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小狐狸,却在谷纸月的心中掀起了万丈波澜。
熟悉,却又回想不起来的一声称谓,如同一点涟漪在心间扩散。
小狐狸,是谁?是叫我吗?我又是谁?是……倾晚照。
短短三个字,一瞬印入心间,又传入到灵魂深处,打开了尘封已久的一道记忆之门,在倾晚照记忆之中,曾经有人这样叫过她,曾经叫过倾晚照一声小狐狸。
在蓝衣少女脑海里,那因不完全的三魂合一得到的支离破碎的记忆,竟是全然拼凑不出那人的模样。往日的人情事理,过去的因缘宿业,在倾晚照那短短十七年的生涯中,却唯有那张支离破碎的面孔,竟是散落如花,一夕梦碎。
是谁,曾在耳边如此呼喊出她的名字;是谁,曾在寒阳江畔与她一起泛舟;是谁,曾在街头漫步与她一起看着烟火;是谁……
这是什么情绪,在灵魂深处弥漫开来,倾晚照那道不清说不明的情感,竟是一同感染了另外的三分之二,让那层层叠叠的情绪从心间涌出,使得蓝衣少女此刻更是不知所措。
此时,见路遥说出那句话后,看到谷纸月那惊疑不安的眼神,刚想再挤出一点笑容,然而他却是气血翻涌再吐一口血,脸色一下子变得面如死灰。
“你是谁”的疑惑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声,谷纸月惊见原本缠绕在见路遥周身的微弱圣气佛光竟是一息散尽!
原来,见路遥在非相阎罗一战之后便一直积累至今,未得治愈的内伤,竟是在此刻全数爆发而出,让他一下子处在散功边缘。
随之,见路遥身体一软,连勉强站立都快要做不到了。
察觉自身命不久矣,见路遥看着谷纸月如星的眼眸,他张了张嘴,想要再喊一次眼前伊人的名字;他伸出手想要解开谷纸月的面纱,他还想再看一次眼前人那魂牵梦绕的脸容。
可惜,他开口之时,眼前的世界却是瞬间颠倒,他的手失去了控制,轻轻垂落,那是将要意识溃散,那是即将魂归旧梦,那是即将天人永隔。
见路遥闭眼缓缓之时,依旧道出了最后的一句话:“小狐狸,再见……”
“不要!”
眼看见路遥的身体向后倒下,谷纸月一无所有的心中竟是突然无比苦痛,那空洞无物的双眸里是繁星乍现。
如同一色春风绽冰原,黑夜云开见繁星!
终于,深陷魔心劫中的谷纸月瞬间清醒,她一把捉住了见路遥的手,把他倒下的身体向前一拉,拉回到她的怀抱之中。
察觉到怀中书生的躯体越发冰凉,谷纸月立刻连点见路遥身上数到要穴,然后双掌放在见路遥的后背,竟是打算将一身灵力输送到见路遥的身上,想要勉力回天。
“师兄……见路遥,你忘记了吗?你答应过,要和我去秋云峰看一整天的风景。”
即使她依旧想不起眼前这个叫她小狐狸的男人到底是谁,但回想起当日在帆海仙渡,她与化身为辛不苦的见路遥许下的小小诺言,仿佛再也没有了兑现的机会,谷纸月不禁悲从中来。
这时,随着谷纸月的清醒,她身旁的场景也开始发生了变化,如同镜花水月,睁眼间迷雾尽消。
原本开阔的空地上,挂满了风铃的旧日小屋,逐渐变化成一座阴森可怕的开棺古冢,那一盏盏美丽的风铃竟是挂着坟土前的黄泉招魂铃,那燃烧的柴火堆也随之飘起,化作一朵朵鬼火,就连之前在火堆上炙烤的肉食也膨胀变化成一只狰狞的长舌饿鬼。
同时,古冢周围,数百只狰狞恶鬼带着凶狠杀意破土而出,它们眼冒猩红凶光,挥舞着夺命利爪,朝着谷纸月蜂拥袭击而去。
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谷纸月已然明白,此刻他们是身陷死阵之中。
“见路遥,我不允许你死,我一定会救你!”
谷纸月一咬牙,手捏法诀在见路遥身上布下结界,同时她双手一扬,却是撕开自身蓝幽丝裙上的衣袖,凝注灵力编织成丝绳,随后,将见路遥的身体翻自她的身后,并以丝绳与她绑在一起。
只见谷纸月手持渎雪剑,以剑为杖缓缓站起,她竟是以那脆弱易碎的纤细身体,背起了濒死的见路遥!
蓝衣少女,抬头,挺身,看着夺命而来的数百恶鬼却是凛然无惧。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
本应该是这旧日幻象的一部分,本应该提剑绝杀谷纸月的砚如歌,身立在恶鬼之后,看到了谷纸月面纱之上的眼眸。
那是一双足以泛出繁星光辉的灵动双眸,少女的清美如月、灵韵秀丽、妩媚动人,以及与少女从心间涌现的强烈悲愤,还有滔天杀意,都在这双眸子尽展。
仿佛在很久之前,他曾经见过这样的眼眸,曾经见过那护身在前,傲然不屈的身姿。看到那双眼眸和那副身姿的砚如歌,再次犹豫了。
“谷纸月,想不到我竟然无法下手杀你。”
砚如歌在轻叹一声后,手捏法诀,竟是身影消散,没入周围的黑暗之中。
残月当空,密林之中,魔氛鬼气,恶战将启,此刻是一劫消尽,一劫又起。
为救即将命绝的见路遥,为在黑暗死阵中夺得生机,谷纸月背着见路遥,提剑迈步,只身直入数百恶鬼夺命围杀之中,一人开路!
恶鬼虽众,利爪虽毒,挥击便可定生死,但见谷纸月莲足轻踏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数百恶鬼竟是难近身背累赘的谷纸月之身。
同时,谷纸月手捏剑诀,云海离剑歌已然施展,少女踏步间,一剑生云海,云海造剑阵。
不再收敛灵力的谷纸月,全无保留施展而出的帆海剑法。握住渎雪的谷纸月,在这数百恶鬼之中,再现昔日帆海九杰之威。
刹那间,谷纸月的周围剑气纵横杀意成网,一人成剑阵,袭击而来的恶鬼竟是触之即散。在数百恶鬼的包围中,谷纸月翩然起舞,一剑无前,毅然开出了一条白骨血路。
这时,察觉到恶鬼难挡谷纸月的脚步,不远处的开棺古冢之中,竟是再生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