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克里斯蒂娜
紧张摁住了霁晴的咽喉,霁晴的呼吸瞬间停滞了。昏黄的灯光下,克里斯蒂娜的侧脸透过霁晴的双目直接刺入他的内心。
她手捧一本书,全神贯注的看着,在轮椅旁,白色的小狗安静的睡着。她的眼神仿佛流动着浅浅的波光,那是哀愁的水波,拍打着霁晴不安的心房。
一瞬间,霁晴突然觉得痛苦的浪潮席卷了他的内心,破碎的情绪如同尖锐的玻璃扎入他的心房,为什么?眼泪不由自主的滴落?
霁晴一直很害怕女孩子,但这次不一样,他很想去靠近她。但是他不敢,也不知道如何靠近。他站在阴影中,默默的注视着那昏暗的灯光。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种极致的安宁如同潮水轻柔的蔓延。
昏黄的灯光,翻书的声音,遥远的凝望,一切都安静的存在着,默契的谁也没有打破谁。克里斯蒂娜合上书,对霁晴笑着说道:“你怎么看我这么长时间啊?”
霁晴的脸烧得更厉害,原来早就被发现了。他立刻捂住脸遮掩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路过的。”恨不得立刻跑路。
“哦?是吗?路过了一个多小时吗?你怎么可以撒谎呢?”克里斯蒂娜笑道。
“我错了……我不应该偷看你的。”霁晴吓的全身缩的紧紧的。
“你为什么不看我啊?我不好看吗?”克里斯蒂娜偏着头笑道。
“?”霁晴刚一抬头就对上克里斯蒂娜蓝色而纯净的眼眸,立刻吓的又把头低下去了。她好像没有生气,霁晴高兴的想到,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自我介绍一下?“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霁晴。”
“你还没回答为什么看我呢?”
“因为你好看。”霁晴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好老套……而且好呆哦……”克里斯蒂娜坏坏的笑道。
“我才不呆呢,我其实很聪明,这是哥哥告诉我的。”霁晴立刻着急的否认。“那个,克里斯蒂娜,你为什么半夜不睡觉出来看书啊?”
“因为时间很宝贵啊,而且我也睡不太着。外面挺安静的,不如到外面来看会书了。霁晴,你识字吗?”克里斯蒂娜笑着问道。
“差不多,但是我不太读书,家里没有什么书籍。”
“在这寂静的时光相遇本身不就是一种缘分吗?你过来吧,靠这么远干什么?”克里斯蒂娜邀请道。
“不要,我害怕……”霁晴害羞的摇摇头。“你有什么好害怕的,我一个女孩子都不害怕。”霁晴犹犹豫豫的走近了克里斯蒂娜,越来越紧张了,一直不敢去看她的脸。
“你流泪了?”克里斯蒂娜望着霁晴眼角的泪啧,轻柔的问道。
霁晴没有否认。“不知道为什么,之觉得突然一股悲伤淹没了我,你……你很悲伤……对吗?总是……”
“啊……悲伤……真是一种美妙的情感。”克里斯蒂娜笑着望向地板,大榆树下,她举起昏黄色的灯光,照亮泥泞中的杏花,“不由自主的沉醉,生命的凋零与新生,遥远的悲伤,从远方无尽的千山中,载着清风归来……”
克里斯蒂娜轻柔而空灵的话语宛如哀婉的乐章漂浮在空中,霁晴望向克里斯蒂娜,她宛如皎洁的月亮一样,那盈满哀愁的双目深远而清冷。
霁晴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内心被狠狠触动了一下,那种心灵相通的感觉,一瞬间,霁晴有太多太多的想说,但他什么都说不出,只有清冷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没有嘲笑自己,而是用一种理解而温和的目光静静的注视着自己。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般温柔的女孩子,如同天使一般,霁晴第一次在除了哥哥之外的人哭的这么悲伤。
“悲伤总是沉重的……让人无法忍受啊……要活着……总是那样的令人无奈的。”克里斯蒂娜拿起手帕,轻柔的擦拭霁晴的泪水。
第一次,与女孩子接触这么令人感动。她略显冰凉的手指触碰自己火热的脸庞,即冰冷又温柔,让霁晴彻底呆住了。
“如果有缘,霁晴,我们会再见的。别死了,我希望能再次见到你。”她挥了挥手,抱起小狗,独自摇着轮椅远去了,遥远的车辙碾碎的杏花,埋葬在霁晴心中。
漆黑的夜幕下,星空是如此的闪烁。但有一颗蓝色的星辰,让他无法忘怀。
前线的硝烟味真的好重,那火药爆炸的灰尘几乎遮盖了天边,将世界染成灰色。灰头土脸的士兵,抱着手中滚烫的枪管入眠。
霁晴站立在战壕中,没有人注意他,大家都朝不保夕。是不是还能看见挂了彩的士兵不住的叹息道。
“新兵,敢逃我就毙了你。塔斯马尼拉没有逃兵,只有战死的烈士!”长官威胁道。
“我知道。”霁晴紧紧握住手中的枪。霁晴望向远方的空旷,贝采里乌斯的敌人随时可能发起进攻。霁晴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倒霉的分配到了战争最剧烈的地方,估计是活不下来了。
霁晴不想死,还没有见到哥哥,还没有和克里斯蒂娜好好聊一聊,还没有活够。炮声在耳畔炸响,敌人率先开了炮轰炸,霁晴亲眼看着一个士兵被爆炸的炮弹撕裂成了碎片,他甚至听到了他死前的哀嚎。
贝采里乌斯的恶魔发起了冲锋,霁晴端起了枪,却没敢扣下扳机。没有三头六臂,没有狰狞的面容,对方的敌人,和他们一样都是两条腿两只眼睛的人。这和他想象的根本不一样。
“统统去死吧!贝采里乌斯的杂种!”身旁的士兵痛骂道,扣动了扳机,仇恨的子弹射爆了对面一个士兵的脑袋。
根据脑袋守恒定律,他的脑袋很快也被对面射爆了。他的血撒了霁晴一脸。
他们不是人,他们是杀人的恶魔!恶魔不配得到同情!霁晴自言自语道,母亲被活生生炸死的景象再一次在脑海中回想,霁晴的双目燃烧着仇恨的火焰,他叩动了扳机,子弹射穿了对面一个士兵的胸膛。
他倒了下去,流了一滩血迹,没有再站起来。
“我杀人了?我真的杀人了?”霁晴突然吓的扔掉了枪,“我……我杀人了……他们……不是人……他们是恶魔……我没有错……是他们侵略我们……”
正当霁晴陷入自责与愧疚的漩涡中,一发子弹瞬间射穿了他的肩膀。他瞬间哀嚎一声,肩部被撕裂的痛楚一瞬间让霁晴泪水涟涟,左肩流出汩汩的血液。
“不能让这些恶魔伤害更多的人!”霁晴咬牙忍住痛苦,捡起丢弃的枪,再次扣动了扳机。
他又杀了一条生命。
“是他们活该,是他们来侵略我们,我是正义的。”霁晴自我安慰道。他瞬间往下一躲,躲开射过的子弹,灵活的调整身位,精准的再次射杀了一个敌人。
……
“重炮!重炮!”贝采里乌斯的队长怒吼道,指向霁晴所在的位置。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神射手神出鬼没,已经射杀数十名士兵,更可怕的是他打击了本部的士气,谁第一个冲上去立刻被一枪射死。
枪射不中你,用炮炸死你。重炮填充,数发炮弹朝着霁晴倾泻而出。
满身血污的霁晴刚抬起身,准备再次射杀敌人,突然炮弹就在他身边炸响,纷飞的弹片伴随着冲进波瞬间将霁晴撕裂,他瞬间昏迷了过去……
“这竟然还有活着的!”几个塔斯马尼拉士兵招呼道。那是一个清秀的男孩,脸上满是血污,胸部被弹片贯穿,正冒着白气,一条腿更是直接被炸得血肉模糊。更神奇的是,如此重的伤他竟然没有死!
怎么发现的呢?因为他还在不停的流泪。
霁晴睁不开眼,头疼的要命,似乎是有弹片嵌入了脑壳中。全身无比的痛苦,他仿佛被扔入了黑暗的地狱之中,自己好像被人抬走了。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清楚,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流不尽的泪水。
霁晴终于醒了过来,脑袋里和胸膛中的弹片已经被取走了,全身缠满了绷带,白色的绷带被血染的血红。他痛苦的喘息着,泪水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一直流。
“你终于醒了,三十七师团唯一的幸存者。你们三十七师团真是好样的,占到了最后一人,顶住了敌人的进攻,维持住了防线。你的眼泪太多了,已经给你换了四个枕头了。”只见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军医说道。
“谢谢你。”霁晴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目前正在宁城的战地医院中。
“等你好了,军部还要给你表彰的。其实是给三十七师团的,但三十七师团就你一个了,你也是代表了。”军医赞赏道。
霁晴现在那里有心思考虑表彰,他感觉自己痛的快死掉了,还不如直接死掉,腾一瞬间。
“对了,你这小伙子真的很招女孩子喜欢。朱弦,就那个反巨部门成员,来看过你。还有克里斯蒂娜,来了好几次。”医生指了指周围的桌子上的饭菜,“克里斯蒂娜送的。”
“啊?”霁晴瞬间来了精神,顿时心花怒放,好开心好开心在内心高兴的喊道。
医生郁闷的摇了摇头:“现在的女人都喜欢这样的柔弱的男生吗?不是应该猛男更受欢迎吗?真奇怪。”“你干什么?”医生看着浑身乱动的霁晴,制止道。
“我要去见克里斯蒂娜,然后说谢谢。”霁晴不顾身体开裂的伤口,坚持要下床。
“过两天再去!你看看,你的伤口又裂开了,流血了!”
“不要。”霁晴一边流着泪一边坚定的说道,“接受他人的帮助就应当立刻道谢。”(其实是想克里斯蒂娜)医生也只能给他拿了扶拐杖,毕竟他的左腿空荡荡的。
轻易的打听到了克里斯蒂娜的家,也是城中唯一的信所。霁晴远远的望着,不由得出了神。克里斯蒂娜带着温和的笑容询问着每一个人写信内容,然后细致而工整的书写。(绝大多数人是文盲,而且军人们非常需要写信给家人们,所以需要一个会写信的代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