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纸短情长

作者:白洒缺 更新时间:2023/4/29 12:57:41 字数:2558

下晚自习,王重阳一副授之以渔的得意,积极纠正我对英语全选B的消极态度:“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同长同短选择A,长短不一选择C。以抄为主,以懵为辅,抄辅结合,定能及格。”

王重阳讲得头头是道,要不是我受过糖果正规引导,铁定误入歧途。

“邪门歪道,别人晨读时你还在说梦话呢。”我及时摆明立场。

我和王重阳是除值日生外最晚回寝的,最近每天下了晚自习王重阳都会到空旷的篮球场例行投篮,我例行捡球兼喝彩。

对于王重阳,这是最简单的幸福,像痒了可以挠,还有人帮你挠一样。

王重阳说等阵子扭伤好点,会陪我耍耍。我回复他,现在不就耍我团团转嘛,四处捡球。他哈哈大笑,不好意思得惯以煽情之言。说人生百味,豆豉、酱香、黑椒、奥尔良等等,这些都是衍生出的味道,基味只有酸甜苦辣咸,而我充当着他最不可或缺的咸。

一顿忽悠过后,没有热泪盈眶,只有口水潺潺,不过效果如出一辙,我被煽得捡球比捡钱还兴奋,估计多年训练有素的边牧都自叹不如。

王重阳不知疲倦,也不知我疲倦,一次次抬起臂膀,抛出优美的弧线。

我两臂杵在膝盖气喘吁吁,把最后一颗球捡回来,累倒在球场边。

篮筐下乏味的弹无虚发不再占用目光,我歪着脑袋,顶上感叹号,投向深邃的夜空。回想起当初篮球入门,正是被王重阳不撞南墙、不撞倒南墙不回头的韧劲所同化。

那时,看体育生轻而易举抓篮筐,我问王重阳能吗,他说别闹。那是他向父亲说的最后两个字。反应过来的他,下定决心苦练弹跳。

功夫不负有心人,没等换季,他的双手便挂上了篮框,而偏偏不巧整个球架倾倒下来……

我去医务室看他,头上打着绷带,腿吊在床上,还用虚弱的声音执着地说回去再抓筐给我看。

他坚信从哪跌倒从哪爬起,一遍一遍听五月天的倔强,固执地奔跑、起跳、摔倒,固执得膝盖肿了还说没事,直到覆水难收。

他不后悔,他怕后悔!

“哎呀!”疼痛将神经上端游走的记忆冲散,掠夺。

我迅速缩回脚,揉揉。

抬头,身前是一对对情侣,有的嬉戏打闹,有的窃窃私语,有的眉目传情。他们将二人世界独立出来,渲染得无限大,大到即使踩着我的脚走过去也像踩到蚂蚁一样毫无察觉。

龇牙咧嘴的疼痛,是高跟鞋的浪漫。我等了好久没等到应有的道歉,只好相信他们是真爱,更相信他们是真瞎。

王重阳一瘸一拐走来,讲我嫉妒,因妒生恨。

我没反驳,确实羡慕。

羡慕之余,更多还是良辰美景却无她的凄凉。

趁着凄凉顺势躺在更凉的地板上,一颗热心耐不住冰冷,扶摇直上,飘荡在半空无处可栖。

“小心脑袋!这次是马丁靴。”王重阳迅速拉起我,狼狈逃离。

宿舍门口堆满水壶,我的也在其中。最开始放这里,是由于高楼层同学方便打水,不用往楼上多跑一趟,久而久之,便成了水壶集散地。

我勤快地打水给王重阳泡腿,勤快的附赠品是可以偶遇糖果。

每次偶遇,糖果都会主动莞尔一笑。我则假装刚看见,回以千篇一律的招呼:“打水来啦”、“打水去呀”。

糖果一直用同一句话噎我,且屡试不爽:“不打水,拎着水壶逛街啊!”

我嘿嘿傻笑,但由于心怀叵测导致紧张,下次又会重蹈覆辙:“打水来啦”、“打水去呀”……

李穆说我脑子里土地贫瘠,不“长”记性;王重阳说我脑子适合种水稻。我都不予理睬,就像一句名言所讲,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君子岂懂流氓之心。后半句是王重阳所说。

不管如何,故事始终在继续。又一月黑风高夜,一身着黑衣男子,怀揣歹意,手持水壶,挡在一独行女子面前。你来我去,不变的招数,噎得男子丢魂失魄,拎着一壶水像长了翅膀,三步两步逃回宿舍。

宿舍在二楼,上了楼梯就是。门没关,C位是王重阳在抱着脚干搓,那画面太美,叫人不忍直视。我赶紧将水壶奉上。

对于王重阳的邋遢大家司空见惯,无论何时回到宿舍,不管时间多么有限,也要把鞋和袜子迅速脱掉,至于其中隐情不得而知。

重大问题通常需要集体讨论,历经多次全宿舍代表大会讨论分析,最终得出一个勉强讲得通的答案:就好比冬天出门戴手套,回来把手套脱掉仍桌子上一样,他的习惯,源于不认为穿的是袜子,而是脚套,脚上的老皮可能才是袜子。

这种解释,王重阳自己也连连点头,赞不绝口。

王重阳性情直爽,言谈举止间把性格展露得一览无遗,不管是难以启齿的欲望吐露,还是发自肺腑的情感表达,通通直来直去,就像衣服口袋翻在外面一样,不藏不掖,让人觉得傻乎乎,却又坦荡荡。

大家看着王重阳说话,就像看着鱼缸,翻腾着泡沫,一览无余的透明、清澈。除了他床下,那叹为观止的不为人知!

掀开床垫,黑压压一片,大多是只穿了一次的袜子,它们就像后宫嫔妃一样,一生被宠幸一次,再无天日。

由于没有勇气一窥全貌,其数量便成了宿舍三大谜团之首。

其余两大谜团分别是李穆的如厕之谜和我脑子里的洪涝灾害等级。

李穆之谜成因很容易理解,因为从来没人见过其大便,好像连小便都很少见,导致众口铄金。

李穆一直想反驳,却苦于“拿”不出证据,大家激将这才是真正的便“秘”。

至于三大谜团之尾的我,纯粹是新晋,用来凑数。他们断定我脑子里有坑,坑里有水,要不也不会为了一个相貌平平的书呆子,魂牵梦绕。

我很知趣,既不反驳,也不承认,玩笑自当玩笑听,哈哈一笑,继续我行我素。

灯很快熄了,并不是十点半整,可能早一些,可能晚一会,这是世事独一无二的特征——无常!

紧跟着王重阳也无常起来,一改口若悬河的单口相声,猝不及防地哼起小曲:“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不知是影射我,还是真的心血来潮。

刚躺好的李穆一个激灵,坐得笔直,说:“第一句走调,第二句跑调,下面是不是该跳了。”

我也跟上凑热闹:“王大师,你这经文,有起死回生的妙用。”

针锋足够犀利,可惜刺在了堪比千层肉饼厚的脸皮上。王重阳不痛不痒,反问:“猜出什么歌,马上睡觉。猜不对,演唱会。”

“千万要猜对,不然等下要变屠宰场了。”不知谁插了一句。

李穆胸有成竹,调动起为数不多的音乐细胞,饶有兴致地唱:“月亮代,表我,的心。”

“停!不对。”王重阳祭出抢答模式,迅速打断李穆。

我是真怕大半夜王重阳吼起来跟做法事似得,招来些牛鬼蛇神,一语终结:“月亮代表谁的心。”

王重阳意犹未尽,但还是理性地给自己找了台阶下:“李穆的调把我的调带跑了,大晚上的不好找回来,还是睡吧。”

李穆反而来了精神,不甘示弱:“咱俩五音不全,但五音互补……”

“迂”我及时吹响终场的哨声。

屋里一安静,才发现窗外起了风,刚还有点影子的月亮,不知何时,逃到何处。

刚刚聊天的字句,像退潮后留在了岸上一部分: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月亮代表谁的心……

漫无边际的相思,无处逃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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