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少女做出约定后,即便路易十五宣布了王太子与太子妃的婚礼日期,在士道看来也无甚所谓了。在那之前,自己早已经带折纸远走高飞。
【怎么可能给你们这种机会,即便是在虚拟世界里,也不应该把折纸牵扯进政治交易。】
打定了主意,他绕过人群,站在无人角落的阴影里,以免引人注目。
再往窗帘遮住的深处看,发现居然还有人和自己一样,对国王陛下的演说毫无兴趣,反而躲在最偏僻的角落里窃窃私语。
倒也不是刻意偷听,而是有熟悉的词语钻进耳朵,引起了他的注意。
“……碍事的东方人……车队在深林里……”
东方人?是在说我吗?
将厚窗帘掀开个角,悄悄探出头,一眼就望见几步外那个熟悉的舞裙背影。
“怎么又是这个女人。”
对于杜巴利夫人这种喧嚣的女性,五河士道颇为头痛,只想敬而远之。
至于那个站在花坛下,只露出半边脸的男人,也只能勉强瞧出一个身形。不过幸好,还有万能的贴身小助理帮忙。
“那是奥利恩公爵,路易十五的弟弟,理论上的王位继承人之一。”
飞去花园外绕了半圈,鞠奈就带回了答案,“他们在讨论那场袭击,杜巴利夫人抱怨说刺客的水平太差,连个小姑娘都没能解决掉。奥利恩公爵嘴巴倒是严,没怎么回应她。”
“居然在宫廷舞会上说这种话。”
五河士道背靠玻璃窗,轻手轻脚想再挪近几步,可惜大厅的音乐演奏再度响起,遮掩了小花园里那对男女的窃窃私语。
“总觉得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
正想要找个理由溜进去,杜巴利夫人却已经离开阳台返回了会场。瞧她脸上那副僵硬表情,想来是没能得到满意的回复。
紧接着,奥利恩公爵从另一侧的小门进入会场,这个高大的男人倒是面色如常,甚至还与士道眼神交错。
目光相交之际,灰发的中年男人不仅没有半分失措,反而朝士道举举手中的香槟酒杯。
“是我理解错了吗?”朝对方点头致意后,士道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一国公爵在幕后策划袭击外交车队、刺杀友邦公主,怎么想都很离谱。”
“如果他想要夺取王位呢?”
鞠奈在耳边悄声道,娇俏的声音像一只调皮的小虫子,挠得士道耳朵里窸窣作痒。
五河士道歪歪脑袋:“那不是应该刺杀王太子才对吗?比如狩猎时伪装成事故……好吧,少女漫画是吧,我懂我懂。”
……
乳白的月光洒落宫廷,音乐和酒香飘散在微风里。镜厅里灯火渐熄,人声的回音在走廊里消逝,将寂静还给初秋的虫鸣。
星星垂落到花瓣上,在沉睡中轻嗅泥土的芳香。
一个黑影踩过草坪,惊飞几只萤火虫后,停在纯白的雕像旁。
“拉托娜女神……”
喷泉中央,典雅丰腴的母亲怀抱着年幼的太阳神阿波罗,虽然姿态略显无措,眼神中却透露出坚强。
一缕白丝滑出兜帽,垂落肩膀。
身披斗篷的人影左右张望,沿广场边绕了大半圈后悄悄叹息,似乎有些失落。
五河士道钻出花丛,悄悄拍了兜帽人的肩膀,把她吓了一跳。
“在这里~”
“呀——”
娇俏少女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士道也没想到对方会喊出声来,立刻拉住她的手,钻进身后的花墙里。
“嘘,有宫廷卫队在巡逻。”
躲在树丛里指手画脚一番后,折纸公主立刻露出了然的神情。只见她微微点头,漂亮眼眸在星空下反射着明亮的光,兴奋之情不言于表。
士道定睛一看,好家伙,斗篷下面已经换了一套便于行动的裙装,看起来像是宫廷侍女们工作用的常服。
连偷溜出宫的准备都做好啦?
发现对方眼神不对,折纸掀起斗篷,露出朴素的长裙以及小皮鞋,无辜地嘟囔:“不是说,小小的冒险……吗?”
听见冒险这两个字的重音,士道挠脸:“你这身衣服哪来的?”
公主殿下眼神闪烁:“找、找侍女们借……的?”
“哦~”
士道冲她瘪起嘴,点点头。从某种程度来说,还真就折纸才干得出这种事,也许这才是她隐藏在优雅之下的本性。
【她没穿夜行衣出来就算不错了】
回忆起修学旅行时的斗智斗勇,控制室里的三羽遥忽然觉得,眼前的折纸还真能算是个乖乖女。
——相较之前的她来说。
“修学旅行?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女友这样说,士道也只能把注意力摆回眼前。
士道思忖,原先的凡尔赛小镇夜游计划看来已经无法满足这位颇具‘野心’的公主殿下了。
见他半天没答话,折纸伸手戳戳少年腰腹:“士道先生?”
“哦哦,可不敢辜负漂亮的女孩子的期待呀。”五河士道眼珠一转,挥手示意对方跟上自己。
两人借助低矮花墙的掩护,躲过巡逻的宫廷卫队,穿过广场和宫殿群,最后爬上了运送蔬菜的马车。
伴随车辆颠簸,待到再停下时,已经是凡尔赛宫的最外围。
士道躲在洋葱味的箩筐下面,感觉有点拥挤,于是戳戳折纸的肩膀。
“稍微…往里躲一点…”
对方没有反应。
刚过十分钟就睡着了?
他低下头,这才发现顶在自己胸口的居然不是膝盖,而是折纸漂亮的小脑袋。没错,少女居然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不断用羞红的脸蛋在自己胸口磨蹭。
更离谱的是,他的衬衫纽扣不知几时已经被解开,两只不安份的小手正颤抖着往他的腰腹部摸去。
!!!
“等等,你的手怎么——”
折纸公主朦胧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显然也被自己这下意识的举动惊呆了:“呀,抱歉!不知不觉就!!唔——”
就在这时,士道听见了皮靴踩在砂石路上的声音,赶紧捂住少女的嘴巴。
……
“老规矩,例行检查。”
“又来啊?”
陌生的说话声从车外传来,估摸是到了宫廷卫队的哨卡前。
当听见车夫跳下马车,往车厢后面走来时,折纸扣紧了士道肩膀,指节僵硬得发白。
“放心吧…”
士道此时还捂着少女的嘴巴,只能用眼神来安抚对方。随后他就感觉手心一阵黏腻酥麻。没错,有一个柔软细腻又湿热的小东西,正在他的手心里来回剐蹭。
?!!
五河士道瞪大了眼。更离谱的是,眼前这个长发版折纸的眼瞳里,同样充满了不解、困惑和羞涩。
他想立刻撒手,却又怕折纸叫出声来,那可就真成了‘绑架’公主的大恶人。
快停嘴!
士道疯狂给对方打眼神,可折纸却依旧是那副无奈的表情。再加上马车夫叨念着开锁的声音,五河士道已经做好和这个操蛋世界爆了的打算。
【鞠奈A梦!救命啊!】
噗通——
不远处的池塘里响起落水声,引走了执勤士兵,马车夫见状,慢悠悠地晃回驾车席,拉动牵绳继续出发。
车厢里,两个人影和受惊的仓鼠一样,分别缩在自己的角落里,脚边堆满了散落的篮子和箩筐。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身体下意识地就——唔——”
眼看折纸公主把脑袋埋进膝盖里,脸已经红到快要原地爆炸,士道也只能装傻充愣,偷偷用裤子擦掉少女香甜的唾液。
只有立了大功的鞠奈在一旁无助地抓脑袋,她刚才飞去人工湖里丢石头,没注意到折纸的动作。
……
马车顶着月色,缓缓驶上石头步道,车轮辗过碎石,颠醒了打瞌睡的少年和少女。
拉开小木窗,前所未见的景色落入年轻人的眼里。砖石的房屋层层叠叠,不断有晾衣架掠过头顶,即便月上云头,许多窗户里还在闪烁蜡烛的微光。
“这就是巴黎?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少女扒在窗口,皎洁的月光垂落在她发梢,随着马车不断前行,就像河水中流淌的白银。
“确实,我算是懂巴黎综合症的意思了……”
尽管知道这是十八世纪末的巴黎,但士道依旧忍不住拿来和自己想象中的花之都做比较。
马车在颠簸中缓缓减速,男孩躲在阴影里跳下车厢,随后又接住束手束脚的女孩。
沿小巷子走了没几步,就看见空地帐篷里跳跃的烛光。
“那里有店开着。要进去看看吗?”
小小探险队的第一步就差点翻车,两人刚钻进帐篷,立刻被刺鼻的药草气味呛得直咳嗽。士道想拉折纸离开,却发现对方停顿在店主的身前挪不开脚。
“折纸?没事吧?”士道挡住女巫模样的摊主投来的视线,这种半夜开张的店面向来鱼龙混杂,难说会不会和黑社会之类攀上关系。
不顾店主阻拦,他拽起折纸直接逃出了大帐篷。冷冽的空气吸进肺里,将烟草灰的刺鼻气味一扫而空。
回头关心折纸,却发现她的臂弯里正抱着一大捧奇形怪状的玩意。
“没事吧?折纸……你手上抱的是什么呀?!”
“哎?手上?”折纸公主无辜地低下头,这才发现不知几时,自己已经把一大堆树干兽皮之类的玩意捧在了手里。
【刚才那是吉普赛女巫的帐篷吧……蝾螈干、蛤蟆皮、蝮蛇褪、还有肉苁蓉和淫羊藿之类,都是中年人才会用到的东西呢。】
耳机里,三羽遥同样干笑不已。
“呀!”
折纸显然也被这堆奇形怪状的东西吓到,想要丢开它们,手臂却根本不受她的控制,依旧仅仅抱着这堆中年肾宝。
“士、士道先生,不是我想买这些东西!它们、它们自己跑到我手里来的!!”
五河士道终于明白,帐篷里的吉普赛摊主为什么会用这种诡异的表情来接待自己的了。
我才用不到这种东西啊!
可是,就算再苦口婆心地劝慰,折纸也哭喊着自己撒不开手。无奈之下,士道只能顶着吉普赛女巫的微笑付了钱,临走还被对方用干枯的手掌拍拍肩膀,送上一副羊肠做的气球。
拎起购物篮,两人逃也似得离开了小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