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圈，格陵兰以东约980公里处。
尽管只是十月上旬，但北极圈附近早早就进入了极夜，这让缺失阳光的北大西洋上空阴沉无比。
黯淡的海面上孤悬着一座岛屿，冰冷幽深的海水不断拍打着山脉脚边的小小岩滩，只有一块百多年前的木刻标牌在海风中摇摆，证明曾有人登陆过此地。
就在不远处，两个人影脚踩碎岩，钻进崖壁边那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隙。
“这里真会有我们想找的东西吗？”
时崎狂三伸手碰触身边几十米高的悬崖，坚实冰冷的触感，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被冻在百万年冰壁里的标本。
“排除掉所有可能性之后，剩下的那个不就是唯一答案了。”
前面带路的三羽遥没有回头，精灵的夜视能力比普通人强上一些，但也没好到能够无光视物。
“再说了，这里一点警戒都没有，反到真有可能藏了什么东西。”
“哎，希望如此吧～”
这座岛屿是她们排查了DEM所有可疑地点之后仅剩的地方。远离国际常用航道，没有任何物流记录，更不存在于执行部的驻军记录上。
如果不是某位高管的私人航海日志里偶然提起，压根就不可能找到这里。
没过多久，远处的视界逐渐变得开阔起来，等她们停下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是一片被山峰所包围的谷底。
“看来没找错地方。”
顺着三羽遥的视线望去，时崎狂三惊讶之余，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唇：“啊啦，这可真是……”
沿着两人脚底的下坡路，岩谷一路下探，直至近百米深。
山谷底部满目疮痍，连带周围的山崖上都布满了不完整的凹陷，似乎有庞大的力量曾在这里尽情肆虐过。
岛屿周边巡航的无人机发来灵力报告，三羽遥沉默半晌后，开口确认：“在不久前，这里发生过一次大型空间震。”
“换句话说，这里曾有精灵现界过喽。”
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疑惑。
谷底有人造建筑的痕迹，这里确实是DEM秘密基地没错。可问题是，为什么会有精灵在这里闹出空间震。
“该不会是那个Sister搞出来的吧？”
对于狂三的猜测，遥不置可否，如果那个精灵真趁机逃了出去，倒也算得上好事一件。
“还是先下去看看再说吧。”
两人分开潜入谷底没多久，三羽遥就在被毁的试验场废墟里发现异样。
被激光融化的钢筋，喷射器灼烧的地面，利刃劈开的车辆载具，还有无数被碾成齑粉的混凝土碎块，这都是战斗过的痕迹。
三羽遥甚至能分辨出其中一部分是黑骑士和艾伦·马瑟斯的手笔。
走到最深处后，她钻进塌陷的屋顶，穿过金属、玻璃以及塑料的废墟，来到最深处。
在那里，塌陷的水泥板构筑出一个小小的三角空间，仿佛地震中劫后余生的避难所。
黯淡的微光落在地面，少女瞳孔一震。
“发现什么了？”时崎狂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你先别过来。”
三羽遥吸进口气，弯下腰，单腿跪到微光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前。
那是一名失去了气息的少女。
四肢干瘦，惨白枯萎的短发零落在耳边，干涸开裂的嘴唇毫无血色。再往下看，病号服的胸口处被撕开一道恐怖的裂痕。
遥伸出手，轻轻拂过对方沾满尘土的手指，长短不齐的指甲，以及躯干上的缝合疤痕，静静叙述着少女在生前遭受过怎样的虐待。
但最恐怖的，却是那失去了光彩的眼瞳，以及……微微上翘的干涸嘴唇。
遗体的周围散落了一些古旧陶片，遥一眼认出，这就是她们之前寻找的，名为＜桃源乡＞的法器碎片。
这时候她已经能猜到个大概了。
眼前的女孩忍受了无数折磨虐待，当她找到希望，奔向拯救的最后一刻，却发现那是被人为制造出来的虚像。
当人拼命爬出深渊，却发现一直支撑自己信念的光芒是掠食者的诱饵时，会落入怎样绝望的境地呢？
是的，即便如此，少女的手里还抱着那块被称为梦境之壶的碎片。她想拥抱光芒，即便那是虚假的致死猛毒。
肯特岛的人体实验记录，她记得清清楚楚，稍一对照就猜到了眼前少女的身份。
“安息吧。”
伸出手，抚平对方失去神采的双眼。
“都等你半天了，优等生……她是？”
当时崎狂三跟进来的时候，三羽遥已经脱下外套，盖在了遗体上，所以她只看见那张平静安睡的脸。
“应该就是Sister＜修女＞没错。”三羽遥沉声道。
见时崎狂三也沉默了下来，她随口问：“第一次见到死去的精灵吗？”
“倒也……不是第一次。”狂三闷闷地回答，与她过去优雅跳脱的风格截然不同。
遥撇撇嘴，此时也没心情去钻研对方话里的小九九。
“我倒是。”
说完便双手抱起已经微微僵硬的遗体，让对方头枕在自己的臂弯里，缓步往外走去。
时崎狂三握着燧发手枪跟在她身后，一路无言。
当第一缕光透射到她们身上的时候，遗体缓缓散发出光芒，最后化做微亮的粒子，飘散在空气中。
只剩下一件空荡荡的外套，挂在手臂上。
光粒一闪一亮，缠绕在遥的十指间，直觉告诉她，这是最纯净最原始的灵力形态。
“连尸体都不会留下。也对，我们的身体都是由灵力构筑的，从哪里来，自然也要还到哪里去。”
就算五河琴里这样原本是人类的精灵，身体也早就彻底灵力化，更何况其余那些还未查明身份的精灵。
时崎狂三叹道：“即便被称为毁灭世界的灾厄，谁又知道在她们死后，却连任何东西都留不下来呢。”
听到她的话，三羽遥抬起手，把留恋在自己指尖的最后一缕灵光粒子送上天空。
“安息吧。”
默哀几分钟后，这场只有两个人参加的葬礼就此结束。
“她是怎么死的？”
尽管没见到伤口，但时崎狂三很确信，眼前的精灵肯定已经弄清了情况。
“她是在最幸福的时候，被人杀死的。”
遥的回答让狂三狠狠皱眉：“说人话。”
“精灵的灵结晶由情绪驱动，在两种极大情绪的反差之下，灵结晶会进入类似失控的状态。相比正常情况，那种状态能够引诱出无比强大的力量。”
说话间，她忽然想到了凛祢和暴走的凶祸乐园：“或者说，失去了精灵主观意识的控制后，灵结晶才能恢复到最原始和最本源的形态。”
时崎狂三仿佛想起了什么，只见她脸色阴沉，咬牙切齿：“希望和……绝望。”
三羽遥点头，她有许多推测，但现在心情极差，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先回去吧，士道他们该担心了。”
思索着是否该把现在的情况通告给Ratatoskr，她边走边想。
按照那个叫艾扎克·维斯考特的DEM董事说法，精灵在经历绝望之后，会产生一种反转的形态，被他称为＜魔王＞。
经过灵力波模型的模拟后，三羽遥认可了他的推测，因此她也一直在关心精灵们的情绪状况，尽量不让她们参于战斗。
可唯一的问题是，自己是否也有产生同样变化的可能呢？如果自己变成了那种形态，会不会……危及到身边人的安全？
尤其是Phantom曾称自己为戒律的魔神＜Granzon＞，是否代表着她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某些隐患。
想到这里，三羽遥心底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忽然，一阵微弱的灵力波动引起了她的注意。
“谁？！”
在两个精灵的视线里，空地旁的一粒石子居然变成了绿色长发的小女孩。
见对方匍匐在地上毫无动作，三羽遥走近两步，然后就立刻闻到了异味。
“铁锈味？血？！”
她立刻冲了过去，将那个疑似精灵的小女孩抱在怀里。
都不用检查，就能看见女孩的腰侧被撕出了恐怖的缺口，如今已经奄奄一息。
“狂三！”
“明白～”
时崎狂三露出金色的眼瞳，严肃道：
“刻刻帝＜Zafkiel＞——”
“四之弹＜Dal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