刚想嘲讽王谦澄脑袋出问题了，就反应过来在这个位面上，还真没有罗马这个城市。
这两个世界大差不差，但毕竟分属两个次元。
“这不重要，你能理解‘天堂’就好。”
稍作思考，芍兰解释道。
坐在男孩对面的王小姐张张嘴，却又犹豫了许久，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你的‘参透’槽点很多，不过归结起来我只关心一点，你有那么讨厌我吗？”
“我对你，应该算是情感复杂。”
“那就是喜欢的同时，也很讨厌。”
“我不建议你这么理解。”芍兰嗅到一丝麻烦的味道，他微微皱眉，脑海中缓缓斟酌，“我们相处时间不长，不过你若是消失在我的生命中，我一定会感到遗憾，但你坐在我对面，吃我碗里的糖醋里脊，甚至还和我在同一张床上睡了一晚，这让我感到生气，有股想要把你从世界上抹去的冲动。”
“看来和我理解的差不多。”
少女自信满满地说着，然后把自己碗里的牛肉炒青椒拨进对方碗中。
“算了，随你怎么理解。”眼看着对方的动作，芍兰自暴自弃地把碗向对方怀里一推，“另外，这份我不吃了，都给你。”
“不饿吗？”
“气饱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王谦澄个子大，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也多，两份套餐对她而言似乎不算什么。“这可是间接接吻。”
“？”后面那句话引来男孩疑惑的视线。
虽然女孩的话很荒谬，但接吻这种事，芍兰并不想让它发生在他和王谦澄之间，即便是“荒谬”。
微微犹豫，芍兰还是把属于自己的那份要了回来。
“又饿了？”
“嗯。”
男孩低着头，往嘴里扒两口饭，王小姐则伸长脖子看，等对方吃了口菜之后，才笑着出声。
“喂，那个是从我碗里拨过去的。”
“……”
“怎么样？有更喜欢我一些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