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周六,我和唯约定一起观星的日子。
因为有些期待所以昨晚完全没睡好,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大中午了。刚一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确认有没有唯发来的消息。遗憾的是,唯的头像上并没有代表未读消息的红色圆圈。
也就是说,唯并没有告诉我集合地点,如果要观星的话在城市里显然不行。继上次的失败之后我有查过资料,即使是在空旷的地方观看,效果也不会好太多。难道说……唯把这事给忘了?
我得提醒一下她才行,这么想着,编辑了一条我自认为言简意赅的信息。
「星野同学,我们今天晚上在哪观星?什么时候出发?在哪里集合?坐不坐电车?需不需要准备什么?要带便当吗?」
唯的回答只是一个简单的问号。
她果然忘记了,明明只是前几天的约定。
「你要是忘了的话我会哭的哦,真的哦?」
「柚木沢同学说的一起难道不是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交流心得的那种吗?」
「才不是这个意思啊。」
「啊嘞?」
我可能对唯的社交能力有着非常大的误解,我应该考虑到她几乎是0社交的。
头疼了啊,如果要找一个乡下的地方,时间上可能会有些赶,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唯能说出附近的超赞观星地点了。
「所谓的一起观星,就是两个人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一起看啊。」
「是这样的吗?」
「现在已经一点多了,得快点决定才行,星野同学有什么推荐的观星地点吗?」
「没有,我都是在家里和学校的天台看的。」
说起来学校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距离城市的中心也比较远,比起我家来说肯定要好上不止一点。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个不错的选择,不用翻山越岭真是太好了。
「那今晚就在天台集合好了。」
「嗯。」
「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
「非要说的话,可以带一个用红纸包住的手电筒。」
「这个我知道!红光的影响比较小。」
「嗯。」
「那晚上天台见。」
「嗯。」
光是想到晚上能拍出好的照片,心跳就怎样都无法平复,我激动的擦了又擦今晚要用到的镜头,反复确认储存卡内的空间充足。三点前我就做好了出发的准备,直到肚子发出抗议的声音,我才想起来我还没吃午饭。
实在是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结果吃完午饭我就待不住家里了,先来到天台上等待夜幕的降临。
六点多的时候,尚且明朗的天空正被匆忙的涂抹着夜色,天空似乎已经做好了日落的准备。由西到东,由红到橙,在从橙到粉。白,金,紫,蓝,不断变化的鲜艳色彩让眼睛有些不适。
许是时机到了,星星们纷纷探出头,争先恐后的散发着自己的光彩,悄无声息的争夺着观星之人的目光。
相机里,被裁成矩形的夜空中,闪耀着群星。
此等绝景,如果拍下来,一定会非常惊艳。但我觉得还不到时候,夜空仅仅向我展现了它冰山一隅的美丽。摄影师最不缺的就是耐心,等待美出现的耐心。
我坚信,今天晚上一定能够拍出理想中的照片,这并不是没来由的自信。
“你看起来很兴奋。”
“唯有这点我不否认。”
“我第一次观星的时候,也和你一样,不到六点就急不可耐的举着望远镜到处看。”
唯在我的身旁坐下,把篮子放在中间,将我和她隔开。她抱膝坐着,抬头仰望星空,眼神里带着无穷无尽的向往。
“今天你来的也挺早的。”
“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等不及先来,而且没吃晚饭。”
“这就是星星的魅力。”
“唯有这点我不否认。”
唯打开篮子,里面装着各色的三明治,精致的包装,反映着制作者的用心。
看到三明治的时候,肚子适时的发出惨叫。
我两就这样看着夜空,彼此无言。
“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学校就像是一个大星系,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星星,星星之间必须要保持距离,太过接近只会伤害到彼此。可是有些星星靠着这份距离,构成特定的形状,被人们发现,定义成一个个星座。”
感觉到唯要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我三下五除二地吃完手中的三明治,专心听着她说。
“但‘灾星’是孤独的,星座之间没有她的位置,她只能在宇宙中独自散发着光芒。”
“而你不同,柚木沢君就像是流星一样,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对这些毫不在意。不由分说的就闯入了我的轨道,还说要成为我的卫星这种话。”
“真是的,明明是来观星的,我却说了些奇怪的话。”
唯站起身,向着前方走去。
她的背影看起来是那么的孤独。
明明晴空万里,却下起了雨。
雨,下个不停。
她眼角的泪水滴落在地,尽显着她此刻的狼狈。
她擦干泪水,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
这一刻,她的眼里星光璀璨。
只是一次愣神,我,拍下了世界上最美的照片。
绝无任何夸大。
星空之下,少女回眸微笑,青涩的脸颊被泪水润湿,蓝紫色的长发随风而动,与星空融为一体,黑色的双眸散发着超越一等星的光芒。
此刻,她即是夜空的主宰。哪怕是神秘又美丽的星空,在这样犯规的笑颜下,也只能沦为背景板,衬托着少女的可爱。
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美,但是只需要一眼,就会被其深深吸引。
“不要拍……很丢人的。”
“要看吗?世界上最美的照片。”
“要!”
顾不上处理脸上的泪痕,唯凑到我的身边,对照片里的自己很是好奇。
“这……真的是我吗?”
“货真价实。”
“看来我还是挺好看的嘛。”
“嗯,星野同学很可爱。”
“不要这么认真的说这种让人害羞的话!”
唯像只小猫一样,挥拳轻轻打在我的背上,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我能感觉到,唯一直以来建立的心理防线在今晚崩塌了,彻底卸下了对我的防备。
老实说,这并不是我所期望的,正如她说的那样,我是一颗行迹不定的流星。我之所以不愿意展开社交,是因为我知道,我不久之后又会再次转学,从她的身边离去。
这也意味着,在我离开后,她又会变回一个孤独的“灾星”,无法融入集体,不被任何人接纳的“灾星”。对于心灵脆弱,渴求着他人陪伴的唯来说,这无疑是残忍的。
在我离开前,再为她做些什么好了。
毕竟,看了那样的表情之后,无论是谁都会升起恻隐之心。
“拍下了满意的照片之后,柚木沢君也要离开了……”
唯的声音,再次染上了哭腔。
“至少现在还不会。”
“真的吗?”
“姑且我也是天文社的部员,在社团废部前我肯定不会离开的,我向你保证。”
“那就向星星宣誓吧。”
“我,柚木沢桐,在此向‘灾星’起誓,在天文社废部之前,绝对不会退出。”
“你绝对是故意的!”
唯的声音还带着哭腔,但其中的喜悦,已经满溢而出,融入浓浓的夜色。
名为恋爱的乐章,从此刻开始谱写。
我的理性告诉我,现在一鼓作气向她告白,大概率是能成的吧。可是,我却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开始这场泡沫之恋。因为我清楚的知道,顺从一时的冲动向她告白,只会在她的心里留下更深的创伤。
所以,把这一份青涩的暗恋藏于心间便好。
在离开之前,尽可能的给予她陪伴,帮助她摆脱“灾星”的名号,才是我应该做的。
“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抱歉,刚刚有些走神了。”
唯投来有些嫌弃的眼神,见我毫无歉意,鼓起右脸颊,气鼓鼓的举起望远镜看向夜空。
“说起夏季观星,最合适的果然还是夏季大三角。”
“这个我知道!就是天琴座α、天鹰座α和天鹅座α组成的三角。”
“嗯,天琴座α也叫织女星,天鹰座α也叫牛郎星,在这背后有一个感人的故事呢。”
“相比之下,天鹅座α也太可怜了。”
“哈哈,是个很亮的电灯泡。”
说着,唯在我身边躺下,一边说着“柚木沢君也一起躺下”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一边拍打着身边的地面。
她肯定是故意的,这是对刚才走神的报复。
“躺下的视角会更好一些,快点啦~每天看到的星空都是不一样的,所以必须抓紧才行。”
“好的。”
“柚木沢君,能找到北极星吗?”
“我想想,向北方看到的亮星就是北极星了,是那一颗吗?”
“没错,借助它找到北斗七星的位置,北斗七星看起来就像个勺子一样,然后从勺子的尾端向南延伸,就可以找到夏季大三角了。你看,就在那里!”
唯像个等待夸奖的小孩,雀跃的看着我,我摸了摸她的头,算是对她的表扬。
不出所料的,唯的脸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她表面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悄悄的把头往我的手掌上蹭。
“好啦,摸够了就看看吧!错过了会遗憾一辈子的哦。”
顺着唯手指的方向看去,借助望远镜看得也并不算清晰,漫天星空中的三角形不算明显,至少我看不到它们的所在。
“看到了吗?”
“老实说,并没有。”
“没关系,看多了就有经验了,这次就先以记住方法为目标,下次再努力找到它们吧。”
“我知道了。”
摸头的动作并没有因此停下,唯的头摸起来有些上瘾,不知不觉间就沉迷在这样的手感中,完全忘记了今晚的目的。好像,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全世界最好的照片也已经拍出来了。
那就这样摸下去吧,其他的怎么样都好。
“好了啦,头发都要被摸乱了。”
唯略带抱怨的娇嗔,向我传达着她的不满。
“抱歉,因为摸起来太舒服就没控制住。”
“也不是不能摸啦……”
“那就是可以继续摸咯?”
“柚木沢君,坏蛋。”
自暴自弃的把头靠在我肩上,让我肆意揉搓,唯拿起望远镜,饶有兴致的观察着一成不变却又时时刻刻都在变化的星星们。
“你真的很喜欢星星呢。”
“嗯嗯,我最喜欢星星了。因为……只有星星愿意一直陪着我,无论何时。”
不知道该如何出言安慰,我只能尽可能柔和的抚摸着她的头,同时思考着合适的回答。
“刚刚你有一点说错了,星星之间并不都需要保持距离。洛希极限内的卫星,会化作星尘,渐渐地聚拢在那颗行星身旁,演变成一个环,将那颗行星环抱。只需一次粉身碎骨,便可换来永恒的拥抱,很浪漫不是吗?”
“诶?诶诶诶?”唯突然捂着脸,有些过激的摇起了头,“柚木沢君实在是太狡猾了!”
“我可是很乖的好孩子。”
“完!全!不!你一定这样骗过很多女孩子吧。”
“没有哦,因为一直在转学的缘故,我基本上还没有交到朋友就得转学了。”
“所以说,我是第一个被柚木沢君这样对待的女孩子?”
唯摇头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感觉是只要装上机翼就能直接飞起来的程度。
真想拍上两张,遗憾的是我的左手正被唯靠着,并不能拿到放在一边的相机。
咔嚓~
快门声响起。
靠着我手臂的唯,用左手拿着手机,留下了两人的自拍。
“yeah~这次是手机派的胜利~”
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可爱。
我仅存不多的理性,就要随着三明治吃完而消失。
“这么粗暴的揉的话,发型绝对会乱的吧!喂!达咩哒哟~有在听我说话吗?”
在这之后狠狠地惩罚了一下不听话的孩子。
当然仅限于把头发弄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