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镇,虽然是因为临近洛水河而得名,但它也是一个靠青涩而出名的小镇,里面可见青涩的街头,青涩的建筑,青涩的小吃,还有住在这儿的青涩的人。
或许因为背靠雾灵云山这处仙灵福地,当人们来到小镇的时候总是令不自觉地慢下来。
谷纸月上一次来洛水镇还是九年前,如今再次踏上小镇,却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虽然这儿因踏青时节满是异地游客,但洛水镇中常说的是“青涩不变,时光不老”,洛水的这份特质竟没有因为过多的游客而改变,他们依然悠然自得,过着属于他们的生活。
对于谷纸月来说,旧时光很好,但一成不变也不是很好。
“没有房间了?”
听到蓝衣少女的问话,客栈老板无奈地表示最近游客太多,什么旅行踏青、采风写生、求仙问道的人都在这个时候涌进了小镇。
谷纸月还记得,九年前,也是三月踏青时节,大师兄砚如歌带着她来到洛水镇玩的时候也是被告知一房难求,而大师兄那个时候问的是……
“柴房呢?”
此言一出,老板却是不觉得意外,而且出乎谷纸月意料的是,老板竟然摇了摇头苦笑地说:“姑娘,你是第十一个问我柴房能不能住人的江湖人士了。我看一下,现在柴房已经住了七、八个人……”
现在的江湖人士都这样拼了么?
谷纸月闻言顿时一愣,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便转身离开。
刚走出客栈,谷纸月就感觉到肚子在咕咕叫,毕竟她从早上到现在就只吃了一条地瓜,虽然没找到地方住,但她觉得应该先去吃饭再考虑下一步怎么做。
这时,一个买糖葫芦的小贩一边叫卖一边从谷纸月的身边走过。
一位穿着破旧道袍少女闻声从客栈走出来,追上去买了三根糖葫芦,然后拿着糖葫芦露出幸福的笑容走入客栈之中。
已经很久没有吃糖葫芦的谷纸月,看到这一幕,心神一动,立刻走向小贩买了一根云山白果口味的糖葫芦。
云山白果,是雾灵云山特有的白色水果,吃起来其实有点像草莓的味道,不过比起草莓更甜。
糖葫芦入口,谷纸月感觉到灵魂深处也在悸动,看来倾晚照也很喜欢这个味道。
谷纸月不禁笑了笑,糖葫芦果然是治愈人心之物。
忽然,一些尘封的记忆竟也涌上了谷纸月的心头。
云山白果糖葫芦其实是谷纸月童年的味道,她在孩童时候最欢喜的事情便是求着十五岁的大师兄砚如歌偷偷带她下山到洛水镇游玩。
那时,她常带着糖葫芦跑到镇外的破庙附近探险,结果竟因为一次抱打不平,打跑了一群恶孩子,而意外地和在破庙那里生活的一个小乞丐交上了朋友。
过了一段时间后,她因为修炼到了瓶颈,而被谷神熙严厉要求不得再跑下山,在帆海仙渡闭关修行,一直到豆蔻年华才修炼有成,得到外出历练的机会。可惜她的孩童时光已经一去不返,她也因此忘记了小时候交的那位小乞丐朋友,而成为了琉月仙子谷纸月。
“不知道他还在吗?”
虽然肚子还觉饿,但谷纸月的脚步却情不自禁地往镇外走去。
破庙所在的位置,和薄雾桃林是在完全不同的方向。
谷纸月靠着童年记忆确定了大致方位后,便一边向那个方向走去,一边沿途欣赏小镇风光。
而行至中途,谷纸月突然想起,那个小乞丐如果还在,她是不是得带点什么去,比如……吃的?
要说洛水镇最出名的美食,当然就是阿乐烤鸡了,据说食材来自在雾灵云山放养的云水白鸡,这种鸡吸收了雾灵云山的天地灵气,吃起来可以给人一种隐隐若若的幸福滋味。
谷纸月好早就在怀疑,辛不苦之前给她带的烤鸡就是从洛水镇中买的,虽然她吃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幸福的味道。
要去破庙的话,刚好会途经乐水楼,阿乐烤鸡便是洛水镇最大的酒楼乐水楼的招牌名菜。
谷纸月想了想,决定先去乐水楼买个烤鸡再去破庙。
片刻后,谷纸月拿着一只包好的烤鸡来到了她的目的地。
杂草丛生的破庙,虽然曾经有过人生活的痕迹,但如今已经没有了半个人影,谷纸月记忆中的模样也不复存在,她曾经的小乞丐朋友自然更是找不到了。
一切物是人非。
这庙宇也不知道在这风雨飘摇了多久,就连庙宇里的神像也残破不堪,只余半身,看不清祭拜的是哪路神仙,供奉的是哪方大佛。
谷纸月盯着那半身石像看了良久,忽然发现那石像好似一把断了大半截的剑,她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这庙本供奉的本就不是神佛,而是剑!
如果说这是一座剑庙,祭祀的是剑道,那么修建这座庙宇的人一定是一个修行者了。
不过在帆海仙渡的盛名之下,难怪这庙没人参拜了。
但她走出庙宇之后,才发现庙宇外墙的一侧还藏着一座半人高小庙,小庙虽然也见藤曼缠绕,枝叶横生,但内中供奉的神像却是保留住一定的形体,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狐狸。
这儿竟然祭祀狐狸与断剑,真怪。
看到这,谷纸月笑了笑,找了一处还算平整的石头当凳子坐下,接着拿出了烤鸡,一个人大快朵颐了起来。
她一边吃,却是一边想起小乞丐曾经在这里和她说过的话。
有一天,年仅九岁的小乞丐突然对年仅八岁的谷纸月说:“我明天要离开这里。”
“去哪儿?”
小乞丐握住手中的破碗激动地说:“我会去远行,去拜师学艺,去江湖中快意人生,成为一名伟大的——乞丐!”
谷纸月不解地问:“然后呢?”
小乞丐兴奋地说:“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回来,让我的亲人朋友都吃饱穿好,到时也没有人再会欺负我。”
小乞丐的话语,回响在谷纸月的心间。
当时,年幼的她尚不知道什么江湖,什么学艺,什么快意人生;当时,她的世界便是帆海仙渡和小小的洛水镇,日复一日的修炼和偶尔得逞的下山偷玩。
孩童时候总是那么的无忧无虑,不过现在的她,在谷神熙眼中的形象说不定和那个时候差不多。
她在心中自嘲一笑,随后把那只烤鸡吃得更干净了。
接着她把吃剩的鸡骨头埋在附近的大树下,轻轻拍手,双手合十,眼神中无悲无喜,但嘴唇微张,轻吐细语:“希望……有缘再见。”
就在谷纸月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抬头往大树的一侧看去,在大树的阴影里,藏着一块只剩下半截的无字石碑,石碑半埋在地下,如同一旁的大树爬满了藤曼杂草。
谷纸月细细观察了石碑的裂口处,良久之后,竟是让她发觉其中还隐藏有数道深浅不一的杂乱刻痕。
那是——剑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