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拥挤的店铺中出来,太阳不遮不掩,已然当空。
对面是一个国内小众饮品店,是这次约会的目的地。我喜欢这里的环境,较国际大型连锁安静许多,饮品形式也算丰富,最主要是小众,隔间独立,说悄悄话也好,家暴也好,隐蔽性强,免得“早恋”俩字被“七大姑斜对门同父异母妹妹家孩子同桌她妈的同事”传进家长耳朵,尤其糖果。
糖果一眼就看上了这里,她说音乐很静,也有诗意,就是吃的无非还是炸鸡薯条,蔬菜品种不多。
我说难得出来就别总想着吃蔬菜减肥了,有福同享,有肉你长。
糖果摩拳擦掌,威胁要我找店家拍个黄瓜,再“拍”个西红柿,不然就拍我。
我毅然决然选择第三次幸福的疼痛。
我们坐下来,没有太多顾及,就像老友一样点了两杯奶冰和几份小吃,不是山珍海味,却也吃得香甜。
爱情的美味早已霸占味蕾,哪怕是如阿三街头的糊糊料理,也定能吃出米其林三星大厨的味道。
我的嘴巴一直没停,吃的时候听糖果讲,不吃的时候给糖果讲,成绩、性格、家庭、缺点等等。
糖果否定我的成绩短板,讲力耕不欺,鼓励我,相信我。
我问她的压力还有少有提及的家庭,她告诉我,会妥善处理。
她说她会做饭,我说太巧了我会吃饭。她用九阴白骨爪和大力金刚脚轮番上阵,嚣张地让我放弃幻想:“谁说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会变淑女的,腰系黑带的选手表示不服。”
饮品喝了三四杯,话感觉只说了五六句,再看钟表,已经临近晚自习。这没理由不怀疑店里钟表是220伏交流电的,转速直追宿管阿姨抓住我小辫子时的眼珠。
尽管意犹未尽,也还是要尊重耗走的一波波顾客,收拾好嘴角,顺顺胀大希望的肚子,匆忙赶回学校。
回到学校,班主任点完名,便迫不及待地通知大家大校庆六点半举行,晚自习自由活动。短短几个字,班主任老剑客已是声泪俱下。
对于我们,这是学习的地方。对于班主任,大半辈子在这儿,这是他的江湖,是他的灵魂大本营,感动落泪再正常不过。
同样正常不过的除了下面的欢呼雀跃,还有糖果回过头,眼里的深情。
坠入爱河和坠入河除了前者沉溺,后者溺沉之外,脑袋进水导致的智商打折程度几乎一样,再加上糖果傻笑时的天然性降低,智商瞬间降为零。
对于一个侧过头“零式傻笑”的可爱丫头的不言不语,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在鱼贯而出的人群中,我俩一前一后奔向操场。
普校同庆!班主任望着班里仅剩的寥寥几人,就像给自己过生日,欣慰得老泪纵横。
其实真正去操场参加校庆的同学并不多,每个人都向往自由,方向也不尽相同。比如谢小强丁鼎,这双拘于形式的筷子,早早回寝后,道了晚安。又比如王重阳,调侃了我几句约会也不叫他后,留下一个鄙视的手指,跑去篮球场指手画脚。
校委会枯燥的校史演讲和成就介绍,占据了最美的黄昏。等天黑得稍重一点,转而又攻占了餐厅,专属成人的庆祝方式在里面无所顾忌地展开。
期盼已久的学生会终于接过主席台,一大批属于新一代的诗词歌赋,粉墨登场。
不得不佩服学生会的短期编排能力,既顾全了个人口味,又给学校营造了喜庆氛围,文雅、庸俗、古典、潮流,统统包含,而我也终于等到历届不可或缺的互动环节。
随着主持人一句,台下可有自愿登台献丑的好汉时,我当机立断,仗着身高优势拔地而起,晃着手臂高呼:洒家愿往。
周围投来或褒或贬的目光,糖果揪揪我的衣袖,满是惊讶:“快,药在哪里放着。”见我不理,又像猴子一样攀拽举手的胳膊。
我的坚持,无疑起了关键作用,在十几个有备而来的好汉中脱颖而出。只是刚刚还跃跃欲试的自信,在接过话筒的刹那,紧张得跟接过烫手山芋似的,差点抖落地上。事先烂熟于胸的台词紧跟着忘得一干二净,吞吞吐吐半天没凑成一句整话。
主持人见状,及时不失幽默却失了风度地救场:“才艺表演,结巴也算一门才艺。”
被这么一讲,自尊心顿时挺身而出,一扫忐忑,以一句一百八十度的跑调开头,把一首英文歌曲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
“as long as you love me”,一首后街男孩的经典即使被我毁成“后山野狼”,台下还是传来不少附和声,形成合唱,把我从山里带了回来。
万事开头难,后面顺水推舟虽然没有超常发挥,但也勉强算及格了。一整首英语歌最后以一句汉语“承让”结了尾。
主持人一副熬出头的表情,估计怕梅开二度,即刻陈词滥调撵人:“感谢这位不值得透露姓名的同学带来的勇气才艺表演。”
目的达到就好。我盯着人群中唯一的观众,满心欢喜地走下台。
一首歌的时间,星月已经签到完毕,全勤点亮了夜空。
借着光亮,人群中一点璀璨忽隐忽现。稍近一点,便晃了眼。
眼泪,糖果的眼泪。
糖果懂我是唱给她听,知道我对她不算一见钟情也是再见倾心。从小到大,第一次流下的泪水不再苦涩,心乱闯而出的感觉让她相信,以往所有的偏见,都抵不过此刻的偏爱。
我最怕泪水,无论谁的,无论缘何,都会像饼干遇水一样融化得没了本型。除了用手指轻轻碰糖果的手背,什么都讲不出,挂在嘴边的“我爱你”,几度无疾而终。
主席台下的学生随着台上的热闹,渐渐多了起来。我和糖果挤在里面与盐里的白糖无异,并不显眼。可偏偏一双粗手拍在肩上:“花前月下,孤男寡女,怎能让人不多想。”
我扭过头,满眼是装不下的嘴脸,往后拉远视线,刘健正露出大牙冲我眉飞色舞。
尴尬没有登上眉头,担忧反倒涌上心头,生怕刘健大嘴跑风,传言到糖果父母耳朵里。赶紧给与解释:“你瞎啊,哪有花,月也不全,人更是放眼全是。同班同学好几波,凑个热闹怎么就让人多想了。”
刘健用手托了托眼镜,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反正坏笑依然挂在脸上。
糖果没有躲闪,把主席台的精彩时间分给刘健的嘴脸一秒,接着转回头,俨然一个“歌颂校园”的三好观众。
刘健都可以出现,小芸再出现在糖果右边也就没什么稀奇了。
就好比一颗薄荷糖掉入可乐,她俩指着主席台,唾沫星子喷薄而出,顷刻将我和刘健淹没。
从没见过课堂外的小芸,活泼开朗多言,叽叽喳喳时候也没忘带上我一句。
只是,只带上了我自己。旁边比肩城市标志性建筑的标志性人物居然视若无睹。
作为老乡,小芸的无视无疑给了刘健极大伤害,害得刘健左瞅右瞧寻找存在意义。
操场找不到,就去球场找。我借机拽着刘健向篮球场转移,也但愿能一同转移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