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天台上，地砖已经修缮完整，再也不见和黑骑士战斗时那拆迁一样的惨状。
折纸背靠晴空和白云，开门见山。
“你就是Guest。”
这是陈述句，〈访客〉的重音点出了她对三羽遥身份的确定。
遥点点头，自己出现几次都没怎么掩饰，被认出来是很正常的事。
倒不如说，能让十香大大咧咧地在来禅上学，Ratatoskr机构在日本政府里花的力气肯定不小。
那反过来说，被DEM和反精灵人士发现，估计也是迟早的事情。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准备后手的，回头倒是可以问问琴里。
“折纸同学对吧，你找我有事吗？”
听到那无所谓的语气，折纸捏紧拳头，咬着牙问：“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救我？”
“那个时候？”
“别装傻。就是在那个奇特的空间里，你明明只要一个念头就能杀光我们。”
原来指的灵力暴走那件事。看来她是搞错当时的情况了。可自己该怎么说？难道真坦白告诉她，原因是害怕士道会伤心吗。
想到这，她索性歪歪头：“杀了你们对我又没好处。倒不如说，为什么会认定我要杀死你们？”
这直接把折纸搞不会了，总不见得回答：因为我们要杀你，所以你应该以牙还牙的反击吧。
“因为精灵和人类，是敌人。”
“敌人……精灵现界伴生的空间震会危害到人类社会，这说得过去。”
出乎她的意料，戴着平光眼睛的美貌精灵反倒点点头，认可了她这有些胡搅蛮缠的说法。
“不过，对于已经久居在地球上，不会再引发空间震的精灵，真的有必要赶尽杀绝吗？”
放着那么危险的精灵在地球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原本想这样说，但看着对方平静讨论的样子，这种比较激进的话反到有些说不出口。
可这样的话，自己的仇恨岂不是变成笑话了么？
“我很清楚空间震造成了多大的灾害。”说到这里，遥顿了顿：“我也没资格要求你们这些受害者的家属放下仇恨。但还是希望折纸同学你能明白，有些事情光靠互相杀戮，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你这种话毫无意义。”
互相杀戮解决不了问题，这种大道理谁都懂，可血淋淋的伤痕摆在这里，难道还真要受害者独自吞下苦果不成。
“没错。所以我的意思是，有没有一种可能，大家所看到的，并不是完整的事实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
折纸从这句话里听出一丝不妙的感觉，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了米莉曾提出的猜测——
【Guest也许是人造的精灵也说不定哦】
“比如说，折纸同学你还记得……前几天游乐园里的事吗？”
折纸愣住了。
随后，恐惧的神情爬上了她那精致的面孔。伴随着冷汗从额头滴下，她连退好几步，似乎回忆起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士道……我用white rycoris〈白色彼岸花〉杀死了……士道……”
自言自语到这里，她的双腿瞬间失去了力气，脚下一软，跪倒在天台上。
“果然你还记得。”
三羽遥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带上了一丝同情。差点亲手杀死自己喜爱的人，这种打击是绝大多数人都无法承受的。
看来凛祢展开乐园之后，只是暂时封存了折纸在游乐园的记忆。在离开乐园后，隐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一旦触碰到关键词，还是免不了要浮现上来的。
想到这里，三羽遥决定先拔掉这颗大钉子，免得将来又出什么岔子。
“我……我……”
折纸看着自己的手，双唇悸颤，那白瓷般的手掌里仿佛沾染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东西。
混乱的记忆已经让她分不太清，究竟哪些是真实，哪些才是臆想了。
发现对方状态不妙，三羽遥赶紧蹲下身，按住她的肩膀：“士道没事，他刚才还在教室里呢。”
“我……杀了他……第二次……”
看着折纸那恐怖的死寂眼神，三羽遥干脆紧紧搂住了她：“他很好，一点事都没有！”
“——遥！折纸！”
就在这时候，五河士道推开天台的铁门跑了过来。
三羽遥也终于松了口气，自己爬楼梯时用手机发送的消息，他总算看到了。
于是便拉起折纸的手，让她触碰了士道的手臂，由此感受到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清醒一点，折纸同学。那不是你的错，是有人故意要造成这种事故的！”
随着这话传入耳朵里，她终于又有了反应：“有人……故意？”
很好，三羽遥暗忖，只要她别往那个方向钻牛角尖，那就不会出什么大事了。
“你会去找琴里，是因为五年前的那场大火吧？”
稍微回过神来的折纸咬着嘴唇，没有出声。
于是遥就接着说下去：“你可能不知道，五河琴里也是五年前那场大火的受害者。她就是在那天，被人变成了精灵。”
“从人类，变成精灵？”
这个结论让折纸惊呆了。精灵是非地球出生的外来生物，所有人都是被这么告知的，先入为主的观念让大家从未考虑过其他的可能性。
看她不太愿意相信的样子，士道也接上话：“没错，当时我也在场，确实有个陌生人在，还把琴里变成了精灵……”
如果说三羽遥的话折纸还只是半信半疑，那士道作为当事人的证言，就让可信度瞬间拔高了。
“五河琴里原本是同你一样的普通人。就在那天，她被人用某种特殊的手段，变成了精灵。那些失去控制的灵力，则导致了那场火灾。”
“你是说，有人在故意把人类变成精灵？”
不愧是士道特意提起过的学霸，折纸一旦冷静下来后，立刻就找到了重点。
三羽遥点头抱膝，蹲在折纸面前与她平视：“虽然还不知道究竟是谁，但我正在追查。”
随后又向着她伸出手，问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寻找真相吗？”
望着对方伸出的手，折纸犹豫了。
最后她自己撑着地，站立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
“我没法信任你。不过，我会自己找到真相的。”
“折纸……”即便士道开口，似乎也拦不住她的决心。
“可对方很强哦。”
“你见过他？！！”
刚要转身离开的折纸又被这句话拽了回来。
这孩子还真好懂，三羽遥暗中咧嘴。
“只是稍微交过手而已，对方自称幻影〈Phantom〉，应该也是个精灵。”
“精灵……”
折纸颔首自语，随后又转向了遥：
“虽然你的天使没有一点灵力波动，但你是纯粹的精灵吧？五河琴里站在人类这边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三羽遥点点头，至少她现在的身体是精灵无疑，虽然可以通过昆仑女王号给自己换一具人类身体，但似乎没有那个必要。
“我不喜欢祂的做法，仅此而已。说起来，你们之前猜测我是人造精灵？”
“虽然有猜测，但现在肯定不存在那种技术。”她这算是透露了一点内幕消息。
“那倒也说不准呢。”
“你是指……哪个？”
听到这话，不仅折纸，连士道也呆滞了。他很清楚三羽遥的身世，可要说这世上有人造精灵存在，却是相当难以置信的事情。
毕竟现在人类被空间震闹得苦不堪言，如果精灵真全是人造的，那岂不是人类活该自作自受？
看着两人奇怪的眼神，三羽遥推推眼镜：“你们想一想，最早的精灵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三十年前吧？”
面对突如其来的疑问，折纸和士道对视一眼，不太理解三羽遥为什么要提这么简单的问题。
“没错，精灵第一次现界是三十年前的欧亚大空灾。之后大约从二十八年前开始，空间震开始频繁的出现在世界各地。”
三羽遥说到这里，又抛出一个奇怪的问题：“那为什么，三十年再往前，是没有精灵的呢？”
“出现就是出现了呀？怎么还有为什么？”
士道举手提问。
他有些懵，就好像科幻电影里说外星人出现在二十世纪，那就出现了呗。在戏外看来是编剧随手一笔，从戏内的设定来说就是机缘巧合罢了。大家都是这样默认的，怎么还有纠结为什么会出现在二十世纪这个问题的？
“那就把这个问题暂且放一下，”三羽遥摊开手，摆了摆：“根据我查阅的档案，曾有人做过统计：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出生的人，拥有魔力天赋的堪称稀少。但欧亚大空灾之后，这样的人才反而井喷般诞生了。”
这到是事实，折纸点点头，自己见过年龄最大的魔术师，就是天宫市AST队长，日下部燎子。而燎子今年29岁，正是欧亚大空灾之后一年出生的。
实际上不仅是天宫市，遍历全日本的AST成员，基本都是近三十年内出生的年轻女生。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欧亚大空灾……不对，应该是造成了欧亚大空灾的神秘事件，彻底改变了整个地球的环境。”
这倒不是三羽遥故意阴谋论，单纯是因为之前的世界里各种阴谋和诡计太多了，随便挑个事件翻翻，都能发现有一群家伙藏在水底下斗法。
看两人没有反驳，遥这才接着说：“但这就引出了一个悖论——从那至今的三十年里，包括南关东大空灾之类的大规模空间震灾害，实际上并没有引发环境中魔力或是灵力的大规模变化。”
“当然，这个理论在学界也仅限于猜测，因为没人能拿出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之前的灵力检测报告。所有的灵力和魔力检测技术，都是在欧亚大空灾之后出现的。”
“那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问题？”
士道听到这里，突然又觉得很合理了，没检测自然就没报告，很简单的因果关系不是吗。
“当然有。按照正常的技术发展路线，一门学科从提出理论，再到设计实验论证，最后得出相关技术的工业成品，是以数十年来计的。”
也许有点超出两名高中生所接触的常识范围，三羽遥随口举了个例子。
“狭义相对论的现世是1905年，卢瑟福提出原子核结构模型是1911年。但人类第一颗原子弹引爆，则要等到1945年的曼哈顿计划。至于狭义相对论的前提‘真空中光速不变’，那更是源自于十九世纪中叶就提出的麦克斯韦方程的启发。”
“而灵力和魔力呢？如果真是三十年前的欧亚大空灾才被世人发现，在短短几年里，毫无基础研究的人类就接连造出了魔力炉、显现装置甚至小型化的CR-Unit……虽然有计算机技术更新换代的原因，但这也未免太顺利了吧。”
“这么说来好像确实有点，大家以前都说技术爆炸和工业革命什么的……”
士道之前觉得显现装置的出现单纯就是技术爆发的结果，但听了这个例子后，却有点动摇了。
“再给个用来比较的例子，可控核聚变的方案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就有人提出，可到现在连影子都没见着呢。现在可靠性最高的方案，反而是用随意领域作为控制罩来约束核聚变，实属有点讽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