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乃,快醒醒,已经到晚上了!”
依偎在少女身旁的猫咪用它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女孩儿的面颊,躺在一片花海中的晴乃缓缓睁开自己的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七彩星河,如绘笔渲染出的奇妙天空看得少女出神。
“阿咩,好美的景色啊,它就像是为了填补我心灵上空洞的存在,为我指引未来的道路。只要看着这样的天空,尘世中一切的烦恼好像都能抛之脑后……”
“晴乃!”
猫咪趴在晴乃的身上,两只肉垫来回按压着女孩儿的脸颊,一声又一声呼唤她的名字。
“阿咩,我已经够努力了吧?彩色的星河、漫山的花海,就这样到底有什么不好的呢?为了那个人的虚无缥缈的期待,为了那个过于遥远的誓言,为了……”
“晴乃!”
猫咪似乎没有听进少女的低语,重复呼唤着少女的名字,仿佛想要将晴乃从长眠不醒的梦中唤醒。
“阿咩?”
“晴乃!你终于醒了?”
猫咪从晴乃身上跳开,蹭着少女的衣角,晴乃慢慢坐起身,扶着额头,长发垂落下来,眼瞳中依然泛着淡淡的星空残像。
花海中吹过阵阵清风,无数缤纷的花瓣从晴乃身旁飘飞而过,山谷中弥漫着各色各样的芬芳,四下无人的花之谷只剩下了一人一猫,如此意向显得唯美又哀伤。
“阿咩,我是睡着了吗?”
“晴乃,你望着七彩的星河,逐渐陷入‘长眠不醒的睡梦’中,最近越来越频繁了。”
晴乃蜷缩着双腿,抱起猫咪,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阿咩,阿咩,这个世界又要归于孤寂无声了,我们的努力最终不都还是化为了徒劳吗?”
“晴乃,一定要相信阿怜会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的!他会作为拯救苍生的盖世英雄重新回到我们的世界,一定要相信阿怜啊!”
晴乃顺着猫咪的毛发轻轻抚摸着,语气中似是期望又隐含着悲切:
“其实伴随着七彩的星河陷入永远的梦也不是一件坏事嘛,最起码梦里面可以和怜哥哥重聚,可以再次看到他温柔的笑容,可以享受与他在一起的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抱着虚无缥缈的期望继续永无止境的旅途。”
“晴乃!你就是因为一直这样子想才会陷入七彩星河的迷惑中,你要记住阿怜的话,记住阿怜给我们的‘希望’!”
晴乃握紧了胸口碧蓝色的吊坠,脑海中尝试勾勒出阿怜的面容,想让自己那颗正被绝望逐渐蚕食的内心安宁下来。
“如果连你都陷入世界的绝望中,被七彩星河侵蚀,那阿怜就算回到这个世界,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从来都不是爱与希望的旅途啊,阿咩。”
晴乃缓缓睁开双眼,眨动着长长的睫毛,声音有些低沉。
她已经记不清阿怜的面貌了,就连原本应该清晰的声音都变得模糊暧昧起来。
她已经快要忘记自己的根源,忘掉自己的存在,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的边界,陷入七彩星河给她带来的梦境中。
如果不是阿咩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她一定已经像城市中的大家一样,在沉眠的梦境中享受虚无但美好的人生了。
那样子多好,不用清楚地认识现实,不用痛苦地等待某人未必信守的承诺,和大家一样,拥抱梦中的美好……
“阿咩,其实大家都是期盼着七彩星河的到来吧?大家都已经受够了这个糟透的世界,明明新世界就更好!”
“晴乃,你已经忘记阿怜了吗!”
“就是已经忘掉了啊!我已经忘记怜哥哥的样貌了,我明明那么想要抓住和怜哥哥一起的回忆,但是不管怎么样它都会从我的脑海中逐渐消失掉的啊!认清现实吧,阿咩,怜哥哥已经不在这里了,我们的努力只是可笑的自欺欺人!”
阿咩大大的眼瞳中倒映出少女的身姿,她的口中明明说着绝望且无情的言辞,但是,泪水却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涌出。
“晴乃,原来你,这么痛苦吗……”
“阿咩,我们都应该承认,没有人可以阻止新世界的到来,天空中的七彩星河正是人类绝望的具象化,世界正在为了它的重启而收集每个人绝望后的梦境,继而重塑,这样对我们都好,都好。”
晴乃碎碎念叨,但眼泪依然止不住地落下,打湿了她的衣襟。
阿咩忍住了想要告诉晴乃真相的欲望,欲言又止地将话语吞入猫肚,从晴乃的手上跳下,垂着尾巴迈向花海山谷的深处。
“阿咩,你要走了吗?”
晴乃有些不舍地问道。
“晴乃,下一次,一定,一定不要放弃希望啊。”
绝望之女,晴乃,即将再一次陷入绝望的深渊,这一次满怀希望的少年还是没有能拯救他本应拯救的少女。
晴乃一直都不知道,碧空中的七彩星河是为了她而生,给无数个世界带去无数绝望的她又会将一个世界带入无尽的绝望星河之内,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灵都会陷入她构造出的梦境中一睡不醒。
“阿咩,你也要像怜哥哥一样离开我吗?为什么大家都是这样呢,满怀希望的来到我身边,但是却只给我留下一地狼藉的绝望,是不是我根本不配享受常人的温情……”
阿咩扭过身子,望向晴乃单薄的身影,她的眼眶微微泛红,蓬乱的长发随风飘扬,原本洁白的连衣裙也沾染上泥土的色泽:“晴乃,晚安,好梦,下一次我一定会,一定会比任何时候都要更早地来到你的身边。”
阿咩坚定的话语回荡在女孩儿的耳畔,她干涩的嘴唇微微张开,她在世界崩塌的最后时刻才意识到了自从怜哥哥离开之后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阿咩究竟是谁。
对啊,她早就应该想到的,因为猫,是不会说话的。
阿咩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长,长到她甚至忘记了身为人类的常识。
“难道,难道你是怜哥哥……!”
晴乃扯下胸口碧蓝色的吊坠:“怜哥哥,是你吗!阿咩,阿咩一直都是你吗?原来你一直都在我的身边吗?”
希望之子,光怜,在这个世界的存在已经非常稀薄了。
他拥有无数平行世界的记忆,无数与晴乃相遇的经历,无数本应和晴乃长相厮守这样或那样的未来,然而他却始终无法将心头所有的回忆说给晴乃听,这一次,也不例外。
“晴乃,永远不要忘记与我相逢的希望啊。”
天空中七彩的星河爆发出绚丽的极光,斑斓色泽像是天幕般铺天盖地地涌来,在漫天的绝望前,作为希望之子的光怜先一步化身光子弥散在虚空之中,只留下晴乃再一次陷入“长眠不醒的睡梦中”。
…………
阳光照常打在少年的面庞上,光怜的视线重新开始聚焦回眼前的咖啡厅中,周围的情侣亲昵无比,谈笑自若,仿佛刚刚的灾难真的只是一个梦境,然而少年微微望向漆黑的夜空,一缕常人无法察觉的七彩光芒正悄然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