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风铃清响,云海离命

作者:天之冥舞 更新时间:2023/6/16 23:59:11 字数:3376

不知道身处在何方,周围所见皆是树木,天空之上已是残月高挂。

此番沉沉暗夜,不知道掩埋了多少红尘事。

“小师妹……”那迷糊如梦呓的声声呼叫如密语魔咒,在谷纸月的耳边响起,跟随着那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的砚如歌身影,随风而现,眨眼即散。

谷纸月追寻着那道求不得的身影而来,但逐渐地,她竟是在密林之中迷失了方向。

谷纸月把手放在树干上,找寻着砚如歌却失去了前方的她,如醉酒迷离,在这片看不见出路密林之中,迈着轻盈而迷乱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迈入她寻不得的前路。

忽然间,密林深处传出了一阵清凉的风铃之声,铃声入耳,如针雨敲响石头,点点滴滴尽入心头。

谷纸月不禁循声而至,倏然,她的眼前出现了片开阔的空地,空地上有一间屋檐下挂满风铃的小屋,小屋前有一个无人看顾的柴火堆,上面烤着一团散发出诱人油香的肉食,柴火堆旁还烤着几根地瓜。

最令谷纸月诧异的是,眼前这间小屋竟然和她孩童时期在天云峰时候住的后山小院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就在于眼前的小院前方空地上有一棵枯萎的槐树。

看到这不可置信的诡异场景,深陷魔心劫中的谷纸月的眼前,竟是闪过一片片晶莹雪花,随后,雪花之中出现了两个尘封的身影。

那是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少年和女孩。

冬天的后山小院前,池塘已经结冰了,少年正蹲在一旁的柴火堆前烤着鱼,而女孩则是在不远处迎着雪花,瑟瑟发抖地在练剑。

少年眼看鱼烤的差不多了,便抬头看向另一处的女孩笑着出声问:“小师妹,你的帆海剑法练得怎么样了?二十招之内可以打败我了吗?”

被冻得说话都含糊不清的舞剑女孩闻声后,瞪了少年一眼,呛声说:“什、什么二、二十照,三招就够了!”

“好好好,小师妹,不如先来吃点东西再练剑?你已经半天没有吃东西了,这可是师兄特制的烤鱼……”

“哼,不吃,谁让师兄你通风报信,告诉爹爹我偷偷下山的,我宁愿饿死也不要再吃师兄你的鱼!”

“小师妹,师尊要我说的,我也没办法啊。对了,你看,这是你最爱的烤地瓜。”

“不爱吃!”

“唉,那小师妹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师兄?”

“好师兄,如果你可以带我去吃山下的那个糖葫芦的话……”

“师尊责令,让我在你剑法大成之前都不能再带你下山。”

“那我还是饿死好了!”

“这样吧,师兄等会带你去挖冰钓鱼,我知道有一个地方,里面有一种你从来没有见过的鱼。”

“什么鱼?”

少年故作神秘地说:“兔子鱼。”

那是很久之前的冬日过往,谷纸眼神迷离地伸手欲触之时,一瞬风吹,那小屋屋檐上挂满的风铃随之乍响。

突然,谷纸月眼前的冬日幻影竟是在一息间如烟消散。

风铃再响,吹散昔日旧梦,炊烟迷眼,难寻过往浮生。

哀伤,不知道为何会如此的哀伤,就在谷纸月再陷入深不见底的情绪泥泞之际,挂满风铃的小屋的大门忽然打开了。

残月暗夜,皎洁月华映照不出影子的屋檐底下,在那清凉如夜露的风铃声中,大门之后,缓缓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位穿着素白衣裳,戴着纶巾,手持三尺寒锋,看起来雄姿英发的青年。只见他迈着翩翩君子般的步伐,一脸微笑地走向谷纸月。

自从一年前回到帆海仙渡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砚如歌的谷纸月,看到眼前人之后,不禁心生错愕,她眼含迷惘地问:“大师兄,真的是你吗?”

“小师妹,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一句“你还好吗”让谷纸月不禁回想起过去一年她在帆海仙渡的种种,那些流言蜚语,那些无情冷眼,还有她现在已经知晓的,那些装傻扮呆得来苦中作乐,不过全是虚假。

原来,帆海仙渡之中所有的人都戴着虚伪的面具;原来,帆海仙渡之中所有的人都想要杀她!

那看不见的天定魔女宿命,那道不清的无情算计,这些压力层层叠叠而来,让深陷魔心劫中的谷纸月,已经是摇摇欲坠。

这一句“你还好吗”,眼前之人那一句小小的关切,竟是让谷纸月不禁悲从中来,不再故作坚强。终于,她泪如雨下,放肆大哭了起来。

“小师妹,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砚如歌看到谷纸月如此,立刻紧张地把她拉到身前,一边用手轻轻抚慰着她戴着面纱的脸庞,一边擦去她的眼泪,生气地说:“是谁,快告诉大师兄,让我去教训他!”

谷纸月摇着头带着泪眼问:“大师兄,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砚如歌忽然温柔一笑地说:“小师妹,其实我一直都在寻找一个可以永远快乐的地方,而现在……我找到了。”

而在密林的另一边,踏入密林追寻着谷纸月身影的见路遥,只感觉到周围是说不出的诡异。

睁眼所见,是片片葱郁大树,但眨眼之后,出现的却是挂着森森白骨的黄泉枯树。

同时,见路遥快速踏步间,还听到耳边传来一阵阵细语邪声,那些诡唱似鬼吟道禅书,魔咒恶业障,弥漫在整片密林之间。

察觉到周围魔氛渗人,见路遥苍白脸容上眉头紧皱,他不得不轻念梵音,他那背在身后的书匣似有感应,透出万字金光,护住他周身,让他不受邪声诡唱的迷惑得以前行。

只是他以佛光护体跑出数步,就感觉到脚下土地忽地一阵摇晃,随后只见一只只狰狞恶鬼带着凶狠杀意破土而出,它们眼冒猩红凶光,挥舞着夺命利爪,直取见路遥要害。

然而见路遥佛言加身,恶鬼难近。菩提佛光本就是这些恶鬼的克星,它们本应该就此退避,但数十恶鬼却是不顾见路遥身上的佛光有损鬼身,竟是前仆后继而来,誓要阻杀见路遥。

“它们是在阻拦我去找谷师妹?”

察觉到恶鬼意图,想起刚刚那个很像砚如歌的身影,还有追了上去的谷纸月,见路遥不禁心急如焚,心思把定间,一咬牙,便是运起全身的灵力于纸扇之上。

“就凭你们也敢拦我?”

情急之下,见路遥竟是以佛力行道招,使出了帆海剑法第二式——

“云海离剑歌!”

此时的见路遥,气势已是截然不同,佛者慈悲不再,身上满布煞气,只见他身前凝聚出万千剑影,纵横交错间组成了一片深不可测的剑阵云海。

随后,一招,仅仅一招,见路遥身前剑气如虹,恶鬼竟是一扫尽灭。

然而,他剑意不止,竟是灵力再提,带着如虹剑气化作一柄锋芒尽露的云海巨剑,长驱直入,冲向密林深处!

同时,他以梵音朝密林深处喊出一声:“谷师妹,不要中计了,快醒醒!”

为了谷纸月拼尽全身灵力的见路遥并未发觉到,他的嘴角流下了一滴又一滴的鲜红。

“小师妹,你要和我一起去吗?师兄可以带你去远离尘世痛苦,从此永远拥有幸福美梦的乐土……”

“那个地方会有兔子鱼吗?”

谷纸月的突然发问让砚如歌一愣,随后他笑着说:“当然会有了。乐土是什么都会有的。”

“所以小师妹,和我一起走吧。”

风铃小屋前,砚如歌微笑着朝着谷纸月伸出了手,谷纸月愣神的同时,却是下意识握住了砚如歌的手。

“嗯。”

一如当初,她握住大师兄砚如歌的手,偷偷跑下山游玩一样。此刻,她再次握住了眼前之人的手,然后走向……梦中的结局。

谷纸月眼神迷离地被砚如歌拉着,亦步亦趋地走到小屋前方那枯萎的槐树旁边。

“小师妹,站在这个槐树前,慢慢闭上眼睛,诚心祈祷,等到再睁开的时候,你就可以和师兄我一起达到传说中的永恒乐土了。”

砚如歌用温柔的话语,示意谷纸月面对着他站在槐树之前,做出双手合十的动作,静静合上眼睛。

谷纸月看了一眼砚如歌,然后点了点头。只见她双手合十如庄严神女相,看着微笑着的砚如歌,谷纸月眼带泪痕,缓缓合上了双眼。

就在谷纸月合眼之时,砚如歌脸上温柔的笑容突然一变,化作诡异冷笑。

只见他无声地抽出长剑,运起全身的灵力,指向谷纸月的颈部,便要刺入其中。

那将是绝杀的一剑,如果连带着枯萎槐树一起斩断的话,谷纸月便会因槐树下的鬼门而被拉入森罗炼狱之中,永不超生。

那位闭着眼的蓝衣少女忽然出声道:“大师兄,你也要杀了我吗?”

砚如歌握住剑的手一颤,他惊诧地说:“你知道了?”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逃?”

“因为大师兄你说,要带我去永恒乐土,所以我等你。”

谷纸月凄然一笑,缓缓张开双眼,那双眼瞳再次变回了空洞无物,一无所有的她竟是选择安然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

照眼之时,那抹脆弱的朦胧冷清身姿竟是印在砚如歌的心间,让他不由得心中一痛,他开始心生犹豫了。

但他手中那蓄势而发的绝杀一剑,却是已经收不回来了,他只能朝着谷纸月的颈部挥出那无可挽回的一剑。

下一刻,他的剑将会割开谷纸月的喉咙,从此世间就再也不会有谷纸月的新故事出现。

刹时,鲜血四溢,一片血色映入了谷纸月的眼帘。

谷纸月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睛,那一无所有的眼瞳里,竟是照出了见路遥那张无比苍白的脸庞,

原来带着如虹剑气而来的见路遥,逼退了砚如歌的同时,那绝杀的一剑却是挥在了见路遥的背上。

受到杀招冲击,见路遥的内伤再难压制,顿时再吐出了一口鲜血。

随后,见路遥轻轻摸了摸谷纸月的头,用双手抚摸起谷纸月戴着面纱的脸庞,靠在她耳边气若游丝地说:

“小……狐狸……师……妹,不要放弃,你的路一定……要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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