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阿智,天上居然出现彩霞了!”
“好稀奇的景象啊,拍照拍照。”
“什么神仙夜色,爱了爱了!”
咖啡厅内时不时传来对于墨色夜空中彩虹般光痕的赞叹,光怜坐在临近街道的位子上,无数平行宇宙中的记忆逐渐填满这个世界自己的脑海,接连不断目睹了晴乃的沉睡,马不停蹄地穿梭在时空,只为以希望之名照亮绝望的未来。
可是他,似乎又来晚了。
记忆中那个长发飘飘的女孩儿模样有些隐隐绰绰,双手十指交叉放于胸前向苍穹祈愿的过去他已经见证过无数次,背负希望之名的自己总是会在完那么一点点到来。
“草”
光怜暗帝骂了一句,撞开端着餐盘上餐的服务员冲出了咖啡厅,他记得,一直都记得,七月十二日傍晚十八点十四分,他会在天桥遇到清爽的夏夜中打着黑色雨伞的少女。
时间与空间都在这一天被扭曲,之后世界的夜晚逐渐陷入了七彩星河的迷惑,如果不是穿越过无数的时间,经历过无数次相似却又不同的循环,他或许根本就不会知道自己在命中巧合的那一瞬间成为了绝望之女心中唯一的光芒。
就算时空不断错乱,他也总是会在七月十二日傍晚十八点十四分,以各种不同的状态与晴乃完成各种相遇。
天空中的颜色就像是晴乃的心空的颜色,当晴乃完全陷入绝望的时候,七彩的夜空将重新归于死寂,这个世界也会随之陷入一片黑暗,无论是希望还是绝望,都将遁入虚空,传递给遥远的下一个世界。
夏日傍晚的行人颇多,拥挤的红绿灯口拥堵了许多形形色色的路人。飞驰而过的车辆拉起的呼啸声,路人细细碎碎的闲聊声杂糅在一起,整条繁华的商业街中全然没有灾厄将至的危机感。
光怜亮起手机屏幕。
十八点十一分。
他抬头望向天桥,在三分钟后,那个一袭白衣长裙,神色忧郁的少女将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一次将是二人新的相遇,又多了一世记忆的光怜将会面对和当初一无所知的少女。
光怜缓缓舒了一口气,这个新的世界仿佛都离他而去,他再也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其他人身上的色彩仿佛也都被洗成灰色,他理了理白色衬衫的衣领,站到了天桥的一端。
十八点十三分。
她的世界在光怜出现前从未有过光明,也正是在光怜存在于她身边的时候,天空中的七彩星河才会混杂着纯白的色泽。
要救她啊,要带她见到这个世界应该存在的光明啊。
十八点十四分。
时间的流逝在光怜眼中都变得无比缓慢,天桥的彼端出现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晴乃,没有了和他任何共同回忆的晴乃。
黑色的雨伞率先出现在光怜的视线之中,少年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与世界的命运紧密关联的,绝望之女的到来。
“晴乃。”
还未见其人,光怜却已经轻轻唤道这个令他魂牵梦绕的名字。
如同记忆铭刻在心中的形象,晴乃注视着脚下的地砖,一边撑着雨伞一边提着裙子迈上了天桥,女孩儿的眼角还有没有洗去的泪痕,像是经历了和父母挣扎后离家出走的普通高中少女。
天空中的霞光也在此刻不断变化着,无论是忧伤的蓝或是轻蔑的黑混杂在一起,唯独不见暖心的橙或是希望的白。
光怜的身子向前迈了一步,却又轻轻止住。
需要怎么样的相遇才是能够拯救晴乃的轮回呢,这从来都不是爱与希望的旅途,光怜想尽了一切的办法,可是终究无法阻止晴乃陷入内心的绝望之中。
不知不觉间,不断跳跃时空的光怜都已经逐渐被晴乃拉入绝望的深渊中。
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想拯救晴乃啊,世界线万分之一的变动,或许就是从绝望迈向希望的开始呢?
所谓的奇迹与希望,不就是在渺茫无望的绝望之渊中无数次尝试过的“可能”吗?
可恶。动起来,这不争气的身子,这幅正被七彩星河侵蚀的皮囊!
晴乃撑着雨伞,盯着脚踩的地砖,双目无神地正穿过天桥。
“晴——”
光怜扯着嗓子,嘶哑地咬出第一个字。
这并不能引起晴乃的兴致,对现在这个时刻的晴乃来说,世界于她,宛如路人。
“晴乃!”
光怜终于喊出了她的名字,不知道是灵魂本身的虚弱还是这幅身体的虚弱,他不禁大口喘着气。
女孩儿抬起雨伞,看了一眼扶着栏杆的白衣少年,礼貌的问:
“你是哪位?”
无数的身影重叠在光怜的眼前,他见过少女如晴天一样畅怀的笑容,见过少女满怀希冀指着漆黑的天空,许下在一起的誓言,同样见过少女落泪分别,陷入长眠不醒的噩梦中,然而初见时刻的紧张却是一如既往。
“初次见面,晴乃。”
“阿咩死了。”
晴乃喃喃自语,完全不是在回应陌生人的招呼。
“我知道。”
“你知道?”
晴乃抬望眼,漆黑的瞳孔中仿佛又不可凝视的深渊,天空的色泽也因此变得光怪陆起来。
“就连阿咩都不在了,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意义了吧。为什么我重视的东西,我想要保护的阿咩,想要疼爱我的人,我想要躲藏的小屋,都会相继离我而去啊,我是她们口中的灾星吗?我本来就不该降生在这个世界的吗?为什么这个世界不能让我做一个美好的梦呢,哪怕是梦也好,我也想有那么片刻的美好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幽怨的话语像是旁人难以触及的荆棘封锁了晴乃的心灵,夜色中诡异的天相也惹得无数人为之驻足。
“快看,那是什么!”
“是末日吧!是末日吧!”
“奇观,绝对是奇观!”
天桥上吵吵嚷嚷,天桥下乱成一团,但是,所有一切都和光怜无关。
“我从未来而来,世界从来都不是为了毁灭与绝望而诞生,一定有等待着晴乃的希望存在。”
“希望,希望,你和那些大人一样,都只会空谈希望,用虚无缥缈的未来换取我天真的幻想,我实在是受够了你们这套说辞,什么从未来而来,再骗人也有个度吧?这是现实的世界,人死既不会复生,往昔也不可能追回,这些东西从我被抛弃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啊!”
光怜的安危像是引爆了晴乃的幽怨,少女喋喋不休地向少年诉说着世界的不公,原本无神的眼睛中也逐渐盈出晶莹的泪水。
“骗人,骗人,你们都一直在骗人!”
“晴乃。”
少年将晴乃环抱进自己冰冷的胸膛之中。
“七月十二日傍晚十八点十四分,我会与你相遇。十八点二十分,天空会落下夏夜专属的雷雨。”
霎时间,暴雨倾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