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太奇怪了。
安德呈大字形仰面朝天倒在地上,身旁的三张治疗卷轴在对自己的身体持续进行着修复。
刚刚挨的那一下可真是不得了,灵魂差点就被打去混乱温床给魔神当大衣了。
唔,身体还是不能动,被揍得够狠。
换做一般人早就因痛苦昏厥了吧,好在安德对痛感极度不敏感。
现在这样...也就皱皱眉头的程度吧。
所以不仅不会昏迷,还能在这思考人生。
顺带一提艾利因为安德受伤的事已经暴走了,狂刀模式启动。
所以自己划水一段时间应该没事。
自己正在享受战斗期间难得的放松,但安德心里还是很不爽。
不仅是因为被套路,更重要的是....
“赔老子的斧子啊混蛋。”
安德咳出一口血,语气中满是杀意。
等自己恢复了,一定要把这混蛋的腿骨抽出来。
不过现在不急,有几件事要好好想想。
第一件事,是这个混蛋龙说的话。
世界坍塌之日,艾利拯救世界的日子。
虽然自己因为不明原因忘掉了细节,但大体过程安德还是知道的。
这家伙,绝对绝对没去过现场。
但是这样的话,它为何又知道没完美掩饰掉的世界坍塌之日的存在?
很迷。
但是结合另一件蹊跷的事,或许就会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太安静了。
好久没起风了。
安德看着挂着圆月的夜空。
在这打了得有两三个钟头了吧?可月亮的位置还是一点没变。
安德吃力地侧过头,看着身旁的一株矮小的野草。
准确来说,是卷地草。
就算是在寒冷的冬天,卷地草也能正常生长,是很坚强的植物。
不过重点不是这个,是趴在草尖上的那只小虫。
记得以前内蒂亚讲过,这是小霜虫,是不错的炼金材料,不过因为性格胆小,所以很难捕捉。
安德已经注意它很久了。
“呼。”
稍微朝着虫子吹了口气。
草叶动了动,但霜虫还是安安稳稳趴在叶子上。
没有飞走也没有跑开,一动不动。
没错,绝对没错。
这片地区,甚至这个世界,完全静止了。
这种恐怖的能力,也只有魔神能做到了。
啊啊,没想到砍了那么多次的家伙,居然是个魔神啊。
厉害了。
“嗯?”
身体的某处好像被接上了。
很好。
等不及要砍上去了。
安德混沌的双眼微眯,露出一个嗜杀的微笑。
“喔,喔,别这么着急啊。”
“!”
谁的声音?
等等,这声音是.....
“没错,没想到吧?”
安德看向倒在一边的尸体,眼中少见地出现了一丝惊讶。
“你好啊,凡人。”
那个斥候....不对,是那个斥候的尸体扭过头来,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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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丁不知道凛冬为何出现在自己根本没经历过的记忆里,也不知道自己和凛冬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是看到这家伙流泪的样子,总是忍不住地感到...
心疼。
吧嗒吧嗒。
一颗又一颗的眼泪像是落到了欧丁心上,滚烫灼热,灼得他心痛。
想安慰她,想帮她分担痛苦,想要了解更多她的事。
“要不要酒?”
凛冬抹眼角的动作小小地僵硬了一下,随后露出了稍显开心的表情。
“要。”
接过精灵酒,很珍惜地小小抿了一口。
“呃,我想我这样打扰你们不太好,出去望风了。”
碎颅一脸「现充真好」的表情,提着火把和酒走去了洞口。
“好了,现在能说了吧?”
“嗯。”
凛冬小小地点头,缓缓开口。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渴望成为英雄的笨蛋。”
凛冬的声音低低的,似乎沉浸在了对过去的回忆中。
“她明明很弱,却总是觉得自己很强,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很难让人喜欢起来。”
这家伙.....
“所以,理所当然的,她被所有人排斥,无论做什么都只能一个人。”
“凛冬....”
“但是啊,就在她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出现了另一个笨蛋。”
凛冬的语气稍稍欢快了一些,嘴角也开始有了笑意。
“那个家伙,真的是个笨蛋,明明那么弱,还要喊着什么改变世界....真的,很笨很笨。”
凛冬又灌下了一大口酒。
“那个家伙,也像你一样,会烤面包,会照顾别人,会静静地给说故事的人递酒。”
金色的眼眸再度变得湿润,凛冬抬起头看着欧丁。
“后来,关于烤面包我也试过很多次,但是就是烤不出那种味道。很奇怪吧?明明什么调料也没有,就只是需要放到火上烤一会呢。”
欧丁已经隐约猜到了凛冬嘴里的笨蛋是谁。
“但是今天,我又找到了那个味道呢。”
“是....我吗?”
“没错呢,欧丁。不,该叫你欧丁内尔。”
凛冬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泪水再次溢出眼眶。
“呐,欧丁,我还在,但是你早就已经忘了我呢。”
“凛冬....”
“不,不是在责怪你哟。都是...因为我才....”
酒不醉人人自醉。虽然有些担心凛冬的状况,但一旦一个人敞开了心扉,怎么让她关上都没有用了。
也罢,就让她说个够吧。
欧丁又递上了一瓶酒。
“啊,谢谢。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呢。”
凛冬又灌了口酒。
“后来,你为了照顾我,就和我组成了队伍。还让我假称你主人。听起来很变态吧?”
凛冬轻笑一声,可脸上已布满泪水。
“欧丁内尔....你知道你有多弱多乱来吗?”
目光在欧丁身上打转,却又好似透过他,看向别人。
“你只打得过那些小混混小杂鱼,人数一多就必须跑。”
“仗着一身盔甲横冲直撞,还让我从天上把你扔下去奇袭,结果铠甲弄得坑坑洼洼,好不容易挣的钱都被拿去修装备了。”
欧丁默默地听着,记忆在脑海中不断翻滚。
“但是,就算东奔西走混得这么惨,你也还是在吵着改变世界呢。”
熟悉的一幕幕不断闪现,欧丁慢慢地重拾过去的记忆。
或者说是,前世的记忆。
“那段时间,我第一次觉得,做英雄离自己这么遥远。但...我也第一次觉得,做冒险者是如此...幸福。”
“欧丁内尔....能遇见你,真的太好了。”
毫无阻碍地,说出了当时来不及说出的话。
“凛冬...”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不必给我答复哟。我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凛冬双手捧着酒瓶,再次一饮而尽。
“再来一瓶?”
“啊,谢谢。”
凛冬拔开了第三瓶酒的塞子。
“你看,一直这样闹的话,就算是笨蛋也会慢慢变强的吧?”
凛冬微笑,只是这次带了一些苦涩。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你也已经有了很可靠的背影了呢。”
“欧丁内尔,你知道你有多强吗?”
凛冬苦笑着,声音带着一丝低落。
“那个刺杀国王的刺客,是你抓到的。”
“那个用自己的邪恶能力控制军队的主教,是你除掉的。”
“那个游荡在野外的活了两千多年的吸血鬼,也是你击杀的。”
“你做到了,欧丁内尔。你改变了世界,现在都还有你的事迹在流传。”
“他们叫你凛冬骑士,真是的,明明是我的名字.....”
凛冬的双手小小地颤抖着,捧着酒瓶却再没喝下一口。
“凛冬....”
“我真的很替你开心呀。真的。”
“你我的梦想都实现了,真的...很开心呀。”
“只是.....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我们仍是那两个弱小的冒险者,而不是什么英雄....”
“这样的话....我们也不会...接到那个委托.....”
眼泪汹涌地夺眶而出。
“你也不会....在那场战斗里死掉...”
凛冬拽着欧丁的袖子。
欧丁想起了那场惨烈的战斗。
左肩骨被打碎,盔甲像纸一样被撕裂,濒死的自己替凛冬挡下了那一记刺击,同时也将斧枪刺进了咆哮着的受了重伤的恶魔的胸膛。
同归于尽,却偏偏忘了独自活着的凛冬。
“所以...我找到了死亡魔神....”
“真感人啊。”
“!”
是碎颅的声音。
他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
“不过到此为止了。”
“什么?”
“停。”
“啊?”
欧丁还在疑惑,却产生了某样违和感。
那就是,面前的凛冬,突然静止了。
不,该说是凝固才对。
凝固在刚刚说话的神态,就像标本一样。
“你干了什么!”
欧丁一瞬间跳起身拔出短剑。
“喔,喔,别激动嘛凡人小弟。”
碎颅完全不复之前的语气,轻佻地笑着。
等等,这家伙刚才叫自己什么?
“嘛,就是这样,我想和你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