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场景再次变化时,我有一种预感,这是最后一次了。
色彩回到我的眼中,周围的缥缈之感一并到来。
这里是一座山的山峰,不见凡尘。
拖着长长尾羽的七彩异鸟成对盘旋在云霭之上,异质的修竹参天至穹,各色灵石辉映着霞光,拖带此处成为仙境。
放眼望去,几座玄妙的建筑高耸入云,占据极大的地方,朱红,墨黑色的玄池,
灵华府,历代道宗道首仙居之地,虽然不是历代道首能够渡过雷劫的不过十之一二,但是大部分渡过的人都是从这里出来的。
感受体内能量的充盈,我知道这是这个时间线我所拥有的力量,而看着那天空中的圆月,我也知道了这是什么时候。
一个我永远无法忘记的时刻。
……
从前。
当我下山而去了道宗后,师父不再陪伴着我修炼,而是自己去快意潇洒,每隔一个月来看我几天。
不过他还是很认真地对待我的修行,挑了几本顶级的功法供我选择,又针对我选择的那门《望舒归元法》给了我详细的建议。
我依靠着这个以月亮为核心的功法在每一个夜里,尤其是月圆之夜中努力修炼,在经历过诸多冒险奇遇后,于二十八岁,成为了大陆上最年轻的合体期巅峰修士,面前最大的障碍便只剩下了雷劫。
这个阻挠了大多数顶尖的修士的壁垒在人们心中有着无限大的威慑力,但是年轻气盛的我并没有把它放在眼中,自认为是天命所归,没有多去准备什么,只是带上了自己常用的东西,以一个刚刚突破至合体期巅峰,没有多少积累的状态去应对。
固然,我拥有极强的实力,足以笑傲整个合体期,但是,对付他人和应对雷劫并不完全一样,我就这样为了我的自大付出了代价。
那是一个月圆之夜,我来到灵华府中心的道台上,盘膝打坐,呼吸吐纳,感受这满月所给我带来的增幅。
身体之中充满了力量,这让我变得更加自信,我有着道宗大多数的顶级法术,修炼一个稀世的绝学,能量比其他两个巅峰合体总量还高,怎么想都是最佳状态,别说渡过雷劫的人有十之一二,就算是百里挑一我都有不小的把握。
毕竟,我认为我可是最特殊的存在,天选之人。
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与有书面记载的先哲相比,我觉得我不论上灵力体量还是年纪天赋,都是顶级,便孤身一人,剑指苍穹,面对这天地之怒。
劫云渐起,天地为之色变,乌压压的黑云隔离天日,这云比黑夜更黑,是那么明显。看不到了那原本皎洁的月光,我的心有了一丝波动。但是我很快便平复下来,笑了笑,把手中的长剑“易水”举得更高,令锋芒正对着那遮住月亮的云。
心念一动,我察觉到了些许东西,当我认出是什么时,不禁无奈地摇摇头。
“师父,你怎么来了?”
“你小子搞出这么大动静,我能不知道吗,原本老头子我还在隔壁江州喝酒,见到这异象马上就来了。”
“您没必要来这么近的,您也是合体期巅峰,有风险引动雷劫的。”
“嘿,我已经不用灵力十多年了,早就知道如何隐匿,倒是你小子,真的不令我放心。”
“啊?是……”话未说完便被师父打断,他平常和蔼可亲的慈祥面庞破天荒地露出了凝重和严肃,这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你,自负了!”
“我明明把灵力积累到了很高的地步,剑技道法也都是宗师水平,怎么会是托大自负呢?”
“那你看看你有什么其他准备?生死攸关的大事,你连一个聚灵法阵都没有布置?你知道的,当这片黑云遮住月亮的时候,你便不再有必胜的把握。”
“那我仍然有八成以上……”
“够了,事已至此,我也没有方法为你布置了,你安心应对吧,周围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的。”
“是,师父。”我的心情有些低落,又奇怪地同时有着不解与惭愧,不过在我使用道门基础的清心术法后,这些都暂时抛到了脑后。
雷光终于落下,我已经全神贯注应对着眼前的一切,护体罡气与凌厉剑芒一同作用,将天上不断加强的劫雷劈散,在这样的过程里,我感觉自己不断在进步,武器与术法也越来越顺手。
这雷劫也就这样吧,比我想象的还要弱些。
这样的想法闪过脑海,但是很快我就无法再游刃有余了。
不知道是天妒英才,还是时候不对,明明正常的九九雷劫在临近八十时仍没有停下的迹象,不论是逐渐减弱,还是突然加强的爆发,可是这些都没有,只是在逐步增长,而且这势头还在变强。
我知道了不对劲,为自己的托大而无比懊悔,因为这种想象我曾于典籍上见过……
“一百零八罡雷?!!!”师父显得比我更惊讶,同时情绪更加激动,在第一道附属十八雷落下的间隙,我匆匆向他那里扫了一眼,分明地看到了他的颤抖。
我也很是不甘,到了第八道,这些雷霆已经在我的极限处,我身上的道袍早就化为尘埃,全身上下不着寸缕,只有淡淡的白芒遮挡。
“就要……到极限了吗……哈哈哈……我还真是个蠢货,自以为是……迎来终局……对不起……师父。”
在使出全身力气挥出一剑后,虽然第十三道劫雷应声消散,但同时,“易水”断成两截,飞落一边,它的灵性受了极大损失,已经进入了休眠状态。
我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借助了,我将为自己的愚蠢自大付出代价。
可是一道人影动了,师父用力地扯下身上的长袍,露出精瘦的身躯,还有上面密密麻麻的淡红色符文。
“不!师父!对不起,我错了,您不能这样!”
我惊愕地大声喊着,想要制止师父的下一步行动。
这是师父毕生所学,他把这些当成了燃料,自毁根基,只为这次爆发。
他苍老的脸上皱纹显得更深,他的酒壶也早就没有酒了,但是他仍然是一种故作淡然的态度,轻轻开口。
“阿青啊,让你见识一下,师父最鼎盛的时候吧!纵使是那天,我也给你破开看看!”
师父的剑展现出光芒,他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速度冲向天空,一剑斩向劫云。
那劫云仿佛有生命般,知晓危险,一下把四道雷一同降下,师父难以闪避这攻击,斩灭两道,硬生生又吃了两集,即使口吐鲜血,但是他仍然没有落下,挥剑又象劫云砍去。
纵使是天地意志,它也没有多少力量了,它把最后一道雷凝聚,拐过师父,向我劈来。
这道雷与之前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纵使前四道相加,也比不上它的威能,我也认命地闭上了眼。
想象中的痛感没有到来,我还没有睁开眼睛,心底又是一沉,因为我知道会发生什么,当我重获视野时,我分明地看见师父挡在我面前,全身布满伤痕,只有靠着他的佩剑才能勉强撑起身子。
在我泪水落下前,师父倒下了,但是他的嘴角带笑,气息微弱地向我开口。
“阿青啊,师父这一招,帅不帅?”
我无法再压抑心中自责,泪水夺眶而出,咬着牙回应。
“帅!真的!,师父,请您不要闭上眼睛!我带您回去!”
就在同时,师父的气息消失了,他的眼睛还睁开着,他的手臂无力地垂下,身子上的红色纹路变得灰暗,成为了像是尸斑一样的东西。他保持着微笑,我却沉默了。
这是,我的惩罚吗?
我迷茫地抬头望天,黑云已散,只有那澄澈的圆月挂在空中,仿佛无声地嘲讽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