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知全能之眼，开！”
“哇啊！”狂风逐渐暴虐，但哈纳吉依然像没有受影响一样，开心地画着她的图。
艾维斯眼尖地发现，她和阿芙狄德萝的动作明显变得滞缓了，而安斯艾尔这边风速突如其来地快，脚底下的魔法阵也高速旋转起来。
“啪”，他打开怀表，猛地一惊。秒针不动了，周围的时间……居然分成了两半在变化！
“唔，安斯艾尔。”安德莉娅因为眼睛要一直干睁着，一会就撑不住淌下了生理泪水。
说一点都不害怕是假的，对面小小少年的另一只眼睛——
简直就像无穷纯白的黑洞一样，吸卷入那些狂风。吞噬，不停。
“风和水一样，能录取万物的信息……”安斯艾尔幽幽的声音传来。“可惜，这里不是海域。理事馆是多风地带，只能临时改变策略，借风了。”
“起！”安斯艾尔将手臂举起，大喝一声。
大风呼啸，淹没了安德莉娅的目光。
刚才的黑影视野又出现了，并且景物还多了不少。
“向前走走看，安德莉娅。”
“是。”她眼睛空洞，两手向前平衡着身体，在空气中摸来摸去。
地上有一条直直的发光线条，向前向后两点延伸着，还有许多隐隐约约可见，正发微光的岔路。
安德莉娅慢慢沿着路走过去。
太阳光的暖意，阴雨天，再往前？雾的味道，机械，齿轮运作的声音。好像是赫米镇的街市出现了。
再往后是什么？
有闪电的雷雨天，高高的别墅，梧桐树林。好陌生。
安德莉娅又决定向前。这次，她小步跑了起来，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清晰了。
……
克罗诺斯理事馆，八楼。制造工坊。
“哎，刚刚还是晴天，怎么就多云了呢。”一个上了年纪的大叔抡起锤子，放到货架上，他感慨道：“这风速可真大啊。”
“给，罗奈尔得医生。”
“对了，顺便问一下，哈纳吉在哪里？”罗斯站在柜台外面，抱着男人刚递给他的小木盒，问男人。
“嗯？我一直没见过她啊？”大叔摸摸脑袋。
“不可能吧？哈纳吉向来都会等设计图作废，一直到魔杖打磨结束才会走啊。”罗斯心里涌起一股古怪，如同外面的天气。
“往常是这样，可这次来送设计图的是她的那个小搭档，阿芙狄德萝。”大叔想起来了什么：“啊，那小家伙脸色也不太好，交给我图纸后就急急忙忙回去了。”
罗斯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好，我知道了。”
克罗诺斯理事馆，七楼。哈纳吉工作室。
突然，哈纳吉不知何时闪现到安斯艾尔身后，快得连艾维斯都没察觉。她朝准安斯艾尔后颈上，“哐！”地一声，狠狠来了一记手刀。
“咳！”安斯艾尔这下直接被打扰暂停施法，惊吓和身后的麻木感顿时袭遍全身，昏倒过去。
待艾维斯把安斯艾尔和安德莉娅通通扶到沙发上去后，只见哈纳吉神色无情而又严厉，同刚才的爽朗活泼少女判若两人。
“客人在一旁搞点什么小动作，只要不影响我赚钱，我向来是不追究的。”
“咚！”她拍了下桌子，手背上青筋暴起，吼说道：“但是你们居然趁机用了时间变化术，开启了全知全能之眼！”
“是……”唯一清醒的艾维斯沉沉低下头去。
“合格的契约者，都应当阻止任何形式的罪之子能力滥用。”哈纳吉抚平着胸口，像是气到不行了。“『傲慢』的那只眼可不是普通的眼睛！随意开启的后果再严重起来，小小的理事馆可根本支撑不住！”
“我知道了。您说的后果……”
“就像现在啊！”哈纳吉速速指向两眼无神的安德莉娅：“这孩子的灵魂都被那只眼抽出，跑进灵魂之域去了！”
“灵魂之域？”艾维斯脸色一变，惊站起来。
单是灵魂也能进灵魂之域？
“是，溯能是可以通过影响灵魂之域的环境，了解到它的具体效果，”哈纳吉焦灼说道：“可那太危险了！你们这么小，还都是魔法界的新人，居然敢直接拿安斯艾尔的眼睛开门……”
她一下墩坐到沙发上，气到一打喘不上气来，艾维斯也一时慌忙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弥补，只能时刻关注着身边两人的情况。
“监护人呢？”哈纳吉问了句话。
“没，没有……”艾维斯咽了口口水。安德莉娅从小是孤儿身份啊，也没有兄弟姐妹。她一直都是被汀格里学院的老师们轮流关照，和他与卢克一起长大。
“没有？”哈纳吉重重叹了口气。“不知道制造工坊还能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把钥匙整出来。”
“我现在就去制造工坊，请您告……”
“不行，还是别了。”哈纳吉打断了艾维斯的话。“小丫头的溯能是精神系吧？和你一样。被人随意闯入的话，负面影响的可能更大。”
“唉，一群小孩真会折腾。我通知一下医务部吧。”
“谢谢您，拜托了。”艾维斯连忙向她鞠了一躬，急到额头上全渗出汗来。陌生的环境还没转完，现在他只能依靠别人，一点忙都帮不到。
……
雾气弥漫过后，是没有见过的大教堂。蔷薇和正十字的符号。层层叠叠活动的黑色人影中，忽然闪电般消失了几个。
“啊……”安德莉娅向前摸去，她碰不到实物。全是虚影。
“呜呜……呜呜呜……”
男孩的哭声？安德莉娅回过头。
葬礼？左方是一片墓地。铲子，坟墓，石碑。像是有人刚刚去世不久。
又有人影消失了。
“啊，不要走。”安德莉娅自觉向前去抓。可是，她忽然不小心摔倒了一下，紧接着，空间竟然变得逐渐扭曲起来，地上那条直线开始窜上跳下，弯弯曲曲地来回乱晃。
“唔！”一片海水的浪潮不知从哪里奔涌出来，推翻了安德莉娅还没爬起的身体。
“唔！唔唔！”被冰凉的海水一刺激，安德莉娅可算醒来了。“呼啊！”她大口大口地呛到了水，眼下连救命都喊不出来。
空间似乎在扭动，重叠，各类景象在她眼前来回交错个不停。嗯，好像空中还有贵妇人香水的味道……
海水卷着她冲向了起点的后方，然后停下了。
那就像一堵墙，硬生生挡住了海浪的去路。
“安全区吗？”安德莉娅咳咳吐出几口咸水。她小心翼翼地转过头去，不再看它。
或许这条路能到终点？整理好后，她把地尝试着再次踩实了。
还是刚才看到的别墅区，昏灰的漆墙，是安德莉娅不喜欢的色调，压抑得要命。
要不试试跑起来？
说干就干，她立刻狂奔起来。路两边的人影开始有了颜色，但是由于惯性不停推动着她走，导致错过了那些人的面容大概。
棕色的头发？安德莉娅恍惚中捕捉到了一点光景。和自己好像啊。
“呼——”一阵大风从路的尽头刮来。那是一个地下水井，后面没有路了。
“嘶！”安德莉娅连忙举起胳膊抵挡住强风。许多照片卷着风一并吹来，其中有几张的棱角割伤了安德莉娅的脸上，手上，立刻见了血。
咦……那好像是全家福？安德莉娅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努力辨认。
周围的照片都拍着许多人，站在一起。其中有很多张，中间都站着一个女孩，由小到大……
家。
安德莉娅对这个概念没有感觉。熟悉而又陌生，近在天边，却都不属于她。
卢克和他的父亲暂且不提。
而就算是艾维斯那种纯靠收养而起的小家，虽然只有诗琳达，艾维斯，还有他俩的妹妹，早些时候还有一位老母亲几个人。
但那都是安德莉娅从小就羡慕的对象。
从有记忆起，她就住在汀格里学院了。卢克和艾维斯作为难得的玩伴，安德莉娅自然很是珍惜。可那不是……
她捏住了一张风中凌乱的照片，泪水打湿了她的眼眶。
那不是，在任何害怕的时候，都能有机会跑过去紧紧抱住的对象。
照片中央浮着灰尘，她连眼泪也没顾上，只是忙用手拭去。
“呀……”
最中央站着的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周围人则是同她差不多的棕色头发，只是脸部几乎模糊到看不清了。
风停止了呼吸。她也不知何时，一脚便踩了空，摔进深不可测的井里。
“哇啊啊啊——”
“安德莉娅！”
“唐纳！”
“安德莉娅对不起！”
谁，都是谁？
安德莉娅眼睛还是跟高度近视那感觉差不多，恍不过来。她像是活在梦里，边哭边笑着拽紧了离她最近的人的衣服。
“哥……哥？”
她感觉到，身旁的人身体倏地变得僵直了一下，直直地原地发愣了。
“唔啊。”泪水都聚在眼眶里的感觉难受得不得了，她两手胡乱揉起眼睛，可越揉，泪水却越如打开了泪腺开关一样，哗哗地顺着脸庞淌下来。
“这是在里面看到什么了？”安斯艾尔伏在床边，小声问。
“你还问呐！”埃德温在一旁用力敲了下他的脑壳。“她马上就快醒了，别忘了，我可是替谣来监督你的道歉工作的！”
“咳，不如我们先出去吧。”艾维斯凑到两个人身边：“我总感觉她一醒来，看见那么多人围着她，怪害怕的。”
“说的也是。”埃德温拿起魔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等一会再进来吧。”
说完，两个人拖着安斯艾尔出了房间。
“呜……”她还是忍不住地抽泣，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连双腿都止不住地发抖。
还真是会在奇怪的地方注意力集中，完全忽略了后果……安德莉娅本想再擦把眼泪，没想到手一下滑，竟碰到了手帕的触感。
“嗯？”她眼圈红红的，懵懵地抬起头来。
罗斯见她“醒”了，忙拾起手帕，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你是？”安德莉娅仔细看了看：“啊，艾维斯说过的，罗斯医生……抱歉，我刚才好像有叫错人！真对不起……”
“没关系，”罗斯柔和一笑，“刚从灵魂之域出来都这样。很害怕吧？”
“里面很可怕。”原来是叫灵魂之域，听之前艾维斯说他也进去过呢。安德莉娅重重朝他点头。“有很多奇怪的东西。”
“这样啊。”年轻的医生语气温柔。
“不过，你没事就好。”
“嗯嗯。”
“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说。啊，说给埃德温也不是不行。”罗斯淡淡一笑：“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你的朋友在等你，安德莉娅小姐。”
“安德莉娅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说仔细点。”埃德温催促道。
这已经是安斯艾尔连鞠的第十五个躬了。
“我不该私自开眼导致你进入灵魂之域陷入危险！你可以原谅我吗！”
“敬语加上。”埃德温指指点点。
“是！请你原谅我，安德莉娅小姐！”安斯艾尔感觉脑内压忽高忽低，敢情把这辈子没鞠完的躬都行在这了。
“噗，”安德莉娅见他如此难办的模样，噗嗤一声被逗乐了，“我怎么能怪大名鼎鼎的罪之子大人呢。不，应该说，还多亏了安斯艾尔。”
“哎？”床前的三个少年顿时一脸不解。
“我呀，估计是找到自己的溯能啦，”安德莉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了几颗白白发牙齿，“想给它起个名……嗯。”
“就叫，『四维视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