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天界，灵道宗，黄金宝殿，百年总结大会。
“我宗灵石这个百年收益达到500亿，充分完成百年前既定OKR，较上个百年提升250%。”
“其中系统觉醒及开发业务占比60%；魔族人口贸易占比30%，灵兽畜牧占比10%，灵宝及丹药占比5%……”
灵道宗的长老们收起肚腩，艰难地将自己固定在桌椅的缝隙中。
比起大殿中央由系统变换的汇报图表，他们显然更关心自己的屁股——
虽然他们十分赞同宗主大人忆苦思甜的精神，但把自己高贵的仙躯放在这简陋的、由纯黄金打造的坐椅上，实在是委屈。
他们更想念下天界供奉的、由黄金蚕丝编制且自带震动按摩和飞行功能的灵宝蒲团。
至于汇报的百年业绩？呵。
那种数据，只要随便拿几个下天界宗门的业绩冒充下就好，在座的长老们铁定都是这么干的。
真要说这殿内有什么比他们的屁股更在意的，自然是长桌那边的三位道尊。
自己能否端牢铁饭碗，完全是看他们仨心情好不好——
“你在下届掌管13个宗门，汇报数据仅有3个宗门的？所以你这一百年的业绩是做掉了十个宗门吗？”
“系统研发方面，新开发面向御宅族的‘合欢双休’、‘暴食储能’系统？用一百年时间，开发面向小众群体的新系统价值体现在哪里？为何不能用最畅销的龙傲天系统套皮售卖？”
“下个百年预计开发100块神阶灵兽牧场，这些牧场选址分别在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整个道宗神阶牧场也就四块？还都是在上宗……”
汇报的长老们望向庆书的眼神里满是忌惮。
他们自然瞧得出，这位道尊心情欠佳。
面对宗门里，唯一还在认真工作副宗主大人的“刁难”，长老们不敢生起一丝对抗之心，只得边磕头边道歉悔过，为自己在下个百年继续盘剥下天界争取机会。
“至于刚才那份宗门总体数据汇报……”
庆书刚要开口，却听到大殿中央的宗主宝座传来两声咳嗽。
“还是很精彩的，只是我想了解下百年前我宗既定目标是多少？”
“嗯……100……大概250亿灵石。”
“身为灵道宗的长老，我想你的回答可以更自信一点。”
“250亿灵石！”
“这个百年收益是500亿灵石，上个百年是250亿灵石，所以涨幅是250%是吗？”
“是的！”
“非常好，先下去吧，继续努力，相信宗门有你这样的人才一定能取得更好的业绩。”
庆书微笑着，感觉腹部像是遭受了道尊境强者的亡命一击，险些吐血。
呵，这宗门没救了，叛逃魔界算了。
不对，魔界早被道天放逐到世界外，魔族也被奴役万年，这个狗屁灵道宗不就是做魔族奴隶生意的吗，忍住，还是自己的饭碗要紧……
思绪间，他瞧见对面的迪泰道尊熟练地给部下使了个眼色。
“少宗主英明，宗主英明，我灵道宗必能在二位的领导下飞升上界，名震道天！”
在死对头迪泰带领下，长老们的阿谀喊得震天响，险些把黄金宝殿掀翻。
“哈哈，还是迪泰天尊教导的好，吾儿交于你，本宗主也是放心。”宝座上的灵道宗主捋着胡须，满脸笑意。
“两位道尊，对我宗灵宝及丹药业务有何看法？”
会议上，如果领导对某个业务产生兴趣，可能的原因有两个。
一个是对该业务的现状不满，通常对事儿，对钱儿，但终究对人儿。
另一个是领导想搞所谓“创新业务”增加业绩，尝试先拿个软柿子项目捏上一捏。
“宗主英明，上个百年我宗灵宝与丹药业务所占比例较低，但目前中天界灵宝与丹药的市场前景还是很开阔的，所以我提议扩展创新该业务!”
“前景开阔的结论从而何来？中天界90%的灵宝丹药营业额都出自商道宗。我们应该继续巩固60%的核心业务，用更多精力研发受中天界居民偏好的系统！”
庆书只希望领导少给自己挖坑。
“荒谬，你分明是在小看灵道宗主的商业判断。”迪泰又给身后的长老使眼色。
“不，我当然相信灵道宗主的商业判断，我小看的是你的……”，庆书也支持自己的长老发信号。
拥趸心领神会，添油加醋地指责对方。
长老们争吵逐渐升级，甚至爆发道力掏出灵宝，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当然，长老们不会真的出手，他们清楚自己在演戏。而观众是两位副宗主。
庆书也很清楚，自己只是在演戏；真正的观众是台上那位抛出话题的灵道宗主。
见手下又要在百年大会上大大出手，灵道宗主手缕胡须，笑意更甚。
自从万年前来到灵道宗，庆书就看出，这位笑眯眯的宗主大人是一位斗蛐蛐爱好者。
或许是飞升上界无望，他并不在意宗门如何发展，也不关心手下是否贪污腐败。
他更在意的是“控制”，让部下费劲心思内耗，自然就没人惦记他的宗主宝座了——
前些天，庆书收到宗主大人的系统传讯，调查并核算今天会议上出现的所有真实数据以及账目。
以庆书的系统能力，悄无声息地完成这项指令并不困难。
倒是把长老赠送给自己的灵石和各族美女“悄无声息”地转赠给灵道宗主，着实耗费了庆书太多的精力。
庆书很清楚，自己能当上副宗主，固然有道力修为高至道宗境的加成，但核心原因还是他能很好的扮演好“蛐蛐”这个角色。
老实说，他早已厌倦提线木偶般的生活。
被操纵和另一个木偶相互扯头发，让他苦不堪言。
但如今世道皆如此，在被道宗统治的道天世界，独善其身根本是奢望。
灵道宗主轻咳一声，长老们立刻安静下来。
“诸位，灵宝及丹药业务虽非我宗核心，近百年数额颇有涨幅，自然是我宗全体长老的功劳。”
“宗主英明……” 长老们立刻放下灵宝平息修为。
收放自如的演技是一个好演员必备的素养。
“涨幅这也说明灵宝及丹药业务的潜力，我想顺势推出一款新丹药，必然可使我宗在下个百年营业额翻倍！”
灵道宗主掌心处凭空出现一枚小巧丹药；丹药呈黑白两色，周身却弥漫粉色雾气，甜腻的丹香席卷大殿，长老们纷纷露出陶醉神情。
“此丹名为阴阳圣转丹，由下天界合欢宗合欢街研制，属玄品丹药，主材料是其宗门内随处可见的合欢树，效果为直接提升服用者的一个境界，道婴境下皆有效果。”
在道天世界，修炼境界分为凝道、筑道、道丹、道婴、道神、道尊等多个境界。
灵道宗的长老修为大多在道丹境停驻千年，听闻服用此丹可轻松提升一个境界，长老们看向丹药的目光也炽热起来。
“提升境界的丹药放眼整个道天世界都极为稀缺，大部分高为天阶，此丹仅为玄品，难道有何独到之处？”庆书问道。
在道天大尊统一世界后，上至系统技能，下至灵宝丹药皆被划分为神、天、地、玄、人，共五个境界；玄阶丹药效力可堪天阶，想必副作用不小。
“阴阳圣转丹确实有独特之处，至于效力和那个微不足道的副作用，就现场演示吧。迪泰，让一个道丹境的男性魔族服下此丹。”
面对灵道宗主的要求，迪泰不敢怠慢；他催动系统道力，操纵一头精壮的牛魔族从他的系统宝箱中飞出。
牛魔族面相丑陋，周身伤疤纵横交错，他双角紧贴地面，身体不停颤抖；似乎下一瞬又会被迪泰残忍鞭打。
“最小范围地释放你的修为波动，然后吃了它”。
迪泰将天尊的丹药弹射给牛魔族；牛魔族依照命令，小心翼翼地释放了道婴境修为。
感受到牛魔族的修为波动，迪泰像是触碰了什么污秽之物；他毫不犹豫地甩给牛魔族一鞭子，接着掏出能消除魔族气味的“灭魔酒精”向周围喷洒，并用手帕不停擦拭双手和灵宝；殿内的长老也学着迪泰的样子毫无意义地清洁空气。
一时间，灭魔酒精的味道盖过了丹香。
他们愚蠢的举动不由让庆书翻了翻白眼。
“蠢货！赶紧吃了丹药！”迪泰怒道。
牛魔族慌张地将丹药吞了进去，粉红色的雾气席卷全身；他的修为波动逐步提升，真的由道丹境攀升至道婴境！
但牛魔族身体的变化并未停止。
他脊背的肌肉蠕动起来，不断涌出粉红色的雾气；雾气逐渐淹没牛魔族的身影，最终只能听到骨头扭转的“咔咔”声和他痛苦的呻吟。
迪泰和长老们慌张地加大了喷洒灭魔酒精的力度，宝座上的灵道宗主依旧手缕胡须，笑意不改。
伴随一声古怪尖叫，牛魔族周身粉红色的雾气骤然散去。一位头顶尖角的魅魔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她面容姣好，身材凹凸有致，此前狰狞的伤疤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吹弹可破的肌肤。
“哈？”
大殿内的长老们都瞪大了眼睛，他们逐渐理解了灵道宗主所谓的“微不足道的副作用”是什么——
原来是性转丹啊！
可怎么连物种都变了呀！
还有那个牛魔族，你适应角色要不要这么快啊！侧坐在地上挤出胸脯肉给谁看的呀！等等，他，不，她的身材好像还真挺不错的，嘿嘿嘿……
看着异彩纷呈的殿内光景，庆书痛苦地捂住脑袋。
就不该相信这个不着调的宗主能憋出什么好屁来！
“阴阳圣转丹的效果，是转换生物体内的阴阳之力，通过解构阴阳再平衡，激发自身道力潜能，达到升阶的效果；当然，服用之后转换效果只有一次，再次服用也无法改换性别。”
“诸位长老，觉得此款丹药如何，是否有广阔的销售前景？”灵道宗主笑得眯起了眼睛，明明是平和自然的语气，听起来却更像是要挟。
霎时间，殿内寂静无声，只有沉默呼啸。
“此款丹药是否可以售卖？”见无人回应，灵道宗主加强了语气。
长老们从惊骇中缓过神，他们猜测灵道宗主售卖这种离谱的丹药是想彰显自己的领导地位，拍马屁的肌肉记忆触发，想开口赞同，却又憋了回去。
宗门的会议上还是少发言，毕竟言多必失，这种时候，还是要领导牵个头——
他们将视线汇聚在庆书和迪泰上，感受到长老的目光，迪泰深吸一口气，抢先吼道：“我赞成！”
“阴阳转换丹副作用有一丁点明显，但比起副作用，能轻松升阶的效果显然更能吸引修士，特别是下界修为较低的修士购买，因此阴阳转换丹必然有相当的售卖潜力，我坚决支持！”
迪泰举起手臂，表情坚定。受到鼓舞的长老们也跟着附和起来，赞同的声音再度把大殿屋顶掀翻。
“既然如此，就把阴阳圣转丹列为下个百年我宗首推的产品吧。”灵道宗主眯着眼，陶醉在长老们一声声的“宗主英明”中。
大殿中，唯有庆书面色暗沉，沉默不语。
理智让他不要做出过多的发言，但如此荒谬的丹药一经售出，销量肯定会因性转这奇葩的副作用暴死，进而影响宗门的各项业务。
他不断劝说自己喊出“赞同”，劝说自己学着长老们溜须拍马的模样安然度过下一个百年；但他灵道副宗主的身份，他的职业操守，和清晰的职业判断不允许他那么做。
况且他为灵道宗主当牛做马近万年，他应该也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思索后，庆书目光坚定，他挺起胸膛郑重讲出了自己的观点。
“我反对，此事有待商榷！”
*
一日后。
“原灵道宗副宗主庆书因个人原因，即日起格去修为，调离中天界总部，担任下届外道宗宗主，由衷感谢庆书道尊万年来对宗门的杰出贡献，愿其在下届外道宗能获取更好发展……”
灵道宗山门外，一阵寒风吹过，庆书脸色阴沉——
没想到自己贵为道尊，兢兢业业工作近万年，有一天也能因如此奇葩的原因失业。
既然如此，就彻底毁灭这个宗门吧。
望着道宗的牌匾，他坚定地发出誓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