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在我伤心的时候,有那么{一个人}能过来找到我】
恬静的少女,用一支用木棍制成的木笔,在一本破旧的书上写下了这样一层纸,随后把书合上,再次打开的时候,她眼里的墨迹消失不见。
她松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的笑了一下。
这本书平平无奇,但书皮上烫金的纹路却闪着光,仿佛是神的笔记,来自不可说的地方。
她缓慢的横穿整个天台,又跨过两层栏杆,远远的遥望着,然后她透过两层窗户瞟了一下那个人影的方向。
“还在上课。”她喃喃道。
她轻轻的搓了搓手指,书本和木笔被放在一旁。
而被她目光注视到的某个人,正在教室里听着老师的课,做着笔记。他打了个冷颤,又打了个喷嚏。
他摸了摸后脖梗,没有冷的地方,感觉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又觉得这种感觉太过奇怪。于是收敛心神,继续上课,可是无论如何却也没办法集中精神,一直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搞得他心慌意乱。好在慢慢的,这种感觉消失不见,他也就没继续多想。
继续上课。
下课了。
这会是个平平无奇的周末。目前的他是这么认为的。
但有些事情却出乎了徐诗的意料。
他本来要放学的,结果,鬼使神差的,他瞟了一眼窗外,只这一眼,就让他狂奔出了教室门,再找到秘密通道,这个道路通向楼顶。
隔壁的楼顶。
那个女孩看着眼熟,但是离的太远了,暂时还分辨不出。
他肯定,自己认识她,那个背影太熟悉了。
那个楼顶他知道,但是里里外外围了两层护栏,一般来说根本过不去,但若是有意的话,也可以强力突破这两层护栏,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他一边飞奔,一边透过走廊的窗户盯着楼边的少女。从模糊的身影来看,女孩穿着身跟他一样的校服,身形瘦削,摇摇欲坠。
该死,该死,该死,他内心骂道,拼尽全力催动两条腿,只是已经许久不运动了,他早就不复当年那个能在中考一千米跑满分的飞奔少年了,只是几步便气喘吁吁,感觉肺都要炸了。
两条已经酸痛的腿和快要炸掉的肺已经由不得他继续迟疑了。
他跑到一半才想起来甩掉自己沉重的书包,在飞奔过程中又一不小心撞到桌角,给他痛个半死,可这些都不重要,他的目光,现在全都集中在那个透过窗户之外的模糊人影身上。
随着距离的靠近,更多女孩的信息映入她的眼帘,女孩的长发被风托起,然后,他看清了女孩的面容。
他好像在哪儿见过,但又忘记了。
不,他记得,那是,林羽瑶?
确实是她,错不了,只是,她不是休学了半年吗?怎么突然穿着校服在楼顶上?
难不成……徐诗心里闪过不好的猜测,她休学半年,传言就是因为家庭原因和心理问题,难道这些积蓄已久的压力想让她跳楼吗?
在林羽瑶休学的时候,徐诗的确听过那些传言,有说她家庭不和睦的,也有的说她有抑郁症,还有自杀倾向。
你可别做傻事,副社长,他想。
林羽瑶是文学社的副社长,而徐诗是社员。在林羽瑶休学那半年里,副社长的位置一直空悬着,想来是等她回来之后再继续让她担任这个职业。尽管有不少人也表示对这个位置有兴趣,但社长却强硬的表示,这个位置就是给他留着的,其中赞成者就有徐诗。
在徐诗眼里,林羽瑶是一个相当恬静的人,十分符合字面意义上的文学少女。她的目光总是隐藏着平静,在与人交谈的时候,总是轻轻的、有条不紊的讲述自己的观点,同时认真倾听对方的观点。
但两个人的关系不止于此。
除此之外,两个人还有一层,另外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徐诗曾经在初中的时候向林羽瑶表白过,并且两人很正经的交往了一段时间,后来分班的时候没分到一块去,就分手了。
但有了这么一种前女友的关系在,两个人的关系就多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初中同学也总是把这件事情当做是一个玩笑。
所以徐诗直接就喊林羽瑶副社长,而林羽瑶则直呼徐诗本名。
但,现在这样。到底是什么情况能让她跳楼啊,
该死,胸口太疼了,他不得不停下来了,只是目的地也到了。
他小心翼翼的把门锁抽出一定的距离,然后再拧开,这样的话,这个坏掉的锁就自然而然的打开了。
“别跳,林羽瑶!副社长!别跳!”他喊着,靠在楼边的女孩听到徐诗的叫喊,真的回了一下头。
“放心,我不会跳的。”
“那你过来。太危险了,那边缘那么狭窄,快过来。”他着急的说着。
“好。”她答应了。
林羽瑶迈步跨过栏杆,然后两个人都听到了那细微的警笛声。
“你不会报警了?”
“当然了,报完警之后就跑过来看看能不能叫你下来。”
“其实我刚才真挺想跳下去的。”她一边朝徐诗的方向走,一边若有所思的说道,“不过看到你出现,我就打消这个想法。”
“怎么?”徐诗又紧张起来。
“没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迎头走着,当距离缩短到几米的时候,徐诗发现林羽瑶的身体似乎出了某些问题。
她的脚步很不稳,有些发抖,最后的几步甚至是蹭过来的,要么是徐诗上去扶一把,她几乎要跌倒了。
徐诗扶她的时候,才发现女孩的身体单薄的可怕,似乎还有几处正在剧烈的痉挛,徐诗连忙将女孩放平。将自己的衣服垫在底下,让她好好休息。
林羽瑶很想挣扎起来,但是她的身体似乎却不准许她这样做,从肩膀到指尖都抖的厉害,血管开始凸显,并且发出泛出青色。小腿和大腿的几块肌肉也在痉挛。“你这是怎么了?”徐诗惊讶的看着林羽瑶身体发生的变化,不过好在这些症状都在短时间内消退了下去,她摇摇头说到自己只是低血糖了,不过这种说辞骗不到徐诗。
而此时,林羽瑶正在全力的跟这些症状搏斗,她似乎表现出了躁动,以及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嘴一张一合,似乎要喘着粗气,但她的胸膛却没有起伏,手指弯曲成爪,再舒展开,脚后跟死死的蹬着地面。
“你离远点。”林羽瑶忽然这么说,徐诗甚至一瞬间感觉到了一丝杀意,又或者是饥饿,不过这种感觉一瞬间就消失了,而她也恢复到了正常,肌肉平复下来,血管重新隐藏在皮肤之下,看起来,症状消退了。
只是,徐诗觉得,刚才的林羽瑶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他听一些传言说,林羽瑶有事候会变得偏激想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样。
“没事了,”她说。
林羽瑶本来想起身,但是徐诗执意让她再休息一会,于是林羽瑶就这样继续躺着,徐诗也跟随着躺下,刚才那段狂奔弄得他气喘吁吁,累得不轻。
她索性把身子彻底放松下来,和徐诗一起脸朝上,看着天空。
此时,星辰已经开始显露,林羽瑶的眼睛也随着星光移动。她先是找到了北斗七星,然后接着是北极星,她看着北极星的光,然后再把目光摇曳到了遥远的地平线上。
她能感觉到身后这个男孩散发出的热气,以及紧张的气喘吁吁,还有疼痛的嘶哑声。
她无声的笑了笑,这是在嘲笑这个愚蠢的自己。
“谢谢。”她在心里说,然后想了想,轻声说了声谢谢。
只不过太微小,连她自己都很难听到。
真的成功了,她想。
只是下一次,自己还可以克制吗?
她还能吗?
“徐诗,你还记得那次文学社的团建活动吗?”在越来越大的警笛声,林羽瑶侧身看着许诗。
“什么团建活动?”徐诗一愣,有这种东西存在吗?“好,那看来是我记错了。”林羽瑶说道。
“文学社副社长还是我吗?”又沉默了一会儿,林羽瑶突然问。
“是,”徐诗回应道,“本来大家说想裁撤掉你,但是社长坚持不肯,但是他马上就要毕业了,这件事情还不好说。”
“帮我个忙,跟社长说说,我因为身体原因退社,可以吗?”
“这件事情,再说吧。”
他们听到了身后的敲门声。
徐诗用最后一点时间看着天空,他瞟到了天上的星星,在楼顶上,星光格外明晰。
尽管。
黑月仍在嚎叫,怒吼无人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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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基本没什么大毛病。”
随队的医生对两人进行了身体检查,徐诗自然很健康。
林羽瑶除了有些营养不良,身体消瘦之外,其他的也没有大碍。
徐诗听到检查结果之后,先是一愣,然后看向她,刚想出声,却被她打断,林羽瑶给他使了个眼色,这才让徐诗打消了向医生汇报的念头。
精神鉴定则显示,她的心态很正常,心理医生也过来评判了一番,确认林羽瑶的精神状态没有问题。
警察安心的表示,这也许是一次误会。
虽然徐诗内心并不觉得这是误会,他看到的情况,那时林羽瑶半个身子都出去了,只差一步就跳下去。
“我不是想自杀的,真的。”她又补充说。
于是,这次事件被定性为年轻人追求刺激而产生的误会。
之后,警察先是表扬了徐诗,又对林羽瑶进行了一些教育。警察表示,要联系她的父母。
只是,有人强烈反对。
“能不能别联系我父母?”林羽瑶说着。
她现在还饿着肚子,本来警察为两个人准备了饭菜,但林羽瑶没有吃,因此,徐诗也没有动筷。
按照正常流程,在这种情况下,必然要联系父母,也就是监护人的。
可是这又明显跟父母有矛盾的样子,再把父母叫过来,反而会令事态变化。留在警局吗?也不太好,送去医院?也有需要人照顾。
看来只能先留在警局一段时间了吗?负责的警察暗暗的摇了摇头,刚刚准备申请人性化手续将女孩留在警局的时候,徐诗此时却突然冒了出来。
“那个我能帮忙,可以让她上我那里,”徐诗吞吞吐吐。
他大概知道林羽瑶不想回家的原因是因为家庭情况,具体什么林羽瑶没跟他说过。
而且她也不是没在自己家里住,他这样想着,“你看她衣服,我和她是同一个学校的,都是江城一中的,你查一下档案就行了,还是同学,一个社团的。”
他搬出一个理由。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叫来徐诗商讨各种细节。
的确,如果女孩的父母不太方便来的话,那么让徐诗这个施救者再次帮助,似乎也并不是一件艰难的事情,况且徐诗有这个意愿。当然,这也需要徐诗父母的同意。
当警察拨通电话的时候,徐诗的内心暗暗祈祷自己那脱线的父母不会因此大呼小叫,但得知警察的来意之后,往常他们两个俏皮的声调一下就收了回去,声音里满是沉稳,“我们可以做出保证,我们会好好照顾这个女孩的,直到她恢复健康。”
看来父母没有忘记初中时候的事。那时候父母还挺欢迎林羽瑶的,当得知两个人分手的时候,他们两个还觉得徐诗没有抓住机会。
徐诗放心下来心,转头看向林羽瑶,而此时,女主也正看向他。
少女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对这件事的支持,
徐诗的父母开车过来,把徐诗和林羽瑶领回了家。
徐诗看着林羽瑶,林羽瑶扭头看着窗外的车流,她的依靠在车座上,眼瞳中倒映着外面的灯光。
灯光流彩不断的向后退去,她的脸上也被不同的颜色所照亮,从女孩的侧脸上,徐诗似乎感觉到了一种孤独。
徐诗看着女孩的侧脸,看着女孩被各种各样的颜色的光照亮,他想聊些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好。于是他就这样默默的盯着女孩看了一会儿,然后他觉得这样盯着人家也不是特别好,于是他把目光移开,转向另一侧。
而将目光一直投向窗外的少女,轻轻的把眼眸移向旁边的少年,她看着他,他那边的光要比女孩身上的更多一些,更亮一些,更色彩斑斓一些。而此时,车辆有一个颠簸,她就在那一刻,说出了一句话。
“谢谢,你们。”她清晰的说出来,然后平稳自己的气息。
“小姑娘,放心,”徐诗的父母异口同声的说道。
“没事的,”徐诗也说。
徐诗的爸爸在开车,只是透过后视镜观察两个孩子的情况,而徐诗的老妈则是直接转头来又再次探查了一番,这才放心的转回去。
“从现在开始,有什么困难跟我们说。”这位平时俏皮年近半百的阿姨就这样用完全不符合她的严肃语调,认认真真的交代着。
“好。”她轻轻的说。
然后,在剩下的路程里,车厢内陷入了一种平静的沉默当中。
少女的目光就在窗外和车厢中,一会盯着外面五彩的灯光,一会又看看旁边沉默着的徐诗。她忽然很想看那本书上到底现在写着什么,但是不太好现在拿出来。
她沉静的思考着,然后默默的得出了答案。
“给你们添麻烦了。”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她突然说。
“没关系,”徐诗说。
然后递上一块湿巾。
女孩的鬓角和徐诗的手背上,各有一处擦伤,现在都渗出了殷红的血。
除此,再无红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