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秋叶的声音在耳边回旋，黎若清的记忆跟随着她手中破旧的小本本，回到了已经很久的过去。
“那是……一个曾经很要好的朋友送的礼物。”
低垂的眼帘下面，眼里逐渐出现了一抹挣扎，曾经两个字犹如针尖一般刺在了他的心口，越是回忆，越是刺痛。
“要好的……朋友？”
穆秋叶的眼神有了一抹疑惑，她也看出黎若清神色有些不对劲，走上前靠近他一点，轻轻问道：
“可以……和我说说吗？”
黎若清想要握紧拳头，却又害怕引起穆秋叶的怀疑，心间的缺口越来越大，和顾雨漓决裂时的话语仿佛又重新充斥在耳边。
恍惚间，他似乎又看见了那一双清冷的眼眸，在那些日日夜夜难以入眠的夜里，不断侵蚀着他的内心。
“已经是曾经啦……我们大概，已经有一年左右没有见面了吧。”
肠胃里泛出阵阵的恶心，强烈的呕吐感在肚子里来回打转。即使这样，黎若清还是不忘给穆秋叶一个强撑的笑意。
穆秋叶的眉头狠狠地皱起，她不是一点不懂氛围的女生，黎若清明显是不愿意说，而且仅仅提及都这么难受，她也不会说要强问下去。
为了一己之私去伤害别人，不管理由多么高尚都显得可笑。
“嗯嗯，我知道啦～那咱们不说她了，来打游戏吧？”
穆秋叶一边说着一边把小本本放回了桌子下面，黎若清的脸色也稍微好了一些。他点了点头，和穆秋叶说了一声好，然后就带着她一起走进了他的房间。
穆秋叶虽然已经和黎若清很熟悉了，但还是很少进彼此的房间的。在黎若清没有注意到的角度里，穆秋叶的脸色微微泛红。
黎若清的房间里有两台电脑。
一台是穆秋叶放在这里的，算是借给黎若清的。按她的话说就是有新电脑了，旧电脑放着也是占地方，不如放黎若清这里，两人还能一起玩游戏。
另一台就是黎若清自己的电脑了。是他打工了很久，在二手网站找了好久的一台，不算有多好，勉强能用。
和穆秋叶的旧电脑都没得比，但好在LOL并不算很要求电脑配置。
两人没啰嗦太多，打开了游戏之后选择乐彼此经常玩的位置。黎若清玩ad，穆秋叶辅助。虽然有点卡，但黎若清的技术也算不错，轻轻松松能带飞段位不太高的穆秋叶。
看着屏幕里的卢锡安，黎若清的思维却不经意间回到了以前的那个雨天。穆秋叶刚才找到的小本本，就是在那样一个雨天，顾雨漓送他的生日礼物。
那一年他十六岁，把同样十六岁的顾雨漓当成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十六年以来，他对过生日，只有一些零星的记忆。那是他十岁之前，父母还没有抛弃他的时候。
在连吃饭都成问题的一段时间里，他哪里还有心思花费在所谓的生日上面呢？久而久之，连他自己都忘了自己还有生日这一天。
那一天的雨不算大，绵绵缠缠的。
顾雨漓在中午放学的时候找到了他。
她笑着问他有没有准备什么礼物……因为那一天，也是她的生日。
他理所当然地忘了自己的生日，得知顾雨漓的生日是在那一天之后，花费了三个星期，用所有兼职赚的钱，为她买了一条很漂亮的裙子。
他不懂女孩子喜欢什么，只记得妈妈很久以前对爸爸嘶哑地说，爸爸连一条裙子都给她买不起。他下意识就认为裙子是对女孩子很重要的东西。
当顾雨漓收到裙子之后，眼里闪过了一种莫名的情绪。那种情绪很复杂很复杂，黎若清至今没有读懂……
满打满算，那条裙子有五百多块钱。黎若清每天放学后给书店看门两个小时，周六周日在流水线搬箱子，才刚好凑够了那么一点。
只是他那时候不知道，顾雨漓随便的一条裙子，都有上千块……他眼里很贵重的东西，其实对顾雨漓而言，真的不算什么。
她愿意收下他的礼物，黎若清就已经感到很满足了……就算她从未穿过。
下午放学的时候，黎若清没有伞，顾雨漓打着伞，撑起了他们两个人。走在伞下 顾雨漓看着身边拘谨又紧张到仿佛不会说话的男孩，一手提着他的衣服，一手打着不算大的伞。
顾雨漓身上有一种淡淡的花香，黎若清具体分辨不出来是哪一种，只觉得能让他的身心都一并沉沦其中。安静的雨声里，顾雨漓忽然对他问道：
“黎若清同学，你的生日是哪一天呢？”
黎若清当时哪里还会思考啊，只是下意识就告诉了女孩答案。随后顾雨漓愣了一下，看着黎若清的眼里多了一抹幽怨。
“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呢？”
他当时听不出那声音到底有没有委屈。
低下头，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想把那些他生活中的伤疤都揭开给顾雨漓看，那些肮脏而破碎的东西，不应该侵染这个琉璃一般漂亮干净的女孩子。
所以，他回答。
“只是父母这一段时间忙，前一段时间随便找了一天，匆匆给我过了。我也没来得及告诉你……”
平时黎若清和她说话的时候，很少能有把话干干脆脆说完。只有在编织这些谎言的时候，从来没有结巴。
“……好吧。原谅你这一次，明年你的生日我就记住了。不过今天怎么说也是你的生日，我必须有点表示，我想想……”
顾雨漓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想了半天，最后从书包里很小心的拿出了一个破旧的小本本。小本本很破，上面只有名字那一栏写着一个顾字，后面两个字因为刮痕已经模糊了。
小本本一点也不值钱，甚至连两块钱都没有。但顾雨漓拿着它的时候，眼里的神色却是珍惜与重视。
没有怎么犹豫，他把小本本递给了黎若清。
“黎若清同学，生日快乐。”
黎若清很震惊地接过了那个小本本……并同时把它当成了比自己还要重要的东西。
“顾雨漓同学……谢谢……”
他说的时候声音很小，这是他十岁以后第一次收到生日快乐。
顾雨漓轻笑了一下。
一双玫瑰色的眼睛在细密的雨丝面前，注视着男孩纯粹的眼眸，轻轻地念：
“若清……这个礼物很重要。未来的某一天，你要拿着这个礼物，找到我哦～”
那是顾雨漓第一次喊黎若清的名字……
……………………
“若清……”
身边少女的呼喊把黎若清喊回了现实。
穆秋叶就坐在他的旁边，漂亮的眼睛倒映着他的身影，神色是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秋叶？”
这局游戏已经结束，黎若清轻轻地问。
“今天是你的生日，对吧？”
“生日快乐，若清。”
穆秋叶没有忘记，她送上了属于她的礼物，不需要黎若清记得。
因为她不会忘记，也从来重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