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莉耶，你能听得到我的话吗？”
楚萱在自己的心里自言自语起来。
她想知道，尤莉耶是否能读取到自己的心声。
如果能的话，那么二人的交流就会变得容易许多，虽然代价是楚萱在尤莉耶面前几乎变得没有任何隐私可言了。
“玛莎，玛莎，是我！你听得到吗！这个人是恶魔，不要被她骗了！快去，快去找，去找……”
而尤莉耶的反应，证明了她没有办法听到楚萱内心的声音。
那么……既然尤莉耶见得到玛莎，说明她能感知到外界的情况……和我共享感官？
那种熟悉的麻木感又开始袭来，楚萱知道这是尤莉耶在尝试抢夺身体控制权。这回玛莎可在现场，如果再弄得跟刚才一样，那楚萱可真就解释不清了。
得快点和她谈谈！
楚萱的大脑飞速运转，急忙想了个理由支开玛莎：
“玛莎，我有点饿了……虽然在浴室吃，呃，用餐，不是淑女所为，但是可以麻烦你先拿点可以充饥的食物过来吗？”
玛莎听到楚萱的要求后虽然有些惊讶，但她自然没有拒绝楚萱请求的理由，于是她点点头，起身将湿润的双手才围裙上擦了擦：“那么请您稍等片刻。”
说完，玛莎就起身离开了这间浴室。
等到身后关门声响起，玛莎那透过厚重木门而变得沉闷的脚步声逐渐微不可闻后，楚萱才急忙压低声音开口：
“尤莉耶，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噫！！”果然，楚萱脑海内的那个声音发出一声悲鸣，“你把，你把玛莎支开，是想对我做些什么吧！”
“你这无耻的，卑鄙的恶魔！你该受到神的审判！”
“冷静，冷静！”楚萱这下无比确认了，尤莉耶与她的感官是共享的，于是她继续以保证自己能听清的音量说道，“我不是什么恶魔，我一觉睡醒就发现自己在你身体里了，真的！”
“我不听！肯定都是骗人的恶魔之语！你想骗我，让我把身体交给你，对吧！”
“不是的……”
“我在教会听大主教讲过的！恶魔就是这么卑鄙狡猾无耻！”
这……楚萱被尤莉耶一连串的话堵得开不了口。
她确实没有什么能证明自己不是那个所谓的恶魔的依据！
毕竟“一觉睡醒就把你身体抢了”这个说法真的很没有信服力啊……
可是玛莎随时都会回来，楚萱没有能和尤莉耶好好沟通的时间。至少现在没有。
“行，那好，我就是恶魔，”楚萱想了想，决定软的不通来硬的，“给我好好听我说话，不然我就把刚刚那个叫玛莎的女人给吃了！”
虽然楚萱也不知道恶魔这种生物究竟吃不吃人……应该，吃的吧？
“不，不要！”听到楚萱那堪称凶残的发言，如果此刻尤莉耶不只是个意识而是个活人的话，应该已经吓得面色苍白了，“不要吃掉玛莎……求你了……”
“那你就……”楚萱本来想趁着这个机会继续跟脑海内的尤莉耶沟通，但是这个时候身后的木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于是她三个字并作一个字，语速飞快地低声道，“那你就安静点，直到我俩独处！”
吱呀——木门被推开，玛莎端着盛着食物的盘子走了进来，她有些不确定地看着还泡在水中的楚萱：
“您刚刚在和我说话吗，公主？”
“啊？不，没有，我就是肚子有点饿了。”在感受到脑海内的尤莉耶终于收敛了声音后，身体的麻木感也消失了之后，楚萱转身，对玛莎露出了一个微笑，“都拿了些什么？”
“白面包，卡马洛奶酪，深红花酿。”玛莎半跪，将盘子摆在楚萱身旁，上面是一些吃起来相对而言没那么麻烦的食物，还有一杯泛着深红色泽的酒液，“怕您太饿了等不及，就没有去吩咐厨师拿炖菜，这会耽误不少时间。”
“没关系，”楚萱点头表示理解，“谢谢你，玛莎。”
“这是我应做的。”玛莎动作轻柔地挑起楚萱沾满的头发，继续刚才未完的工作。
尽管楚萱此时还不算很饿，不过才刚让玛莎拿食物过来，不吃又显得有些奇怪。为了避免玛莎起疑心，她也只好伸出手，捏起一片白面包。
正准备直接将这白面包塞进口里的楚萱，突然皱了皱眉。
尤莉耶之前是怎么吃的？一国的公主应该吃相不会跟自己一样随便吧？
想着，楚萱只好在心底叹气，然后将那片白面包用手撕成可以轻易入口的大小，再拿起一片塞进嘴里。
这样“淑女”的吃法应该是配得上尤莉耶身处的环境的。
但楚萱这件事其实从一开始就做错了，在浴室进食这般没有礼仪可言的行为可不是王族所受到的教养所允许的；如果玛莎是个宫廷礼仪教师，那么楚萱非得被训斥上个三天三夜不可。
不过好在玛莎并不是什么礼仪教师；她只是尤莉耶的贴身女仆而已。
没过多长时间，才几片面包就着一些奶酪下肚，楚萱就面色不对了起来。
因为她已经有些许饱腹感了。
尤莉耶！你的胃口怎么这么小啊！楚萱看着一旁盘子上还剩了几片的面包，在心底发出哀嚎。
“……您这么饿吗？早知道我应该带点正菜过来……”见到“尤莉耶”一下吃这么多，玛莎有些惊讶，要知道在以往，如果厨师在装盘时不刻意减少分量，这位公主甚至有可能会吃不完自己盘子里的那份。
“……太饿了，一不小心就吃饱了。”楚萱已经有些习惯这种不失礼貌的微笑了，“还有多久？我指我的头发。”
玛莎用桶里剩余的温水，再从尤莉耶后脑处缓缓地灌溉下去，让水流冲走泡沫，然后放下桶，询问楚萱的意愿：
“好了。您不想再泡一会了吗？”
现在得赶紧单独待一会，跟尤莉耶谈谈……楚萱摇摇头，开口道：“我想先回床上休息一下。刚刚的体验……你知道的，不是那么好。”
“明白了，那我这就伺候您更衣。”
在玛莎的服侍下擦干净头发和身子，穿上了一身宫廷长裙的楚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吩咐玛莎不要打扰她休息，还有将今天的行程全部推掉后，楚萱关上了房门。
确认完玛莎已经不在房间外了，楚萱坐到了梳妆镜前，低声说道：
“尤莉耶。可以说话了。”
“……你还想我跟你说什么？”过了一会，尤莉耶的声音才在楚萱脑内悲愤地响起，“恭喜你占据了我的身体吗？”
“……你看得到我看到的东西，对吧？我们共享着同一个感官。”楚萱看向镜子中陌生的自己，里面金发的少女摆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你应该能意识到，我不是以一个戏谑的心态在与你对话的。”
等了一会，见尤莉耶没回答，楚萱又继续说下去：“如果我真的是恶魔，我已经得手了你的身体，没有理由再对你好言相劝才对，我应该想尽办法把你抹除，这样我得到这具身体才算稳固，对么？”
“……或许，或许你只是没有那个能力做到，将我彻底抹除这件事。”尤莉耶有些底气不足地辩驳。
“那就顺着你的意思来，我没有办法抹除你，在这种情况下，我应该怎么做最合适？不应该是用不让你感到突兀的借口来博取你的同情与信任，在你放松防备的情况下慢慢彻底夺走你的身体么？”
“这……”
“我知道，我说的一觉睡醒就进了你身体什么的，这事很耸人听闻。换我来，我也没办法一下就接受；但如果这句话是个谎言的话，那简直就是个拙劣的，连三岁小孩都不会信的谎言。你说对吗？”
“……”
尤莉耶的心态有些动摇。她承认楚萱所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当下需要解决的问题，首先就是弄清楚为什么我会到你身体里这件事；其次，找到解除的办法。”楚萱条理清晰地列出了目标，“我承认你长得十分漂亮，你的生活也十分惬意，但是我也有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生活。想回归正轨的心情，我跟你是一样的。”
“……明明一点都不惬意。”
尤莉耶的回答让楚萱愣了愣，随后回想起联姻一事，楚萱也能明白对方为什么这么说了。
“总之，”楚萱急忙将尤莉耶的注意力转回到话题上，“我们得先合作，一起找出恢复正常的办法。你也不想每天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到处乱动，自己却像个植物人一样动弹不得吧？”
“嗯……”
见到对方似乎是答应下来了一般，楚萱终于是长出口气。
如果尤莉耶不信任她，一直尝试不分白天黑夜地夺取身体控制权的话，这对她而言简直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
谁知道在哪天会闹出多大的事来啊！
能跟尤莉耶合作，无疑是现在最好的选择了。
“那么你是愿意和我合作了？”
“……如果我察觉你是在骗我，我会继续反抗的哦？”
“没问题，随你反抗。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想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你，可惜我做不到。”
见楚萱的态度和表情都如此诚恳，尤莉耶终于是态度彻底软化下来。
“……那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今天咱们先聊聊天吧，告诉我这个世界的事，我还对你们这一无所知呢。”初步解决了问题的楚萱站起身，走到了尤莉耶那张大到可以在上面翻好几个身的床边，扑了上去，随后她才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抬头讪笑，“啊，擅自睡你床你不会生气吧？”
“……没关系，反正是我的身体。”尽管暂时选择了相信楚萱，但尤莉耶对于自己身体被占据一事仍显得有些闷闷不乐，“你想知道些什么？”
想知道些什么啊……想知道的太多反而不知道先听哪个比较好。
“这样吧，你先说你想得到的，然后我再问你问题，你知道就回答，不知道就说你不知道。”
“好吧。”尤莉耶的声音安静了一会，似乎是在考虑从哪儿讲起。
半晌后，她才缓缓讲道：
“那我就先讲讲……咱们伊迪斯汀王国的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