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箫视角)
“请女子八百米运动员马上赶到跑道起点进行登记,请女子八百米……”
广播已经叫了第二遍了。
但是出去给我买水的江笙雪还是没有回来。
是不是她觉得陪我太无聊了,所以回家了啊。也是,天气这么热,加上她又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昨天又和猎魔人打了一架,明明是我拉着她来的,恐怕她也很不乐意吧。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既然都已经报名参加了比赛,我好歹还是要参加一下吧,就算江笙雪没在我身边,我也能一个人走下去……
吗?
我不知道,从我走出城堡,承担勇者之名后,身边除了她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也只有她没有把我视为异类,选择了和我一同冒险,见证了我的成长,教会了我许多知识。
而我,也只有她一个人。
原来的“夏特利亚”大陆也好,这个所谓“地球”也罢。
我除了她,一无所有。
但我也明白,我和她终究不是一条道路上的人,其他的都可以暂且不提,就光论寿命种族这一个,我和她终究也会有分离的这一天。
我始终明白,她是高贵的长生种魔族,而我只是她人生一须臾,眨眼之间我也许就从她的世界中划走,就如同翻书一般,关于我的这短短一页也只是刹那。
我原本以为我是个很知足的人,毕竟我已经失去了所有我可以失去的东西,单直到遇见了她,我才发现,我其实很贪心,我竟然在妄图对一个魔族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我只是区区人类而已。
每每想到这里我就感到一阵无助,一阵心伤。我也明白我这只是自己一个人自怜自艾罢了。也许对魔王来说,我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而已。
她和神是同一时间诞生的,也已经见证过了人世间千千万风采,也目睹了千千万勇者的诞生与堕落,更何况我只是千千万勇者中最差劲、最没有天赋的一位,凭什么要求堂堂一届大魔王记住我的身影?
这并不是我因为江笙雪没来看我比赛有感而发,而是我从得知了她的身份之后就一直在困扰我的问题。
从我休息的地方到跑道起点仅仅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却让我感觉如同行走在泥沼地里一般艰难。
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似乎在下意识避开着我,就好像我周围生成了结界一般,人们都纷纷离我远去。
人们的加油助威声也不是为了我,更多的是不解和鄙夷。
我以为我早就习惯了这种气氛,但我现在才发现,其实我也很希望有人能关注我,关心我。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依然没有看到江笙雪的身影,哪怕是用魔法在远处窥探我也好啊,但是没有魔力流动的痕迹,也没有注视我的视线。
她,真的走了吗?
“电商班的苏晓箫在吗!?”
“在。”
“快来这里登记一下,你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穿着白色体恤衫,戴着墨镜鸭舌帽的裁判指了指不远处的桌子上。
“哦,好的。”
因为我可能看着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明明是带着激情的运动会,但我这种状态出现明显有些不合群了。
太阳高高的挂在蓝天之上,明晃晃的太阳光刺的我有些睁不开眼睛,周围人的呐喊声带着热浪此起彼伏,让我一时间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的。
我明明吃过早饭了啊,但为什么会这样呢。
“快去快去!都在等你就位呢!你在三号道!”登记管理员让我签了名就挥手示意我上赛道。
橡胶赛道在太阳的暴晒之下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软软的,黏糊糊的就和森林之中的沼泽地一样。
我俯下身子做好了起跑的动作,周围的人也同样俯下身子。
我知道我有着足够的能力,我也知道我身为勇者不是一般人能过比拟的,只要我愿意,赢过他们简直是易如反掌。
但是,没有人注视着的我还考虑这些干什么呢?赢下来的荣誉又能和谁分享自己的喜悦呢?
或者来说,我赢下来又能给谁看呢?
没有意义,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嘭!”发令枪在我左耳边响起。
我反应慢了足足有好几秒,身旁的人都已经冲出去十几米了,而我还在原地。
“哈哈哈!你看那个人!”
“她在想什么啊!”
“难不成是气氛组?班上请来充数的?”
…………
短短几秒,看台上的人视线都聚焦在我身上。
和当初别无二致,嘲笑,冷眼,不解,谩骂……
和我当时刚刚获得勇者之名时一模一样,只是地点不同罢了。
无论是在哪个世界,我都是如此不受待见,就连我唯一的光芒,在此刻也不再照亮着我。
我拖起沉重的身子,慢步向前面缓缓跑去。
已经落下有差不多五十米的距离了,而我处在最后一位。
周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只不过都不是为我加油罢了。
不想跑了,不想努力了,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但我还是决定坚持下来,我不想被别人称为“逃兵”。只要坚持下来就行了,没有意义也好。
赛程已经过半,领头的人已经和我形成了一个对角的距离。
我只是感觉身体异常沉重,我没有生病,甚至力量有的是,但是我却不知道使用这份力量的目的。
“你在干什么!苏晓箫!给我把奖杯带回来!这是命令——!”
突然间,广播中传来一阵吼声,整个操场的声音瞬间被压了下去,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我。
我缓缓转过头看向声源处,一位黑色长发的少女叉着腰拿着话筒一脸气愤的看着我。
而我知道那个人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魔王贝利尔或者说是大小姐江笙雪。
她,她什么时候来的。
有些想哭,但哭不出来,就如同一个人在漆黑的深夜之中发现了光亮一般,就如同迷失在大海之中的轮渡发现了灯塔一样。
原本心中的不解,伤感,自暴自弃瞬间灰飞烟灭。
因为没有目的而散失的力量也重新流入到全身之中。
“哼。”我笑了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既然你想要,那我就拿回来送给你。
浑身充满了力量,就此蓄势待发。
我停在原地,冲着江笙雪比了个“OK”的手势。
好久没能这么畅快淋漓的跑过了。
身体无比的轻盈,脚下迈动的步子越来越快,但我知道这并不是我的极限,不就是两百米的差距吗!
“真的假的!”
“这真能赶上!?”
全校的目光再次聚集到了我身上。
周围的建筑在飞速往后倒退着,风声在我耳边也越来越响。
第五,第四,第三!
前面的人离我越来越近,纷纷开始加速。
但怎么可能是我这位勇者的对手。
这不算作弊吧,我又没使用魔法,只是体质不一样罢了。
没有一丝压力,也没有一丝不适,就连普通人在剧烈运动时候的大喘气也不存在。
我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不停的迈动,蹬出,迈动,蹬出。
周而复始。
回来了,一切都回来了。
这种场面让我想到了当初为了追寻魔王和她赛跑了整整几十公里。
想到她只裹了一件披风被我追着跑的场面让我感到一阵滑稽。
我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有谁𠹌想到一位看似平平无奇的女生连追六人,边跑边大笑的场面?
上一次时为了自己,而这一次是为了她而奔跑。
意义不一样,心境也不一样。
毕竟我已经是她的人了。
毫无悬念,我冲线了。
但是周围没有一个人围上来,反而都退避三舍,对我虎视眈眈。
原本热闹非凡的运动场静的可怕。
但我不在乎,毕竟有关注着我的人。
江笙雪站在主席台上,依旧是那个冷漠的表情,但我知道她就是这样。
我咧开嘴冲她笑了笑,比了个剪刀手。
“哼。你要是敢不拿第一损坏我的名声,回去有你好受的。”江笙雪恶狠狠的来了这么一句。
“我拿第一了诶!”
“啊?区区……”
“冲……冲线者是!是苏晓箫!”这个时候裁判才反应过来拿起话筒宣读成绩。
而我早就窜到了江笙雪身旁,她递过来一瓶水开口说“学校商店街挤满了人,我到校外买的,你就好好感谢我吧。”
“真因为你我才有力气跑!”
“你!……啰嗦!”
“我看看成绩!天呐!这次女子八百米第一的成绩是!竟然是两分零一十七秒!打破了学校记录!”
众多裁判围在一起疯狂讨论着,整个学校也沸腾了起来。
“我其实还可以更快的……”我嘟囔着。
“叫你开始的时候不认真跑。”江笙雪敲了一下我的头。
“你不在看着我嘛……”
“你真的是……!”
这个时候裁判长走到了我面前拿起话筒。
“苏晓箫同学!你今天创造了历史!请问你有什么话想对大家说的吗?”
突然变成了采访。
“这个……这个嘛……”
“不用紧张,这里都是自己人!你就放心大胆的说吧!”
“那个……我想要得到江笙雪同学的奖励!”我抢过话筒大声嚷嚷着。
“哇哦——!”
所有的人都开始躁动了起来!不少人还拿着自己的喇叭起哄着。
“答应她!答应她!答应她!”
突然间几乎所有的人都异口同声喊着这句话,整个学校的人都被带动了。
“啊?!”江笙雪完全没想到我会提这个要求,脸刷的一下红了。
“那么请问江笙雪同学答应吗!”
裁判长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故意把话筒递给了江笙雪。“刚刚你突然闯到主席台替苏晓箫同学加油,想必你也很希望她能赢吧!”
“这个……我……”江笙雪难得的展露出了慌张的一面。
“答应她!答应她!……”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是的……我答应她要求的奖励。”
江笙雪在众人面前还是妥协了。
“谢谢你!”我一把抱住再身旁的江笙雪。
“你……!你好烦!”江笙雪瞪了我一眼,只不过脸上还是红红的。
很可爱!
这下我得好好想想要什么奖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