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乃换了条碎花连衣裙,在雨过天晴后的黄昏时分与光怜一同来到了漫山遍野花海的山谷中。
七月十三日十八点零五分,天空中的霞光混杂进了纯白的光芒。
“未来真的那么美好吗,怜哥哥。”
晴乃抱着像是进入梦乡的阿咩,轻抚它的绒毛,有些不敢相信光怜给她叙述的的未来。
“啊,是啊。”
光怜嘴唇煞白,汗珠不断地从额头上渗出,像是大病初愈、还没来得及补充营养的病患。
要克制住绝望之心,要温柔地对待眼前的女孩子,要一点一点给予身处绝望中的少女希望的感觉,让她拥有足够的信心去逆转结局。
一股无力感从光怜的心头肆意弥漫开来,他变得躁郁不安,变得想要放弃长久以来的坚持,逐渐变得像是绝望的化身。
“你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居然会爱上我这样一个一点都不讨人喜欢的家伙。”
晴乃轻轻迈着步子,嘴角扬起一点笑意。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在合适的年龄被别人夸奖呢?说到底,晴乃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光怜忽然后怕起来,如果自己不再能跳越时空,无法带着无数个世界自己的希望去与晴乃相遇,那么所有世界自己的努力到头来不都成了绝望的养料吗?
希望之人堕入绝望,多么讽刺而可悲的结局啊。
标榜自己永不绝望,结果不还是会陷入七彩星河的梦境中,一睡而长眠不醒吗?
“像我这样的人真的能得到幸福吗?我是灾星,是见不得光的阴沉女,是被诅咒的坏孩子,明明该躲在角落中龟缩自己的一生,却被你拉出阴暗的角落。”
“怜哥哥,这样的故事也太浪漫了吧,王子殿下为了拯救他的公主,不惜跋山涉水,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从来都不敢幻想我是故事中的公主,要说的话,我差不多算是灰姑娘恶毒的姐姐吧!”
光怜眼前的花海与晴乃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从未体验过的疲倦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好累啊,好想就这样休息啊,不用去管什么世界的死活与爱人的希望,就这样陷入七彩星河的梦境中难道不好吗?
“晴乃,如果世界一直在重复,命运永远不会改变,在这样的宿命下你会屈服吗?”
光怜有些恍惚,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奇怪的问题。从前的轮回中,为了逃避七彩星河的注意,他总是循规蹈矩地遵循世界的法则。
而对自己时空跳跃者的身份,他更是三缄其口,即便在本体陷入绝望之中,灵魂附身到阿咩身上时也从未提及分毫。
晴乃忽然止住步子,注视着这个自己认识刚满一天的,未来的男朋友,眨了眨自己水灵的眼睛。
“不好意思,最近有些睡眠不足,问了些奇怪的问题,见谅。”
“……”
晴乃深思熟虑过后,才缓缓开口:
“这难道不是你第一次穿越回过去了吗,怜哥哥?”
“……”
光怜楞在原地,他没有料想到晴乃会得出这样一个答案。
以往的故事中,他不断观察晴乃的表情,不断熟悉晴乃的习惯,不断探索晴乃的爱好,重复着骑士与公主或者勇者与精灵相遇的故事模式,一直,一直都是想着如何给晴乃带去光芒与温暖,却从来没有考量过自己的后果会如何。
一直以来的奋不顾身,一直以来的勇往无前,却已经让身为希望之光的光怜伤痕累累。
“即便那样又如何呢,晴乃,无数次的重复无聊的故事,可是……”
光怜望向天空中变化无数的霞光,忽然将话题止住。
“可是我既没有改变这个世界,也没有拯救到你。”
光怜心底的那束萤火,熄灭了。
其实少年从很早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这段漫长的拯救之旅更多是出于自我感动与满足,从旅途的一半开始,他就已经知道身为绝望之女的晴乃落入绝望,是不可阻止的事情。
自己现在这么挣扎,只是在徒增悲伤罢了。
为了掩盖消极绝望的情绪,他才不断地在跳跃时空,不断用假装的努力去掩盖自己的无力。
可是已经,到极限了。
绝望之光充盈了光怜的心中,少年的眼瞳中也沾染上七彩的星河。
“这里是我们在上一个世界分别的花海,那时候我的身体已经陷入绝望的长眠,只有灵魂寄宿在阿咩那里才能够与你继续交流。”
“我,我不太能理解你说的这些话……”
晴乃糯糯地说道。
对啊,这个世界的晴乃还不知道什么是七彩星河,也不知道不久后,世界也将随着她的绝望一同陷入沉睡。
而这个世界的自己,正成为绝望的帮凶,加速这一过程。
可笑。可笑至极。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跳跃时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留存希望之光,但是……”
“别自顾自说些自我感动的台词啊,怜哥哥!”
“我们不是来看花海的吗!”
“……”
看花海,对啊,我是带晴乃来看花海的。
可是这不就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吗,总是在进行这种暧昧无聊的约会,根本什么都没办法做到。
黄昏是日与夜的分界处,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此时会变得模糊,天空中的七彩星河还是盘旋聚集,像是汇成了小小的宇宙。
传说中,在这日夜交替的时刻,世界与世界之间,时间与时间之间,会产生不可思议的联系。
“我知道怜哥哥已经很累了啊,所以我才会怀揣着怜哥哥留下的希望,努力追随着怜哥哥的脚步,直到季节流转,万物变化。”
“晴乃?”
“只要在陷入七彩星河前,怀揣着希望,就能不断改变命运,跳跃时空了吧,怜哥哥?你说你每次都晚了一步,其实并没有啊,你一直都来的恰到好处,恰到好处来到正处于绝望阴云中我的身边。怜哥哥,我们所相处的所有时间都绝不是没有意义的。”
“你是……晴乃?”
光怜忽然间有些感怀,原来自己做到了吗?做到了在无数个时空中去与那个女孩儿相遇,拯救,带她见到只属于她的那束光?
“能在最后见到星河之梦般的场景,还真是令人欣慰。”
“你不是嘱托我,永远不要忘记与你相逢的希望吗!”
少女扎起散落在肩头的秀发,对着少年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