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稳定如一的灰色虚空,如今已经变得破破烂烂。有些地方陷入了时空的紊乱,有的地方则被黑与白的空间侵蚀,化为了随意领域的一部份。
“乐园的崩溃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请就此罢手吧,异世界的Ruler……不,能够创造出类似灵结晶〈Sephira〉的存在……也许应该称呼你戒律的魔神更合适一些。”
三羽遥甩甩手,丢掉已经破损开裂的简并态重剑。刚才和幻影的对攻已经怼得她指尖都麻了:“质点〈Sephira〉?别了吧,这种名号我可高攀不上。”
“你究竟想要什么?”
听见对方似乎想松口,遥嘴角微翘:“很简单,剥离园神凛祢的性格碎片。再这么打下去,乐园大概率会崩塌回原点,这也不是你想要的吧?”
然而幻影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反而召唤出了更多的花蕾。
花蕾缓缓释放出无数光粒在黑与白的空间中集结,借用乐园修正法则的力量,赋予万物以‘死亡’概念的光粒开始迅速扩张,甚至变得比即将爆发的恒星还要耀眼。
“啧——想要把这边的灵力彻底耗光……然后强行回收吗?”
强弩之末的状态被看穿喽,三羽遥苦笑着自我调侃。
由于还得维持乐园的存在,现在水晶能够提供的灵力已经没几毛钱了。用力过度的话,灵力供应一旦失衡,园神凛祢就会同凶祸乐园一起被放逐到物质宇宙之外。
到那时候,拥有灵力连接的幻影,怎么都能比自己更快找到飘荡在以太界的凶祸乐园吧。
她摇摇头,能够争取到的时间就只剩这点,剩下就看士道那边顺利与否了。
在纤细手指如舞蹈般的指引下,数个虫洞排成一列直线。
由灵力水晶球喷涌而出的引力子震荡不断地穿过虫洞,将波的振动不断叠加。由始往复,在一瞬间的无数次重叠后,形成了足以撕裂整个空间的恐怖冲击波。
三羽遥头上的发绳被扯断崩坏,淡棕色发丝飘扬在宇宙最初冲击的源头。
“来吧,这就是绝杀的回合了。”
……
第三天,凌晨,五河家。
伴随着不知何处而来的震动,五河士道醒了过来。
刚想抬手臂,却因为感受到肩上的重量立刻停了下来。于是便抱着凛祢的肩膀,任由她倚靠着自己的臂弯,轻轻把她放平在沙发上。
拉开窗帘,不断飘落的雪花已经在屋外堆积起来,院子里原本铺满地的泛黄树叶,此刻已经全都被皑皑大雪所淹没。
在远处,灵力光芒依旧在不断升腾,甚至将背景中的飘雪都染成了粉紫色,而且似乎离自己这边越来越近。
“这个世界正在不断消失吧。”
“最多就到今晚了。”
小小遥不知何时跑到了他的脚边。
“我……真的能够拯救凛祢吗?”
环着双手把她抱起到胸前,士道袒露出了内心的沮丧不安。
“不知道。”
“可是——”
“我只知道,愿意豁出性命去救她的,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了。”
“遥……”
“别叫。”
“?”
“我不像本体那样会掩饰,我会闹小脾气的。”
两人之间安静了没多久之后,屋后突然传来了墙壁破裂和砖块垮塌的声响。
“后边是什么声音?”
正有些纳闷地要往后门去,小小遥反倒拉着裤脚拦住了他:“别看了,是我布置的陷阱!对方肯定是冲着凛祢来的,带着她快跑!”
赶紧喊醒凛祢之后把衣服盖到她身上,正想去抱上小小遥,却看到对方爬上了二楼的阶梯。
“快走!”
她在楼梯口挥着手:“这些家伙敢明目张胆的出来,我那边肯定已经开始透支灵力了!”
听信她的话,刚带着睡迷糊的凛祢躲到门外,正好看到两个透明的影子飘进了客厅里。
士道只好捂着少女的嘴,同时咬紧牙关让自己不要出声。就在那宛若凶灵般的无颜之面向他这边转来时,厨房传来了爆炸声,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
门外的两人立刻借此机会逃到了街道上的阴影里。
随着时间滴答过去,士道紧张地看着逐渐被火焰染红的五河家。接着又一声清脆的声响,二楼的玻璃不知被谁砸碎了。再仔细看,推开窗的是一个小小的影子。
这时候整个五河家已经彻底燃烧了起来,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场景。
随着窗户接连爆碎,房子内又是一波爆燃,那个小小的身影即刻被冲出房间的火焰和热风推动着,向街道这边飞了出来。
“遥!”
士道冲了出去,一个顺手抱住了顺势下落的小小遥。
等到这时候才发现,她那身童装般的小裙子已经烧得破破烂烂,就连长长的头发也焦黑褪落了不少。
更让人不安的,原本像是娃娃那般的小短腿已经逐渐消失,如同数据碎片逐渐消散时的飞灰一样,正在不断变成白色的灵力光。
“笨蛋……叫你快跑呢?!”
“士道!那些东西还在!”
听到小小遥和凛祢的话,士道这才反应过来,于是抱着小号精灵,和凛祢一起往后逃去。
在火光中,几个人影被照射了出来。它们扇动着透明的羽翼,虽然还是守护者造型,但却像透明的泡泡一样,只能从折射的光芒中才能察觉到它们的存在。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士道喘着粗气,边跑边问。
凛祢的身体素质反倒比他强一些,虽然刚开始被绊了一下,现在反倒喘得不如士道那么厉害。
此时她也没空去在乎小小遥是哪里冒出来的,而是同样在猜想着士道的疑问。
“所有的守护者,应该都被解离成灵力了才对……我猜可能是护卫界石的守护者并没有被摧毁,而是遭到了什么东西的侵蚀。”
“恐怕就是在等着本体无暇分心的这一刻吧,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对乐园这么了解?”
“那……那还是要去找器吗?”
士道步子缓了下来,开始大口喘气。原本是想休息一下顺便得到小小遥建议,可就在这个档口,那个小精灵却拼命爬上了他的肩膀。
“现在看来,本体那边的对手有点棘手了……留给你的时间不多,尽快找到器,把它和凛祢贴在一起,最后启动脱离程序。”
“可是该怎么——”
士道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自己肩膀上的精灵已经连身体都变成了数据碎片,向着身后飘散而去。
“别停下!好好想想还有哪里没有去!”
她抬起小手把士道的脸推向前方,大声呵道:“你还想救她的话,就拼命跑!”
“可恶——”
五河士道拉起园神凛祢的手,自暴自弃般接着往远处冲去。他能感觉得到,原本紧紧贴着自己的那个小小软软的脸蛋,逐渐随风消逝。
“还有……注意自己的安全……”
……
两个人影牵着手,徘徊在居民区的小路里,他们呼出白色的雾,在冰冷空气中凝结成水珠和冰晶。
“五点了……”
士道看看自己的手表,又抬头看向了天空。
鹅毛大雪下个不停,可天空中却没有一丝云彩,只有逐渐升起的夕阳和挂在正空中的月亮与群星。
时间甚至逻辑都已经彻底紊乱了。
菜场,学校,游戏中心,两人偷偷又去了好几个地方,却依旧没有找到三羽遥所说的器。
反倒是那些透明的身影,好几次都差点被它们发现并尾随上来。
现在,两人刚躲开一只透明的守护者,正喘着粗气,缓缓走着。
“……道……够……”
由于虚弱和脱力导致的暂时性耳鸣,士道甚至一下子没听清凛祢的声音。
“怎么?”
“我说够了,士道。”
“凛祢?”
好像下定什么决心,凛祢喘息着靠在了路边的院墙上。虽然紧握着他的手,但说出口的却是完全相反的话。
“士道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不要再为我冒险了。遥小姐肯定为你准备了离开的办法,赶紧离开去避难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
“我不想看到你因为我而陷入危险,士道现在只是个普通人,太危险了。”
“这和普不普通没有关系。”
少女拉下防寒的帽子,任由雪花飘落在自己红彤彤的脸上。她喘着气,背靠青砖的院墙,缓缓蹲了下来,似乎已经决定放弃。
“我只是一个假的精灵,你没有必要拯救我的呀!”
五河士道也急了,他呼出的白气喷涌到女孩的脸上。
“我想要救凛祢才不是因为什么精灵之类的蠢问题!是因为你是我的青梅竹马!是我的家人啊!拯救家人有错吗?!”
说完这话他也用尽了力气,同样喘着粗气,滑坐在雪地上。
凛祢双手抱膝,把脸埋进了臂弯里:“就因为是家人……所以我才不想看着士道因为救我而死啊……”
看着开始抽泣的少女,士道什么都没有说。
他感受着冰冷刺骨的寒意顺着腿脚传遍全身,却没有动作,反而不断在内心里告诫自己:冷静,必须冷静。
遥、狂三、琴里、十香、四糸乃还有ratatoskr的工作人员们都仿佛未曾存在过,在这个空寂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和凛祢两个人,和无比强大的追杀者。
与过去不同,再也没有人能提供帮助,想要让凛祢活下去,只有依靠自己了。
五河士道狠狠咬了一口舌尖,直冲脑门的刺痛和溢满嘴里的微咸铁锈味,终于让他清醒了一些,也让他再次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没错,正因为是家人。所以,我是绝对不会放弃你的。”
“士道……”
他挣扎着再次站起来,拖着疲惫的腿脚,无力的手臂垂在两侧,却依旧没有放开牵着女孩的手。
“我们走……”
还没说完,他就看见侧后方快要熄灭的路灯下,漂浮着一个透明的身影。
“士道后面!”
凛祢猛地推开了他,连同自己一起扑倒在了雪地上。
紧贴着他们的后背,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能量球划着直线的轨迹,砸塌了一旁的三层小屋。
士道的背脊竖起一阵冷汗,如果不是凛祢,刚才他们就已经死了吧。
可是凛祢却替他挡下了部份爆炸的能量,被吹飞到一边,暂时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守护者的手臂化为了水晶般的刀刃,缓缓向两人飘来。
刀光闪落——
“库!”
拼着不知从哪里涌现出来力量,一把将凛祢拉倒自己身后,让她免于被刺穿的命运。
可下一刀却又紧接着刺了上来,已经无处可逃了——
“啊——!!!”
水晶利刃割开想要格挡的手臂,刺透了他的左腿。
浓厚的血浆沿着薄如蝉翼的刀锋冉冉而下,染红了雪地。
“士道!”
凛祢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士道用那只还完好的手臂死死拦着。
他看得出来,对方那无颜的脸,依旧死死盯着凛祢。
无情的利刃,抽了出来。
“库啊——”
使人瞬间脱力的剧痛填满脑海,少年咬着牙,用残腿跪在地上。
绝对不能倒下去!否则的话凛祢就——
【坚定你拯救精灵的想法,灵力会伴随着心灵产生波动……】
杀生的刀刃,再度举起。
眼看着那沾血刀刃朝着自己身后的女孩落下,甩起骨头都快要断了的手臂,五河士道发疯一样朝着守护者——
挥拳而上!
“你!给我滚开啊啊啊!!!”
绿色的荧光闪烁。
锃——
空气中迸发出金属碰撞的闪烁火花,水晶刀刃化为碎片,无形的守护者被撕成两半,化为粉紫色的灵力光消散在半空。
扑通。
士道失去了平衡,强大的冲击混合着惯性,推着他狠狠摔倒在雪地上。
然而,他却没有立刻挣扎爬起来,而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几乎骨折的右臂,想要挪动一下已经毫无触觉的手指。
可那五根手指却仿佛不听他使唤一样,依旧死死地捏着那凭空出现的剑刃——鏊杀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