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片群岛之上。
这里的人过着原始且自足的日子。
对于深邃的大海,他们更多是恐惧,因此,甚至在黑夜中都不敢触碰到还余留温热的海水。
她在这样一个夜晚诞生了。
没有哭喊,没有喧闹,仿佛她的出生都是理所当然。
但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触发了部族的禁忌。
部族的老巫师说,“她是恶魔之子,她终将回归克拉肯大人的怀抱!”
母亲对自己的慈爱,母亲对自己的恐惧,妈妈对自己的痛苦抉择,她全都感受到了。
而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自始至终都站在老巫师的身后,他们叫嚷着,比刚出生的婴儿还要吵闹。
有的人举起长矛,有的人燃起火把,还有的人取出了短刀……
“她是恶魔之子,她终将回归克拉肯大人的怀抱,但不是现在。”
所有人从平静到杂闹只是一句话,再从杂闹到平静也只是一句话。
所有的人都透露着令人窒息的癫狂。
从她睁开眼睛那一刻她就知道了。
——
“妈妈,我能出去玩吗?”
“不可以哦,在这里是最安全的,只有在家里你才能得到最安全的保护。”
“可是,我好想出去!”
三岁大的她已经远超同龄人的心智。
别人还在咿呀学语的时候,她已经会说很多完整的话了。
别人还在数数的时候,她已经会做简单的计算了。
现在,别人可以在沙滩上成群结队的玩耍,她只能在这个名为家的地方艳羡地看着他们。
她以为是因为自己做得还不够,所以她认真地模仿着一切,认真地学着一切。
她比他们所有同龄人更优秀,她比任何同龄人更期望自由!
“孩子,不可以哦,正因为你与众不同,所以你得忍受更多的孤独。”
“孤独?那是什么?”
“意思就是你以后要一个人走很长很长的路,没人陪你,也不会有人和你说话。”
“可是现在妈妈不就在我旁边和我说话吗?”
“我……”
她看见了妈妈的眼角流下晶莹的水珠,滴落自己伸到家外面的小手之上。
她不由得伸了回来,小小的舌头轻轻舔舐着无端生成的水珠。
“妈妈,这是什么?和天上下的水不一样,和你每天拿给我喝的水也不一样,但是和那些人有些时候从海里泼向我的水是一个样。”
“海里的那些水也是从眼睛里产生的吗?”
“这样的话,在家的外面就有很多很多的人吗?”
“大海就是这么产生的吗?”
“妈妈?”
她的眼里满是对这个世界的疑惑,而她也只能在饿了好一会儿等到妈妈到来之后才能问她。
而妈妈现在用手擦着和海水一样的东西。
自己好想从这个密闭的栅栏围成的家去抱抱她。
自己光是看着胸口就莫名的疼痛。
直到后来,妈妈才说那叫做哭。
而哭是家人之间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
这种叫爱意的东西好痛。
——
从那天起,她就再也没说过想要从这个“家”里出去玩。
而之后的每天,妈妈总是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来教自己辨识。
“在这片岛之外的地方还存在着其他的人类。”
“他们友好相处,他们热情和善。”
“他们有着比我们更先进的知识,他们还有着比我们更广阔的土地。”
“他们那里没有黑夜,他们敢在夜深之后踩到水中。”
“他们不会恐惧和崇拜着克拉肯大人。”
“他们不会让你感到孤独。”
“虽然他们离得好远好远。”
“但是妈妈会让你去到那里的。”
她看着如此坚定的妈妈,自己也开始向往着那样的地方。
“在那里,大家都是和妈妈一样的家人吗?”
妈妈停顿了片刻,随后坚定的回答。
“一定是的!”
“一定是比这里的他们更好的家人!”
——
日子一天天过去。
她为了不辜负妈妈的梦想,她努力学着一切,甚至发现自己隐藏着妈妈没有教过的东西。
她只要集中精神就可以让不远处的小石子飞到自己面前。
她甚至还高兴地妈妈展示。
可是妈妈好像不是很高兴。
“那是巫师才有的能力,我不希望你成为巫师。”
“但是,如果是你的话,那就会成为力量,成为改变一切的力量!”
于是,她自己以后都只是在漆黑的夜里,隔着栅栏,挥着手,精进着自己那逐渐鲜红的奇怪力量。
——
就在昨天,那个老巫师过来看了她。
嘴中念叨着什么最终时刻即将来临,然后又离去。
没过多久,妈妈就过来看自己了。
妈妈她的脸庞疲惫不堪,像是劳累了很久的样子。
她看着自己,疲劳的眼角泛起满足的笑容。
“今天晚上,我们就可以离开这个“家”了,我们就可以到达除此之外的新土地了。”
——
夜幕降临,当所有人都躲进小木屋。
她敏锐地看见了一个身影颤抖着向自己走来。
妈妈她拿着一根木棍走了过来,将它翘在栅栏之间使劲用力。
即使脸涨得通红,即使木棍嘎吱作响,栅栏也没有打开。
而她只是手一挥,那股红色的奇怪力量便让眼前的栅栏支离破碎。
妈妈她很震惊,但也很欣慰。
管它什么巫师的力量!能让她们母女俩活下去的力量就没有好坏!
她从那个住了五年的牢笼中逃了出来。
妈妈牵着她的小手,带着她在冰凉沙粒与温热海水中奔跑着,享受着妈妈曾经教过的自由。
妈妈刚才踏着海水颤抖的身子,此刻更为坚定了,头也不回的跑着。
——
她们要跑到妈妈偷偷制成的小船那里。
妈妈一路说着要去到南方的那个大到没有边际的土地。
还说着土地上没有黑夜,那里的光照亮黑夜。
说着她从海浪中飘来的关于远方故乡的故事
——
那里的光照亮了崖壁上石头。
那是小船被焚烧燃起的火光。
为首的人就是她出生只见过一面的父亲,还有那个会用着自己那奇怪力量的巫师,还有那群癫狂的人。
他们拿着燃烧变硬的木棍砸在自己和妈妈的身上。
他们只是在怪叫着施加暴力。
她终于忍无可忍。
狂乱的血红色灵力使得周围的石块凌空而立,这些石块愤怒地击向他们每一个人!
她已经分不清火光里木棍中石块上的血是自己的还是他们的,她只看见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他们越是痛苦地哀嚎,自己隐藏的那股嗜血的冲动就更加的暴躁。
母亲突然抱住了她,她正诧异着为什么?
而来自混迹人群中父亲的短刀一瞬之间就从母亲扑来的方向扎进她的身体。
母亲吐着血沫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从眼睛里流下了和母亲那天同样的水滴。
它顺着自己小小的脸庞滑进嘴角。
这种东西让胸口好痛。
而且和海水一样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