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之前,诸邪尽散。
虽然谷纸月手中的琉璃天灯,没有如此威能,但也足够恫吓震慑住邪秽血肉,就像邪秽血肉可以令凡人不安,琉璃天灯也可以令它恐惧,常言道“一物降一物”便是如此。
谷纸月见邪秽血肉仓皇落跑,便知道它很害怕琉璃天灯,于是想了想之后,立刻拿着琉璃天灯,决意追了上去。
而在距离谷纸月仅是几步之遥的地方,道袍少女还不及思考藏雪的法器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完全没有灵力的蓝衣少女身上,紧接着道袍少女便看到了邪秽血肉被蓝衣少女追得落荒而逃的一幕。
刚刚被邪秽血肉算计到的道袍少女,虽然对蓝衣少女的身份有所困惑,但眼看邪秽血肉如此窘境,她忍不住轻笑一声,同时心知此时机不可失,立刻散去之前稍未结成的法诀,右手一扬,祭出了一把乌金色的桃木剑。
而随着真阳之音的回归,胡须大汉也安定好了心神,他收起功法刚站起来,也恰好看到了邪秽血肉被蓝衣少女的天火吓得逃走的一幕。
“咦?”
虽然胡须大汉理解不了这一场景到底是怎么样才能发生的,但他同时察觉到了道袍少女拿出了乌金桃木剑。胡须大汉作为道袍少女的徒弟,两人一同驱魔捉鬼那么多次早已合作无间,胡须大汉一看到道袍少女的举动,便立刻知晓了道袍少女的想法——她要全力一击彻底轰杀邪秽血肉!
于是,胡须大汉立刻拿出一张灵符,贴在八卦镜的后面,同时将八卦镜扔向邪秽血肉的前进方向。
邪秽血肉在琉璃天灯的护体灵光的影响,被极具诛邪之能的蓝色天火吓得一击失利之后,早就邪心大乱,更加上再现的真阳之音的压制,它的能力早就不复刚才,在被谷纸月边吓边追,只顾逃窜之下,它毫无意外就一头撞上了八卦镜。
“天地无极,龙符借法,困!”
胡须大汉的灵力虽然不强,但在灵符助力下,八卦镜散发出一道金光顿成一张巨网罩住邪秽血肉,成功禁锢了它的身体。
“小姑娘,不要再过去了……小师父!”
见八卦镜困住了邪秽血肉,胡须大汉马上挥手招呼,让还拿着琉璃天灯走在邪秽血肉的身后不远处的谷纸月赶紧停下来。
谷纸月看着他们的这个架势,心想那道袍少女终于要拿出真本事了,便停下脚步,一看究竟。
而在困住邪秽血肉的同时,道袍少女也运使起全身灵力。
只见她左手指尖捏灵符,结法印,金色灵符飘浮过头顶,上通天穹;她右手握住乌金桃木剑,轻垂地面,下达黄泉,一道阳罡浩然之灵力竟自乌金桃木剑中源源不断涌出,道袍少女的惊人气势顿时威压整个梦境空间。
斗笠道者的双手动作也随着道袍少女的气势变化而一同改变,随之琵琶变调,如惊雷乍现,银瓶将爆,刀枪鸣动!
随后,道袍少女符剑合一,如上天下地归一法,肃杀真阳之音配合乌金桃木剑,让道袍少女成功使出了她平生所学最强的龙符道术。
“天地无极,龙神借法,睚眦怒目斗鬼邪!”
道袍少女绝式初现,金色灵符加身的乌金桃木剑顿时飞出,化作一头豹首龙身,怒目而视,嘴衔利剑的凶恶瑞兽。
那正是传说中龙神第二子——睚眦。
瑞兽现境,恶相诛邪,那弥漫在整个梦境空间的阴风秽气竟然被一扫而尽。
邪秽血肉见状不由吓得心惊胆颤,血雾翻腾,在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之下,它用尽全部力量挣扎了起来,八卦镜的禁锢在邪秽血肉的鱼死网破之下只坚持了两息不到便应声而破。
它逃到一旁,不顾一切想要再次自爆冲破梦境空间来求得一丝生机,但睚眦岂能让它如愿,豹首瑞兽立刻快如闪电地飞了上去,邪秽血肉就连自爆也来不及,就被睚眦抓住,随后睚眦一口一剑,所到之处,是污秽尽散,血雾不存。
一击,仅仅一击,又是一击,但这次邪秽血肉在睚眦的一击之下,真的是烟消云散了。
大战结束,一切尘埃落定。
谷纸月见邪秽血肉被道袍少女收服,也安心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收起了琉璃天灯。
毕竟她刚才虽然用琉璃天灯追着邪秽血肉跑,但受限于凡人之身,琉璃天灯只有邪秽血肉接近谷纸月的时候才能有诛邪之能,而且自带的灵力有限。
谷纸月能做到这件事,靠的就是一个吓唬,其实只要邪秽血肉能够恢复冷静,试探几下,说不定便能发现,它虽然应对不了天敌般的琉璃天灯,但可以应付有道盟中人在场下不方便用灵力的谷纸月。
不过,谷纸月就是为了不让邪秽血肉在短时间内恢复冷静,她才冒险追上去的。说起来,谷纸月也没有真正追上它,而且她也不打算追上它,她只要拿着琉璃天灯保持追的状态,一直吓唬邪秽血肉,最后把收尾的工作留给龙符道派的那几个人就好了。
现在事情被完满解决,说明谷纸月的判断没错,道袍少女的确拥有非同一般的实力。
随着琉璃天灯的沉寂,原本亮如白昼的梦境空间变回了原样。
睚眦在金光一闪后,也重新变为一把乌金桃木剑,飞回道袍少女的手上。
道袍少女虽然是成功驱魔诛邪,但为求一击轰杀,使出了她还没有完全掌握的龙符道术,致使灵力消耗严重,她深呼吸一口气,即使站立在原地,却步履不稳地摇晃了几下,脸色也是没多好。
不过,即使如此,道袍少女依旧悲痛欲绝地说:“亏大了,这下亏大了!用了替死草人不说,本来还以为只是个普通秽灵,结果冒出一个诡异无比的邪祟,最后还用上了神荼剑,金永恒,你下次看到龙家的人再来委托,要记得向他们加收两倍……不,三倍的钱!”
胡须大汉见状,立刻冲上去扶着她说:“好好好,小师父,你快调息一会吧。”
道袍少女摇摇头,对着胡须大汉说:“还不行啊,别管我了,快去把邹小蝶的灵体安置好!这个梦境是用我的灵力维持的,我现在怕是支持不了多久……”
胡须大汉闻言也不再多说,立刻走到还躺在地上的邹小蝶的灵体旁,拿出一把油纸伞,将她收入其中。
这时候,依靠道袍少女灵力维持着梦境空间如镜面那样出现了数不清的裂缝。
而在梦境将尽的刹那,道袍少女扭头看向了谷纸月,似乎是想要记住谷纸月如星的双眸。
下一刻,梦境破碎,一切回归最初的乐水楼二楼。
如大梦初醒,无论是在吃饭喝酒看热闹的江湖人士,还是刚端着菜肴走上来的店小二,他们的慢了下来的动作一下子恢复了正常。
众人定睛一看,竟发觉原本要与人起冲突的英俊剑客竟是趴在酒桌上呼呼大睡,身穿富贵服饰的胡须大汉正坐在英俊剑客的对面,微笑着独自饮酒。
如此平和友好的场景,让周围的人不由得暗暗称奇,他们感觉不久前的一触即发的冲突可能只是酒喝多了做的一场幻梦。没有人会去在意背着显眼旗帜的道符少女,斗笠道者以及英俊剑客背后的布条长剑,这些人或事物已经消失不见。
不过,龙符道派的名字已经隐隐沉睡在他们的记忆之中,或许他日遇上不可说的怪异问题的时候就会被重新记起。
这就是黄铃一梦。
在乐水楼二楼的众人,同样没有注意到,在靠窗的一角,有一名身穿蓝衣的柔弱少女也不知道在何时已经离开。
而在乐水楼一楼,已经气空力尽的道袍少女刚带着斗笠道者走出酒楼的大门,就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他们的身上还背着那两支显眼无比的“龙符道派”的旗帜。
“啊,果然跑了。不知道她和藏雪姑姑有什么关系呢?”道袍少女轻叹一口气,目光所及之处,人来人往,但就是没有那抹蓝衣的身影。
“罢了。”见找不到人,她也不执著,便搀扶起斗笠道者,往小镇的客栈方向走去。
不过行至中途,看到一对母女迎面走过,一直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事情的道袍少女,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令她无比震惊的想法:“难道那蓝衣小姑娘是藏雪姑姑的私生女?”
这个荒诞的念头在她心间百转千回,竟是被她想象出一个可歌可泣的人仙相恋,却被无情的仙门哥哥,棒打鸳鸯,以至于母亲被封在了雾灵云山之下,留下一个女儿在世俗长大,从此世俗天人两分,后来长大的女孩找到了母亲留下的琉璃天灯,决定去劈开雾灵云山拯救母亲的故事。
“在《我在黑帝城驱魔的日子》之后,终于让我想到了下一本书应该写什么了!”
平日里,道袍少女除了驱魔工作,还会偶尔写些江湖小说挣钱,毕竟驱魔的委托也不是每日都会有。说起来,她还有一个好友是桃源六宗之一的鹿鸣呦谷的丹青圣手,到时说不定可以不用钱求来几张好看的丹青水墨画夹在小说里一起卖。
片刻后,各种念头交织的道袍少女扶着斗笠道者回到了客栈,不过正当他们准备走上楼梯之时,一声懒散的少年音从两人的身后传出叫住了他们。
“两位,请等一下!”
道袍少女转身回头一看,目光正中处,只见一位羽扇纶巾,一身气宇不凡的少年书生,坐在客栈一楼的茶桌前,他的面前放着一壶清茶,一盘水煮花生。
“两位,还请入座。”
他一边摇着羽扇举起手中的茶杯,一边朝道袍少女和斗笠老人面露微笑地说:“在下墨瓠叶,来自书轶天涯,两位就是龙符道派的传人么,不知该如何称呼?”
书轶天涯,桃源六宗之一的书轶天涯?
虽然对方出现得莫名,而且还打断了道袍少女好不容易才有的灵感,但道袍少女感觉到对方并无恶意,她只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同时搀扶着斗笠道者,走向墨瓠叶的茶桌前,坐下后微微一颔首说:“我是龙符道派的况甄灵,这是我……师父,额……龙符天师马天忧。”
听到天师两字,正在给道袍少女两人倒茶的墨瓠叶微微一愣,他记得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词了,不由得对眼前沉默不语的斗笠道者感到好奇。
“我师父因为正在苦修不能说话,还请墨公子不要见怪。”
刚刚大战了一场,深感疲劳的况甄灵,见对方看着斗笠道者,她解释一番后也不想再多说门面话,而是立刻单刀直入地说:“不知道墨公子所为何事?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话,明天再……”
墨瓠叶见状立刻语带歉意地说:“抱歉了,打扰两位休息,其实是我家大哥有事情要拜托两位。嗯,没错,你也可以理解为这是一件委托……”
听到有委托,原本一脸疲惫的况甄灵立刻来了精神,“什么委托?”
墨瓠叶见少女脸上的兴奋神色,微微一笑后便拿出一封书信递给况甄灵,他说:“情况差不多都在这封信里,不过,还请明日与我的大哥一会,一些细节仍需要当面商榷。我们给的报酬一定不会让两位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