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谷纸月被藏雪带走之后,觅真和几位长老见谷神熙无甚反应,本想出来压下天帆广场上乱哄哄的场面,却不想谷神熙先一步出来阻止了觅真他们,并用眼神示意他们静观其变。
眼看吵杂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热烈的声浪爆发得更为猛烈,口角之争慢慢趋于白热。
忽然间,天帆广场惊现一声笛鸣,笛声清冽,如醍醐灌顶,让广场众人顿时惊醒。
笛声之后,又闻一曲弦琴轻奏,如渺渺云雾间的高山,如涓涓细泉下的流水,如见田园牧歌,人间安好。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高台之上,一位清秀少年,青衫剑匣,玉笛横奏,奏者正是天云峰的听罗音。
而天帆广场的另一边,一道黑衣倩影轻倚在云山灵树下,绿绮古琴横放身前,玉手挑抹,琴声如梦,笑看众人。琴者竟是天云峰的钟时情。
帆海九杰剩下的几人见状,也跟随乐曲节奏,纷纷口诵静心真言,为这一曲助力。
铮铮珠玉琴鸣,幽幽春蝉笛响。
素雅的琴与青翠的笛,琴笛的鸣动,真言的加持,竟是在天云峰上奏出了一曲天地道音!
道音入耳,如闻溪水,山风,花香,天蓝,地绿……这一曲,尽是自然,使人心神安宁。
受到道音安抚,众人也慢慢冷静了下来,有不少弟子想起刚才自己被大众情绪所影响,差点失去理智,不禁自嘲修为未到家,甚是羞愧难当;也有一些弟子未被情绪影响,将看到帆海九杰合力奏出天地道音的一幕记在心底,成为日后追赶的动力。
高台之上,鸦久也适时赞叹道:“将冰心诀和清心决合入乐曲之中,还配合真言奏响天地道音,帆海九杰,当真名不虚传。”不过……
谷神熙虽然似有所觉,却依旧轻声一笑。
过了一会,见时机差不多了,觅真看到谷神熙点了点头后,他便出来大声怒斥了一番众弟子的修行还不够,竟然还做不到心若冰清处变不惊,之后觅真便顺势分享了他年轻时候的修心之法。
他见不少弟子都在心里暗暗记下,不禁点了点头。
觅真接着再说了一通冗长又毫无营养的话,庆祝大会种子已经选出,最后让众弟子即刻解散,后续大会事宜回去询问本脉师长。
经历刚才事宜,众弟子虽是心中疑虑,但冷静下来的他们都回想起师长们说过,桃源各宗曾许下誓言,参与上善桃源大会的种子名单是不许人为干预,也不许人为变更的。因为大会种子涉及桃源气运,因此都交由桃源花国的根源,桃泽神树来决定的。
既然种子名单是桃留天卷选出的,众弟子此刻也只能按捺心情,离开天云峰。
过了不久,人声鼎沸的天帆广场,便只余天云峰一脉的弟子,以及高台之上的谷神熙、鸦九等人。
鸦九此时已经收起桃留天卷,他对着谷神熙等人行礼道:“至此,十八位种子已经选出,一切皆符合天数。贫道也该功成身退。”
“鸦九先生,还请留步,不如先去天帆阁休息片刻。”
面对谷神熙的邀请,鸦九却是摇头叹气地说:“谷渡主,贫道还得回去把种子名单交给掌门师兄,然后准备大会事宜,时间紧迫,休息不得啊!”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鸦九先生,只是有一事……”
鸦九看到谷神熙的神色便知道他所为何事,不过依旧笑着说:“哦,谷渡主有话直说无妨。”
“哈……”
谷神熙轻笑的同时立刻用眼神示意觅真几人先行离开,觅真等几位长老见状,便与鸦九拱手告别,然后带着天云峰一脉的弟子离去。
此时,诺大的天帆广场,便只剩下谷神熙和鸦九两人。
鸦九首先开口道:“渡主是想问谷纸月的名字出现在大会种子名单一事么?”
“没错。”
“桃留天卷选出修为不高的弟子作为种子也不是第一次了,即使谷姑娘是凡人之躯,也只能说明谷姑娘福泽深厚,自有天命机缘,而且天卷选出的种子名单,我们也无力干预。”
“这我知道,所以,我想要的不是这个答案。”
“哦?”
鸦九沉思片刻,却是大笑了起来,他问:“谷渡主有什么参不透?”
谷神熙不答反问:“先生见过三只兔子在湖里吃鱼么?”
“以前没有,但刚才看到了。”
谷神熙摇了摇头说:“疯言疯语,大道不得,胡说八道,恐入歧途。”
“原来如此,谷渡主是担心这个。但红尘历练,应劫生道……”
鸦九缓缓道出了这一句:“疯言疯话不能一夕顿悟,胡说八道也可明了道心。修行至今,你我皆知,一物其来有一身……”
“唉……”
“谷渡主,这些话其实不用我说,你心里也明白的,那么上善桃源大会再见了。”
片刻后,微风吹过,话语不存,鸦九已经拜别离去,这个诺大的广场便只剩下谷神熙昂然傲立。
谷神熙闭上眼睛,却是回想起砚如歌拜别出走宗门的那一幕,以及谷纸月和他大吵了一顿,回来再见之时却是心隔重山,身行陌路。
他还记得再见谷纸月的时候,她的眼神让他熟悉又害怕,一如很多年前遇到的那名红衣女子。
而在天云峰另一边,听罗音和竹北笑着接受了众师弟师妹的祝贺后,却是缓步走到了天云道场。
此刻,诺大的天云道场,虽然只有他们两人,却能从木人桩、试剑石、蒲团、石桌等东西看到不久前还有人使用过的痕迹。如果今天不是帆海大会,天云道场一定会热闹无比。
“唉。”竹北看着道场的一切,却是回忆起往昔时光,忽有感触地轻叹一声。
听罗音刚拿出玉笛,想要吹奏,却见竹北神色异常不禁关心地问:“三师弟何故叹气?”
“二师兄,你刚刚有一种感觉吗?”
“嗯?”
“天地道音,似乎差之一线就要变调了。二师兄,天地道音是以你和七师妹为主导,二师兄你的感觉一定比我强烈。”
听罗音放下玉笛,沉默了许久,终究是点了点头,说:“你说的没错,我们几人许久未成天地道音,今日再试,众人修为虽然比起以往更好,但总感觉力差一线,大音差点失色。个中原因,难解。”
“两位师兄,这有何费解的,不就是少了你们心心念念的小师妹吗?”
突来一声清脆如百灵的动人嗓音,两人回首一看,只见眼前抱琴美人,一身黑莲纱裙,宁静出尘,翩跹而至。
竹北闻言皱起眉头说:“七师妹,不得胡说,被师尊听到怕是要责罚!”
“嗯嗯,毕竟天地道音是要九人合力才能成真音,帆海九杰少了小师妹,自然难……好好好,两位师兄不要生气,时情不说这些就是了。”
看到钟时情笑意盈盈的倩丽脸容,竹北却觉得头痛无比,“不知道七师妹来此是为何事?”
“这是天云道场,时情来这肯定是为了修炼啊,矣,三师兄不要这么严肃嘛。”
“七师妹……”
看到竹北眼中的不耐烦渐显,钟时情不由掩脸一笑,于是便看向听罗音说:
“二师兄,时情是来给你送信的,这信来的正是时候,还好时情在你下山之前收到了。”
“我的信?”
“对,是二师兄你还在世俗时候的那位离家出走的未婚妻,托时情转交给你的。”
“好的,谢谢七师妹。”
钟时情本来以为能看到听罗音脸上的惊愕神色,不想对方却是一脸淡然地接过她手上的信,让钟时情大感失望。
“那么,时情……”本来钟时情见信送到了就想转身离去,不过她心念一动,忽然嫣然一笑说:“对了,时情有一个想法……”
片刻后,竹北看着远去的钟时情,不由长呼出一口气,说:“她还是这样,从小到大,一如既往,没人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听罗音闻言笑了笑,他随后看着手上的信,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