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工作、效率什么的……”
“将来必须要考虑这些东西……”
“对吧？”
朱音唱的是，花谱的《不可解》。
在没有伴奏的情况下，这几句听起来并不像歌唱，甚至不像rap，只像是普通地说话。
但朱音的嗓音清脆，空灵，再加上她此刻沉重的心情，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反差，反而让人听了悲从中来。
短短的三句话，击中了直播间里正在观看的观众们的内心。
来到巧可老师的直播间的人，大都是疲惫的社畜、努力的学生，正因为生活的高压，所以才来到巧可老师的身边寻求治愈。
渴望着声线温柔的巧可能够给他们疲惫的生活带去安慰。
而朱音的这三句歌词，则戳破了巧可营造出的幻影，一瞬间将他们带回到了现实的面前。
浩大的、无边的、不可名状的现实……
「她也跟我们一样，面临着这些问题吗？明明还是一个少女，正是做梦的年纪……」
「金钱、工作、效率，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考虑这些……」
「今天老板就扯着我的耳朵叨叨这些词语」
但直播间的观众们还没来得及说更多，朱音已经接着唱下去了。
“毕竟在学校里不也就教些责任感、团体行动……”
“还有「为了将来」这种虚无缥缈毫无意义的东西……”
“不是么？”
每一句都如同尖刀一般，刺进了听者的心中。
朱音唱得很慢，她现在仅仅只是在宣泄自己的情绪，全是感情，没有技巧。
“「做该做的事」「做正确的事」”
“这样想的话总觉得所有人都是污浊的”
“假想世界、妄想之流，这些东西反而愈发美丽”
“居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我真是不像人类啊”
朱音不想按照别人的想法去做事，即便是系统告诉她做主播可以延长寿命。
如果自己不想去做的话，那就没有意义。
所以，才觉得那些随波逐流的人都是污浊的。
但却被冠以了「异类」的称呼。
自己不是人类吗？
这样的生活不是人类应该有的生活吗？
也许……确实不是吧……
所以，朱音在前世放弃了梦想，最后，成为了人。
「她是……在唱歌吗？」
「刚才的是，歌词？」
在直播间一片emo的共鸣弹幕之间，飘过了几条弹幕。
由于刚才是念白，又没有伴奏，观众们还没意识到她是在唱歌。
直到第一句歌唱的歌词来到。
“♪「真寂寞」「真可怜」”
“♪只用这样的话语是无法表达的”
巧可直播间的弹幕先是为之一空，随后是如同刷屏般地爆炸了开来。
「！！」
「原来刚才的是在唱歌吗？我就觉得有点怪怪的。」
「天啊，这是什么神歌词？」
「原创曲？！」
「搜了一下歌词，没找到有这首歌，真是原创？」
「不对啊，怎么就唱了两句啊，不接着唱了吗？」
朱音在唱了刚刚那两句之后，便陷入了沉默。
再往下，便是副歌了。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唱下去了。
刚才的那几句歌，仿佛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接着唱！」
「唱歌唱一段，好难受」
「没用的，她也看不到弹幕啊，她甚至没看到这个手机……」
任凭弹幕怎么急，朱音都没有反应。
过了一会儿，她看向了休息室的门——staff们依然没有回来。
她叹了口气，走到了角落，开始自己脱身上的设备。
为了不弄坏，她尽可能小心翼翼地，好在也不是多么麻烦的事情，只是把魔术贴撕开，然后脱下就好了。
由于角度问题，巧可的直播间这时并没有拍到她。
在脱下设备后，朱音穿上了自己来时的羽绒服，打开门走了出去。
听见关门的声音，直播间里传出了一片哀嚎。
「刚才那位就是17号吧，声音一模一样，有大手子开个盒吗」
「她有没有可能出去单干，当个人势之后把歌发出来啊」
「没有企业势的资源，估计会被埋没吧」
「我觉得她刚才那首歌的质量挺不错的啊，怎么会被埋没」
「你才听了几句啊，连副歌都没出来，伴奏也没有，这就判定为质量不错了？」
「对啊，如果真的不错的话，为什么刚才比赛的时候不唱原创曲？原创很加分的好吧」
「我倒是想让她再回舞台唱一遍这首歌」
「别吵啦别吵啦」
就在弹幕们隐约有吵起来的势头的时候，休息室的门被打开，巧可老师以及A酱、和香两位staff走了回来。
巧可首先拿起了自己正在充电的手机，然后突然看见了上面正在源源不断流动的弹幕。
“欸？我刚才直播没关吗？”
“不是吧？巧可老师你快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出什么事故。”A酱一听，连忙说道。
巧可看了一下直播间的人数，本来以为她已经出去很久了，观众应该走得差不多了才对，没想到人数反而还增加了一些。
“这是，怎么了？”
此时，直播间里飘过了一大堆「看回放」「快看回放」的弹幕。
回放？
刚才休息室里应该没人吧？
难道说，真的出直播事故了？
巧可的脑海中闪过了一种可能，在她和staff离开休息室的时候，有可能别的同事不好的行为让观众看到了。
毕竟，有的主播，台前台后完全是两个人。
要是引发舆论可就不好了。
在A酱的帮助下，巧可快速调出了直播的回放录像。
“♪「真寂寞」「真可怜」”
“♪只用这样的话语是无法表达的”
朱音？
虽然套着「别西卜」的虚拟形象，但那歌声还是一瞬间让巧可认出了她。
她在唱歌？
而且，这旋律，这歌词，巧可很确定自己没听过。
难道是朱音她自己的原创歌？
巧可产生了和直播间的观众们一样的疑惑。
「快去追啊，愣着干什么？」
「对啊对啊，只要追回来，不就什么都可以问清楚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提醒了巧可。
而且这也让巧可想到了一点：
“现在外面可是大雪天啊，她一个孩子，而且手机又没信号也没钱……”
哪怕是为了她的安全，也得去把她追回来才行。
“走，A酱，我们去找她！”
巧可当机立断，马上裹上围巾追了出去。和香和A酱两人则慌慌张张在后面跟着。
推开大门，鹅毛大雪涌进公司当中。
雪和风都比刚才更大了。这样的天气，就是常说的「暴风雪」吗？
风就像一匹野牛，不，应该说，狂奔的牛群。
就像高村光太郎在诗中写到的那样：
「低啸响彻这深山层林」
「在这深深寂寞之境 掀起惊天雪崩」
「不知如今去往何方 那狂奔的牛群」
在混凝土的灰色森林间，牛群在暴雪中狂奔。
巧可顶着风雪奔跑着，迎面的寒风宛若尖刀般刺骨。
终于，她在一个小巷中看见了那娇小的身影。
在昏暗的路灯照耀下，那女孩咳嗽了两下。
然后，她扶着墙，吐出了一滩殷红的液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