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红袖给今天第五个自称患有相思病的病人开了一味同样的菊花罗汉果泡水的药方。
其实单纯喝热水也可以,不过他都收钱了,自然得给这些被勾起心绪的有情人一些精神慰藉,喝菊花罗汉水,正好清热解毒,安神静气。
红袖虽然不懂感情,却依旧情不自禁地感慨了起来:“谁道相思是枉然,春心惆怅很麻烦!”
他开始觉得,等会下山买糖葫芦的时候,应该也顺便给他的那位小师姐带只烤鸡。
谁能想到那位不怎么喜欢说话,除了不时抱个受伤兔子出现在医馆让师父疗伤,就是在山上和赤鱬唱歌,或者在僻静处练功的病弱少女,居然会突然犯馋,一言不发就走到朝阳村中,使得村中看到少女的凡人纷纷患上了相思病。
涟水伊曾说过,少女修炼的剑意,其实和青丘百狐一族流传下来的月女心经有异曲同工之妙,在不能收放自如之前,凡人连一眼都难以承受。
红袖是不同意这句话的,因为当他准备收馆回家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位风流倜傥、英俊不凡的狐族小生,狐族小生自称有相思病前来求医。
红袖知道,这狐族小生在山下的朝阳村经营着一间客栈,专门负责收集人类情报。他猜这个狐族小生也很不幸地看到了他的师姐晚纸,而且更不幸的是这个狐族小生是他的朋友。
真可怕,连狐狸都可以迷惑,师姐她真的是人类吗?
不,其实有传闻,这个不检点的狐族小生因为看人类的江湖小说看得走火入魔,经常装扮成江湖侠客在朝阳村买醉,说要在青丘山里做个独一无二的红尘醉狐。
说不定他是喝醉了。
想到这,红袖没好气地说:“关门了,阿生,你如果有病就回去泡个热水加几片薄荷再放几片姜,清醒一下。”
那狐族小生笑嘻嘻地说:“阿红,你还是这般不近人情。我又不是猫族,要薄荷来做啥?”
“你不是说有相思病吗?”
狐族小生闻言,用手掌遮住脸庞,然后一划而过,他脸上神色立刻变得无比悲伤,只听他声幽幽地说:“唉,是呀,本以为做狐狸不易,谁知做人更难,可能狐狸爱上人类是我们这一族的宿命吧!啊,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唉,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
“停下来,你是有修为的狐狸,你是可以飞的,不要随便念诗,你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念诗就赶紧回家去自己一个人对着石头慢慢念!”
眼见红袖的表情越发不耐,狐族小生只好收起悲伤的脸容,换回正常人的样子,轻叹一声说:“阿红你都化形快十五年了,还是这般的没有幽默感,今天来医馆的人类都说有这个病,我若不跟随大伙配合一下,那不是显得我不近人情吗?”
那狐族小生的脸容表情变化自然,毫不做作,堪称狐族变脸绝艺。红袖知道,狐族小生用的虽然是狐族人人都会的变脸神功,但狐族小生却是少数能修炼至大成的狐狸。
狐族小生突然凑近到红袖的耳边,神秘兮兮地说:“其实,我是听到一些有趣的消息,特意来这告诉阿红你的。”
不想红袖竟是摇了摇头说:“不,我没有兴趣,你也知道我没啥好奇心,如果是听了之后就很麻烦的事情就不要和我说了。”
“是关于你那位美人师姐的哦。”
“和她有关就意味着很麻烦……好吧,你暂且说来听听。”
狐族小生闻言后,露出了一丝略带玩味表情,随后他伸出了三根手指,缓缓地说:“有三件小事。一是朝阳村中来了一个白胡子说书人,说起了数天前,洛神市曾有魔门妖女现身残害天地一道宗的弟子,虽然他描述出来的魔门妖女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有一点很有意思,听起来那魔门妖女的眼睛与你的师姐同样,拥有令人过目不忘的魔力。
二是百狐洞内有传闻,你的师姐其实是涟长老当年逃出结界游历人间的时候,遗留在人世的另一个私生女。她是一名半妖,所以她才能在青丘山来去自如,不受结界的影响,另外据说白狐族狐首打算让她参与三天后的青丘百狐洞的‘月狐神巫’巫女选拔仪式。
三是听说黑狐族狐首也知道这件事。本来在‘月狐神巫’竞选上,白狐族年龄修为符合要求的狐女就不多,黑狐族已是占尽优势,但突然出现的涟长老私生女,虽说未有觉醒狐族血统,但修为已非一般狐女能敌,所以黑狐族有抢先下手的打算。”
虽然狐族小生口中只说是三件小事,但听完后,红袖只感觉脑袋一阵刺痛。
“我后悔知道了,这些事情可是一件比一件麻烦!”
“本来在青丘山的狐狸生活既无聊又乏味,最有趣的也不过在朝阳村买醉和人类插科打诨,不过你师姐的出现倒是让我大开眼界了,阿红,那我先走了,你就慢慢烦恼吧!哈哈哈哈哈…… ”
随后那狐族小生手一扬,一边扇着纸扇,一边大笑着离开。此时,红袖终于明白了,这个狐狸根本不是来这治病,而是故意来这看他苦恼的样子,寻他开心的。
“那臭狐狸的性格还是这样的恶劣!”
片刻后,关起医馆大门的红袖,走回医馆中,看着墙壁上挂着的“示我周行”的牌匾,不禁苦笑了起来,他自言自语道:“师父,你上一次捡回来的人类,可是让清姐姐直接离家出走,那你这次捡回来的师姐……”
在距离涟水伊居住的小庄园不远处,有一个隐秘的山洞。
青丘山山上绿意盎然,温暖宜人,但这个地下山洞却是寒意逼人,洞内四周皆爬满了冰霜,细看之下,冰霜之下石壁之上还涂满了不知名的文字,加上在洞内各处挂着的奇特骨头,这些组合形成了某种远古巫术,更加剧了洞内的寒意,让人感觉彷佛身置在万载玄冰之上。
此时,一抹青芒一闪而过,是涟水伊带着青衣少女来到了山洞之内。
随后,涟水伊素手轻轻一挥,解除了洞内的阵法遮掩。只见原本并无其他人的山洞中央,竟是慢慢浮现出一名飘浮在半空中,看起来面无血色的青年书生。
涟水伊一边朝着青年书生送出数道灵力,一边回头对着少女问:“谷丫头,赤鱬的生命灵气你收集好了吗?”
涟水伊的一句纸月让少女微微一怔,她摇了摇头说:“老师,说好了,在青丘山只能叫我晚纸。”
“啊,抱歉,狐狸老了就是这样,那么晚纸丫头,生命灵气……”
原来化名为晚纸的少女,便是昔日来到青丘山却在临门一脚不醒人事的谷纸月,而那面无血色的青年书生便是当初生死不明的见路遥了。
谷纸月闻声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一枚闪闪发光的蓝色晶石,递给涟水伊。
那蓝色晶石正是储存了赤鱬生命灵气的灵蛋石。
赤鱬是一种只能在青丘山生存的奇兽,看起来就像一条人面怪鱼,虽然它长得很奇怪,而且生性凶猛,山上的狐狸都很怕它,但与它骇人的外表不同的是,赤鱬很喜欢唱歌,而且每当它唱歌的时候都会在身体周围释放出具有治愈能力的生命灵气。
之前谷纸月会和赤鱬一起唱歌,也不只是在玩,而是在用灵蛋石收集赤鱬唱歌时候释放出来的生命灵气。
涟水伊对她说过,赤鱬的释放出的生命灵气寻常物品难以储存。不过谷纸月之前在青梅镇的时候得到的灵蛋石,却是储存这种灵气的天然器皿。昔日它是害人之器,不想今日却也能成为救人之物。
“寒蝉七十二针!去!”
之后只见涟水伊对着灵蛋石手捏法诀,竟是使出了鹿鸣呦谷的医道秘法,将灵蛋石中储存的生命灵气化作七十二支冰针,接着将其全数封入书生的七十二道要穴之中。
随着冰针入体,书生原本面无血色的脸上一下子多了一丝生气。
“虽然你的歌声意外地可以引起赤鱬的共鸣,从而收集到寻常修行者梦寐以求的生命灵气,但赤鱬的生命灵气也只能勉强缓解他的伤势。正如我之前说的那样,他体内受到非相阎罗阴阳双气的冲击,与他体内原有的一股异力正在不断拉扯,使得外力难以施为,神魂也呈现离体的征兆,寻常手段难以治疗,现在只能靠着此地的玄冰寒气压制住他体内的阴阳双气,从而延迟他的……”
这时,涟水伊察觉到少女神色有异,“死亡”两字刚到嘴边,却是怎么样都说不出口。
少女见状却是摇了摇头说:“嗯,老师,我知道的,你不用顾忌我。”
片刻后,施针治疗完毕的涟水伊,看到一旁的谷纸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已经活了很久的她怎么不明白少女在想些什么,她立刻收起灵力笑着说:“你这丫头应该很想说些悄悄话吧,我就不妨碍你们了,等会你出来再与我一谈吧。”
不待谷纸月反应,涟水伊立刻消失在谷纸月的眼前。
一时间,整个玄冰山洞就只剩下谷纸月和昏迷不醒的见路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