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时光不菲,爱却廉价

作者:白洒缺 更新时间:2023/7/16 18:54:57 字数:2431

海边城市的秋天来得斩钉截铁,一夜而至。风满校园乱窜,张牙舞爪追赶落叶,昨天还衬衫卷袖,今天就棉袄抱肩。

我穿着短袖,在秋风的戏谑中,遇到了短发的小芸。

小芸跟我没有假装,坦诚地讲了很多。

她说去哪上学都一样,毕业后都是矿上工作,几险几金,无忧无虑;她喜欢大海,这所学校离海近,环境好、交通好、人文好,一大堆好,还有熟人照应。说到熟人时明显脸上多了两抹胭脂。

我没质疑什么,只回应着一个个“哦”,致使她讲一起吃饭,也惯性使然哦了。

成年后的饭局除了吃,还多了喝。

第一次喝酒,欲罢不能。原来酒精才是最好的卸妆水,卸下伪装做回最真的自己,没心没肺地笑,或者不顾人前地哭。

红头胀脸并不影响清醒,我眯着眼睛说不值得。

小芸没心没肺地笑,说值得。

我说真不值得。

小芸不顾人前,哭着说值得。

那一刻,动荡了我对对错的认知,当一个人为你抛开所有是非黑白,成为她世界里唯一准则的时候,对与错的界线似乎已不再清晰。

缘分继续压缩在不大的校园,往后日子,遇见的频率越来越高,潜移默化中我们三个老乡聚餐的日子也越来越多。

小芸过生日,我喝得酩酊大醉,酒精将重重的、沉在心底的往事打捞上来,问了小芸许多唐果的问题,而答案一如既往得下酒。

第二天浑浑噩噩醒来,迷迷糊糊看到有信息,才想起半夜接到过电话,潜意识里一个激灵,唐果!

赶忙翻开信息。

“知道你开心,我就开心了,电话里你一直再叫小芸,希望你能好好待她。我也有了新的生活,谈不上幸福,但知足。余生,你当没从前,我愿没以后,各安天涯。”手机翻落在地,屏幕和心一同碎成蛛网。

那一刻,在胸口落下了四季的冻疮,每一个不经意的言语、动作、表情,甚至一个口头禅,都会让它复发。

疼,也成瘾。

抓不住希望尾巴的日子度日如年,过了一百年,小芸给王重阳说媒,对象是邢颖。

王重阳一改搓脚为搓手,比孙猴子被邀请当弼马温还兴奋。

我不看好,但也替他高兴,毕竟能在学生时代经历一份感情,是哪怕伤到体无完肤也无怨无悔的事。就像笃定扑火的飞蛾一样。

失恋后遗症蔓延了偏激与悲观,摆正心态转过头一想,还是由衷地希望,那些不如意的十之八九再没有我们的一二。

邢颖在隔壁城市,除了走路跑步,火车客车都不算远。

王重阳瞪我一眼,史无前例的温和。之后便踏上了周一到周五这个城市当乞丐,周六周日隔壁城市施舍乞丐的生活。

而我周六日除了睡懒觉或者偶尔跟舍友聊聊世界和平、宇宙大同外,就只剩下发呆。

发呆,俗称静养,都说时间有最好的疗效,是药到病除还是坐以待毙,拭目以待。

周一到周五王重阳没办法见色忘友,大多时候跑来与我分享快乐。只不过他的快乐并不具备气溶胶传播功能,我继续烂在床上,魂不守舍。

所谓成长,原来不止要吸收营养,还要消耗快乐。除了健身减肥赶公交,我忘了有多久,跑起来是因为开心。

卧床期间唐果打过一次电话,讲了很多仿佛我破坏社会繁荣稳定、影响百姓安居乐业一样的狠话,其中不乏出身、成绩等软肋。

我没多难过,反而有些释然。自卑是最好的解药,不管什么样的执着。

再从床上爬起来已经大二。

老乡聚餐长期白吃白喝终究不合适,尤其还是小芸生日。

围脖选择红色是王重阳推荐,是在邢颖那取的经,效果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反正小芸连睡觉都戴着。

我问蠢不蠢,她说蠢是最接近可爱的字眼。

我说还好送的不是雨衣……

逗趣玩笑,这是我们关系的停留层面,仅限于此。

时光像拉秧的应季蔬菜一样廉价,没有任何度过感,转年已是十月。

十月的秋天探头探脑,来了好几个假动作,却迟迟未到。

一天,骄阳似火在午后闪转腾挪,通知西伯利亚冷空气到货,同时还有一件外套和一封信。

信是从几百米处寄到隔壁城市再辗转到王重阳手里给我的,信的内容不反感,只是感动之余,依旧是逃避。

学过很多字,横平竖直认真写总能写个将就,唯独“心”字,莫可名状,怎么写都写不好。

我很忙,一直都是,兴趣在时间轴上排满队,一眼望不到边。

但无论怎么忙,终究难转移一丝执念。

我不想做坏人,无关在不在乎坏的评价。就像瘦,说你馋,挑食饿的;胖,也说你馋,没出息吃,撑得一样。自己的人生,从来不是别人的。

我的性格就是如此,没有那么多也许假如,向西走,就只会向西,西南、西北都不会。

所以,学校、海边、夕阳、小吃街,还有你,我想青春放在这里,一定很美。

从那以后,每隔一段时间王重阳都会捎来一封信,和一些只有上网查才清楚牌子的衣物。

我会绅士地将信纸摊平,端端正正默读一遍,再把衣物原封不动压到箱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在经常性的老乡聚餐上嘻嘻哈哈。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毕业前最后一个冬三九,王重阳失恋。

冬天降的不只有温度,还有心情。王重阳找齐小芸和我,坐到一家深夜酒馆,推心置腹地讲邢颖,讲形影不离,讲怎么成了形单影只。

全程我连捧哏的词量都比不上,只耐心听他,一场酒道尽一场情。

深夜的街道刚刚睡去,小雨淅淅沥沥迎合气氛落下,全世界悲伤,只有洒水车依然我行我素放着欢快的音乐。

我能做的不多,除了象征性端端杯,就是拿自己当教科书。

书上讲雨下了四年十一个月零两天,谁的青春都有这样一场大雨,淋过去的世界将焕然一新。

小芸点点头,又摆摆手,补充书上还说,有些人没淋过去,十八岁死在那场雨,一直等到八十岁才被埋。

“埋”字搭配半杯酒一饮而尽,咧咧嘴又说喝酒要佐餐头孢,点个跑腿儿……

酒精撑开小芸的笑靥,也麻痹了理智。我夺过手机,低头不敢看她脸上堆积成山的问。

我想要的心安,换来了她的不安。

黎明没有结束黑暗。小芸趴在碗碟旁昏昏欲睡;王重阳伸出三根手指示意服务员来五瓶啤酒。

也许时间到了一定疗程,有了一定疗效,我不用消愁,不用借酒,所以还清醒。

我没法背烂醉如泥的小芸敲开清晨的女生宿舍,流言蜚语和头孢让我胆怯。

把王重阳丢给舍友,我带小芸选择去了宾馆。倒好白开水,喝下醒酒药,她睡床铺,我坐地板。

即便如此,小学二年级就教给我们不要听信传言的“咕咚”,还是来了。

现实的角色很多,多到没法一一扮演好,思来想去,姑且演个少让父母操心的好孩子,演个有担当的男子汉,演个花好月圆的幸福人吧。

拇指轻轻一碰,信息跳跃出去:我们即将毕业,也是另一种开始,希望我们可以好好的……我想,也许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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