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五河士道出声打断了大家的议论。
“谁还有故事分享吗？如果没有的话是不是该……”
眼见剩下的几个同学蠢蠢欲动，生怕他们再爆出点精灵们的黑幕，三羽遥赶忙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我有！”
集中了大家的视线后，她面色阴沉，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既然你们都不讲武德，那就别怪我下黑手了。
打定主意后，她清清喉咙，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小时候不住在日本，大家应该很清楚吧？”
收到一片点头后，于是接着说：“其实不只日本，在很多文化中，都有降灵或者巫祝这种与超现实存在沟通的手段。降灵术、驱鬼招魂、式神、笔仙……世界各地都有类似的仪式。”
她扫视周围一圈，在座的同学们神色不一，有人陷入思索，也有人在静静等待下文。
“但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些所谓仪式当中有几点是共通的。”
说话的同时，她蜷曲五指，用指关节敲动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首先，真正的仪式都会刻意选择一个特殊时间点。”
看着她的手势，士道下意识地往窗外瞧了一眼。
三羽遥笑笑，仿佛在嘲笑他大惊小怪，接着说道：“其次是仪式的结构。或者说，吸引灵体和幽魂的环境。比如笔仙和碟仙就需要阴暗的环境，还有至少两名参与者拿着道具在符纸上一同请神……”
燃烧的蜡烛跳动了几下，油脂流淌到桌面上，与之前的堆积在一起，凝固成形。
“之后就是祭品……降灵者需要付出某种代价，从超现实的存在那里换取所谓的‘赠予’……但唯一的问题是，人和非人，对于事物的重要性，理解是完全不同的。”
“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殿町勉强地笑着，吞了口唾沫。
三羽遥的表情沉入了阴影里，对于殿町的话，她却答非所问：“在鬼故事会上，引来了真正的凶灵，这种故事你们应该听说过吧？”
她感觉到，身后抱着自己胳膊的手松开了一些。
少女伸手微微遮住了蜡烛，手指的影子映射到天花板上，瞬间把大半个屋子投入到黑暗里。
此刻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口中也只剩僵硬的冰冷语调：“夏季末的逢魔之刻，只点燃了一根蜡烛的房间，还有……正正好好十三名正在讲述诡异传说的无知年轻人。”
“十三……那个是……”时崎狂三眼神一暗，居然应和起来：“上帝的神子曾有十三位门徒，但其中有一位选择出卖了他……”
三羽遥脸色阴沉：“同样的，在名为献祭的仪式里，伪装的凶灵会混进十三个祭品中间，把陷入恐惧的灵魂拉入深渊。”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到最后仿佛是在风中凌乱的烛烟，几乎轻不可闻。
“当所有人陷入故事的恐惧中不可自拔时，最早被替代掉的那个无辜灵魂会来到屋外，哭诉自己的惨痛遭遇。”
还抱着士道的折纸张张口，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但已经晚了，这个时候所有的祭品都已经眼不能看，耳不可听，口不得言。”
说到这里，三羽遥煞白的脸上凄惨一笑：“凶灵会在故事里悄悄地‘替代’掉祭品，不知不觉间把他们吞噬殆尽。直到最后，桌子上就剩下十二只恶鬼围着唯一剩下的那个活人，也就是你自己的时候——”
蜡烛的火焰摇摆着，在无风的房间里，仿佛就要熄灭一样。
二年四班的学生们眼神木讷。
我是谁？
我怎么会来这里的？
为什么突然开始说鬼故事？！
究竟是谁被恶鬼替换了？还是说只剩下我……
在凝固的空气中，一股奇怪诡异的气氛逐渐扩散，直到——
叮咚——叮咚——
“啊！凶灵来啦！”
“哇！！！”
“不要吃我啊！！！”
“妈妈——”
不知谁首先惨叫一声，紧跟着，所有人都大声痛呼起来。
只有三羽遥站起身，拖着还挂在她身上浑身发抖的春绘，施施然走到门口。
“小遥不要开门！是恶灵啊！”
“不。”三羽遥摇摇头，在惨叫声中打开门。
“是麦当劳的外卖来了。”
……
“刚才那个故事也太恐怖了！”
“就是就是，我都听得迷糊了，感觉就好像精神真的陷入了混沌一样！”
“对对，太神奇了！”
就算捧着汉堡和薯条，同学们依旧在回味刚才她讲述的故事。
听到这话，三羽遥撇撇嘴。
在昏暗房间里一直盯着蜡烛这种不稳定的光源看，精神不疲劳才有鬼好吧。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在一番精神刺激后，谁也没兴趣再去聊都市怪谈，于是话题就伴随着快餐和可乐开始天南地北到处放飞。
直到最后，又渐渐回到了天宫市和即将到来的新学期。
“说起来过完今年，我们就该高三了啊。等明年这个时候，就该考虑出路了。”藤堂嚼着牛肉饼，把汉堡纸袋丢回了外卖包装盒里。
聊到这个，春绘和美衣也转头过来：“藤堂同学肯定要考大学吧，准备去京大还是筑波？”
“饶了我吧，那个难度可有点高……”
小林在一边接话：“你不是有去私塾吗？肯定行的啦。”
“大概吧。别光说我，你自己呢？”
“看球队在秋体的成绩呗，运气好可以被大学特招吧？我不太懂这个。”
“这么重要的事你小子严肃点啦。”
“嘿，你怎么跟我家老头子一个语气？”
“对啊，乖儿子～”
……
“年轻真好呢。”
看着哀春伤秋的高中生们，坐在士道身旁的时崎狂三抿了口咖啡，悄声感叹。
桌对面的三羽遥噗嗤笑出声：“听你这老气横秋的语气，您贵庚呦？”
“我可是风华正茂的16岁高中生哦～”
时崎狂三白了她一眼，却又忽然神情失落：“但作为精灵……却没有过去的记忆和……未来的方向呢。”
听她这样说，士道的眼神同样黯淡下来。他也曾亲耳听时崎狂三提起，说她自己有着必须要达成的悲愿。
想来也正是因此，眼前这个心灵手巧的时之精灵才会踏入无尽杀戮的深渊吧？
他放下手里的食物，转身坐直。
“狂三……如果把仇恨之类放在第一位，会失去很多更加重要的东西。即便是那样也好吗？”
谁知对方却摇摇头。
“重要的东西……对我来说那已经是过去式了。当做出那个愚蠢选择的时候，我就已经注定没有未来了。”
在灵力的涌动中，五河士道仿佛能亲眼看见——
在那犹若泣血杜鹃的精美面容下，从心脏处涌出的黑暗正在不断吞噬眼前的少女。
他想要做些什么，把即将被黑暗淹没的少女拉出深渊，可却发现自己有心无力。
就在这时，自身后而来的一股力量扣住了士道的肩膀。那是柔和又温馨的暖流，仿佛来自光明的牵引，把他们扯回了现实。
“说什么呢，未来当然是有的。”
三羽遥勾起他们的肩膀，把两人拽到身边：“就算真有所谓的神灵来牵引命运丝线，我也会把那个扯淡的命运撕开给你们看的！”
见她那高昂的神情和坚定的语气，时崎狂三呆了好一会后，脸上才逐渐恢复生气，甚至渐渐放声大笑起来。
最后她擦着眼角渗出的泪珠，感叹道：
“优等生……你可真是乐观主义啊。说来也是，至少在达成悲愿之前，作为精灵的我是绝不会死的。”
“狂三，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话，请一定要告诉我们。”
五河士道表情严肃：“这无关精灵还是人类。我一定要拯救你，拯救时崎狂三的美好未来。”
“啊啦～士道先生说这种话，真的不用先征求一下正牌女友的意见吗？”
时崎狂三眨眨眼，把目光转向三羽遥。可对方并没有表露出她想象中的扭捏姿态，反而向她伸出手：“我会全力支持士道。”
“……”
十指修长如玉的手，苍白纤细略有病态的手，还有线条分明宽大温暖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喂！你们三个在聊什么呢？要来唱卡拉OK吗？只要把手机连上电视就能唱哦～”
殿町在电视前鼓捣了半天，终于搞定他之前吹嘘了半天的手机家庭影院功能。
“小遥，时崎同学，还有五河君。一起来唱歌吧！”被众人推到最前的班长大人捧起两个麦克风，朝三羽遥他们招手。
“来了来了！”三羽遥一看电视屏幕，惊呼道：“啊，这首我会！”
“那准备开始了呦，时崎同学一起来吧～三、二、一！”
音乐从电视中传出。遥和士道各自拉着狂三的左右手，凑到了麦克风前。
“宛若那残酷的天使一般～”
“少年啊～成为神话吧～”
“……”
伴随着经典曲目的旋律回荡，少年少女们走调的歌声绕梁回转，流淌不息。
……
深夜，千亿的星辰高悬天穹。
送走同学，喂饱小黑，又整理完客厅，三羽遥回到了能让她容身的小小卧室。
把时崎狂三临走前塞给自己的纸条压在书桌上，同撕掉了几页的笔记本和揉成数团的信纸放在一起。
随后，她重新提起笔，在凭空显现的浮空屏幕中书写起即将寄送给另一个世界的信笺。
……
【Alpha Numbers的各位，展信佳。
我的名字是三羽遥。或者说，是人类续存计划演算核心〈三枚羽〉的重生体。如果你们能收到这封信的话，就证明我们之前对多元宇宙结构的推论，有相当一部分是正确的。
作为三枚羽在生命体系内的重构，我希望将这份过于偶然的巧合分享给你们，也希望以下这些数据，能够让大家在对抗默示录的战争中有所得益。
首先是这个世界里生命能量的表达形式之一，我们称其为灵力。灵力的表现形式类似于拜斯顿·威尔世界的灵光力……完全有理由相信，这同样是源自〈太极〉的十二支键碎片……】
文字化作加密的光量子信号，又在灵力场的波动中转换成无质量的信息，最后被编织成一只以思念为牵线的风筝在多元宇宙中飘荡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