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还是孩子刚学会走路之时,总是走得跌跌撞撞,但总能走出一条路。谷纸月带着见路遥逃出生天之后,却也是飞得跌跌撞撞,她竟一时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
现在的她,不过是想远离刚刚的地方。
她心中知晓,见路遥的生命已经有如风中残烛,以见路遥现在的伤势,恐怕只有修为超绝的先天高人,或者传说中的神医才能救他一命。
但以她的现在的修为,不过只能勉强护住见路遥不死,要想在短时间内找到神医或者先天高人,更是痴人说梦话。
加上她体内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多,仿佛现在只要她低头看一眼,紧靠在她身前的男子便是生机不再。
如果能进入蓬莱隐市,说不定会有其他办法,但天地一道宗的人就在那附近,现在再回到蓬莱隐市的入口简直是自寻死路。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不,还有机会的!我可不是一个人……谷纸月,好好想想,倾晚照,冷静想想,一定会有办法……
“彭祖神泉。”
突然间,她的心中冒出了一个名字,不知道是哪个自己突然灵光一闪,在她的耳边轻轻说出了这个名字。
就在此时,谷纸月回想起了还在帆海仙渡修炼的时期,大师兄和她说过的一段话。
“小师妹,你不要只顾着练剑,又落下了《桃源山河录》的功课,不然师尊又要责罚……算了,看你那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你就一边练剑一一边记着大师兄给你讲的《桃源山河录》,好好记住了……在洛水河沿岸洛神花开之处,东北遥望可见双子神山,一曰青丘,二曰姑射,据说那里有一口……”
“洛神花……洛神市东北方向……神山青丘伴姑射……对,传说中那里有一口能治百病、起死回生的彭祖神泉!”
想起这个传说的谷纸月,立刻调转渎雪剑,朝着东北方向急急飞去。
她顾不得自己的伤势,顾不得连番大战严重损耗了精神和体力,顾不得冬雪幻魔诀能供给她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多,更顾不得传说中彭祖神泉是不是真的存在。
此刻的谷纸月,毅然运起所有的灵力,以最快的速度,一往无前地赶去双子神山。
或许只是一丝微薄的希望,但朝着希望而去,总比会是悲伤的结局来得好。
也不知道飞了多久,或许只是短短数刻,或许又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谷纸月突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视线所到之处,竟也有些模糊。
就在此时,谷纸月的眼前出现了一座仙气渺渺,一座自然青葱,但形状却是甚为相似的两座大山,那正是她一路找寻的姑射青丘双山。
谷纸月见状不由面露惊喜之色,她正欲前往双山之中找寻传说中的彭祖神泉。
然而她刚飞至双子神山边缘,感觉希望就在眼前,却不想她的灵力却是突然枯竭,她只感身体一软,竟是再也无法维持住御剑飞行的姿态。
谷纸月一下子瞪大眼睛,她咬了咬牙,想要再枯竭的小丹田中再挤出一点灵力,可惜就算冬雪幻魔诀是不世魔功,在她这一晚接连不停地损耗之下,终也到了极限。
涌上身体各处的疲劳与无力,还有即将到来的昏迷,让谷纸月一下子明白了此刻的处境,原来命运真是如此弄人。
等待他们两人便是从半空中慢慢掉落的结局,即使她不愿相信,她也无力再继续走下去了。
原来,这就是我们的结局了吗?
不知为何流泪,流下的是无声无息的泪,明明他们之间就连名字也是虚假的,明明他没有在少女的记忆中留下半分半点的印象,但少女闭上眼睛之前,依旧忍不住无声悲怆。
这是哪个自己流露出的情绪,她已经逐渐分不清了。
在谷纸月视线将要被黑暗完全吞没之际,她只能用自己仅余下的一点意识、一点力量,在半空下落的过程中紧紧抱住见路遥,以及在心中说出一句:
“对不起,我还是……救不了你。”
片刻后,从半空中掉下的蓝衣少女和白面书生撞穿了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树枝,最后他们一同滚落在一片茂密的草地之中,昏迷不醒,生死不明。
而同样失去了灵力加持的渎雪剑,竟是不可思议地掉落刺入到蓝衣少女身旁的泥土上。
过了不久,在黑暗之中,一袭银白月华映照在蓝衣少女的身上,随后只见一位朦胧飘渺,却和蓝衣少女长得一模一样的白衣身影,借着月光在黑暗中显现而出。
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双子神山,接着低下头对着一旁的渎雪轻轻一吹,她竟是让失去灵力加持的渎雪剑发出白花似的光辉。
白色剑光冲天而起,在黑暗中特别显眼。
在做完这一切后,白衣身影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蓝衣少女,便随着月光逐渐消失。
而在远方,洛神市的某个宛如地下的黑暗房间里,随着一根只剩下一半的蜡烛被点亮,摇曳的火光映出了夜叉面具人和魁星傩面人相视而坐的身影。
半刻之后,魁星傩面人声音冰冷地问:“夜叉,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
夜叉面具人闻声立刻低下头语带歉意地说:“抱歉,先生,我失手了。”
“不,是你看到谷纸月有隐藏实力,却不立刻回报。”
“是,夜叉一时大意,甘愿受罚。”
“好,你等会就去领罚吧。不过话说回来真想不到,我本为牵制白衣书生而布下的那番阵容竟然取不下情报中身如凡人的谷纸月,本以为谷纸月会是这届大会种子中,最容易得手的对象,却不想她竟然还保有如此惊人的实力,在接连战斗之后,还能在天地一道宗的围堵下全身而退,当真了不起!”
“那先生可要继续对谷纸月有所行动?”
“不,现在不杀谷纸月,或许会是更好的选择。”
“哦,先生这是何意?”
“先不论谷纸月一年前根基尽毁,失去修为这件事是真还是假。她本就是帆海仙渡的天之骄女,又是谷神熙唯一的女儿,可她宁愿舍弃一身灵力,伪装成凡人,还被谷神熙赶出了天云峰,甚至在帆海仙渡被人当成傻子遭到同门弟子的排斥,过着一个人装疯扮傻的生活。你想,谷纸月不惜做到这种地步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难道觉得在帆海仙渡并不安全,这样做是为了自保?”
“没错,本以为谷纸月只是一个被谷神熙遗弃了的大会种子,只是一个单纯的天才陨落的故事,看来她的心机比我们所想的还要深沉。而这样的天才,最容易走向极端。我想她应该已经猜到,是帆海仙渡中有人泄露出历练情报,才能如此针对她布下连环杀局。”
“先生的意思是,要利用她的猜忌去引起帆海仙渡的动乱?”
“哈,红颜祸水。一个死掉的大会种子只是会影响帆海仙渡参加上善桃源大会得到的气运,但一个活着的谷纸月却可能会毁掉整个帆海仙渡,所以活着的谷纸月比死掉的谷纸月更有价值。夜叉,从即日起立刻停止对谷纸月的追杀,必要时出面试探一下,最好能拉拢她,让她加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