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晚,却有彷佛忙不完的针线,好似织不完的衣物,可低头摇晃,昏昏欲睡之时,突来一声幽深鲸鸣。
差点合上眼皮的溪泠一阵激灵,立刻清醒了过来。
那是一道足以惊醒万物的古老声音,动听却悲伤。
溪泠记得她在很小的时候,在她师父的小木屋周围听过,她觉得那应该是大鱼的声音,便跑了出来,却在海边怎么也找不到,发出那道好听声音的生灵。
但在那一刻,大地骇然震动,一片滔天巨浪突然从海的另一边席卷而来。
那个时候,小木屋附近只有她一个人,她就连逃跑都做不到,就被巨浪卷走,在意识模糊间,她彷佛看到了一条黑发人身却长着鱼尾的梦幻身影,救下了她,将她带上了水面……
后来,恢复了意识的她,醒来后却发现自己仍旧躺在小木屋之中。
溪泠告诉了师父昏迷之前看到的奇幻身影,并询问那是不是幻觉?
但师父却是在喝酒,并没有向她说明溺水之后发生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师父露出一丝笑容告诉她,那道声音其实是来自埙,预示灾祸,如果下一次再听到这样的鲸鸣,那就赶紧跑吧!
如今,已经成年的溪泠竟是再一次听到了那声熟悉的鲸鸣。
想起师父对她的告诫,溪泠立刻跑出屋外,幸好并没有看到记忆中的那片滔天巨浪,她正想松一口气,却意外发觉了更为诡异的事物。
明明不是深夜,整个渔村竟是安静无比,毫无生气,看不到一点的火光,而且一股冷意不自觉地从心间涌起。
在这个春夏之间的时节里,溪泠下意识地抱住了双臂,她的四肢、身体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就在这时,只见一名少年郎如仙人踏风般,踩着青色灵光,神色慌张地从天而降。
他站在距离溪泠不远处,深呼吸一口气后,竟是朝着周围大声喊出一句:“各位——僵尸来了,快起来啊!”
声音不大,却在渔村之中回响阵阵。
当谷纸月第一次听到鲸鸣的时候,她被吞没了。
但在那之前,她听了另一道声音,那声音说的是:“找到了。”
当谷纸月第二次听到鲸鸣的时候,她被唤醒了。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那由一条条蠕动的阴影组成的,如同最深处的海洋一样,无光,无物,也本应无色的世界。
但踩在上面,却是如雪般的松软,却又无声。
就在此时,凤歌语带焦急却断续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少女的心间。
“纸月……丫头,你……没事吧?”
谷纸月看了一眼近乎虚无的周围,随即朝着心里缓缓道出了一句:“可能吧。”
“什么意思?”
谷纸月却是歪了歪头,然后在心里道:“我在想,我会不会已经死了?”
“哈?”
即使只是心灵之间的对话,但谷纸月仍旧可以想象出那位神兽九凤小姐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错愕。
凤歌没好气道:“你……死丫头,这……还有心情……说疯话?”
“苦海无边,放下便是归途。或许,我是顿悟了,所以才来到这个极乐世界。”
“不好……笑!”
但谷纸月却是笑了,她发出了一丝悦耳的轻笑,而这毫不掩饰的单纯笑声,即使是与谷纸月有心灵联系的凤歌,在许下灵兽誓约之后,也很少听到。
凤歌沉默了一会,忽然轻叹一声道:“丫头,你难道是……故意……安慰……吗?”
“嗯?”
听到谷纸月又在装疯扮傻,凤歌冷哼一声,决定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随后她立刻问:“好了,你知……吞下……阴影,是什么吗?”
“嗯,只是有一种感觉,它应该不是生灵。”
“对,它……冬虫寂静,由桃泽……根须诞生,沉眠……海……”
与凤歌之间的心灵对话,虽然断断续续,但谷纸月还是透过那些只字片语,大致了解到了,她到底是被什么存在给吞下了肚子里头。
“放心……不会死……”
最后,凤歌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随即,那断续的声音连组成一句话都没有办法,一下子就没了声响。
“注意,它要挣脱佛言了!”
这时,身处冬虫寂静不远处的凤歌突然听到了身边的冥心莲的一声惊呼。
随着与凤歌之间的心灵对话中断,谷纸月这时才看到,原来她的身上竟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天火护罩。
谷纸月知道,这是她手中的琉璃天灯,在她被吞没之前感应到危险,在她身外迅速缠上了一层天火护罩。如果不是琉璃天灯应对得及时,恐怕谷纸月还没有来得及使用小丹田中的灵力,就得沉眠于此地了。
“……”
谷纸月看着手中的琉璃天灯笑了笑,她本想开口感谢琉璃天灯一番,却发觉在张口瞬间,竟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原来如此,这就是冬虫寂静吗?
无声无息,万籁俱寂的现象。
但谷纸月并未因差点就此永世沉寂在此,而感觉到后怕,因为她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此时此刻,在这个寂灭之地,她竟意外听到了一丝如海鸟风鸣的声音。
沉默,沉寂,沉睡……这本应该无声的世界,却有一道不可思议的飞鸟之声在回响。
那便是她在海边最开始听到的声音。
这时,她才明白,那声音不是在耳边出现,而是在……心中直接响起!
冬虫寂静之外,海岸之上,冥心莲和凤歌正在共同抵御冬虫寂静的袭击。
但很快凤歌就发现,任何攻击用的武学或者法术都对冬虫寂静的效果甚微,唯一能完全起效的只有类似“佛言忏身”之类的困锁定身法术。
虽然凤歌有莲华圣光护身,暂时不会受到冬虫寂静的影响,但久战下去,一边维持住莲华圣光,一边抵御冬虫寂静的攻击,对于只是神魂化身的她来说,灵力损耗实在太大了,也幸好谷纸月这段时间里一直在往渎雪剑输入灵力,让凤歌暂时还可以坚持下去。
一旁的冥心莲则是再度使出佛言忏身,但随着他的多次使用,佛言金锁可以封住冬虫寂静的时间已经变得越来越短,到现在几乎只能封住它两息。
虽然凤歌诧异于冥心莲能一直持续不断地施展佛言忏身,灵力也不见衰竭,但她还是暗自焦急了起来。
又闪避过一次冬虫寂静的袭击后,她手持渎雪剑,深感不安道:“果然,无法打倒或者消灭一个现象!”
凤歌并不清楚谷纸月还能在冬虫寂静的肚子中坚持多久,她即使读过很多古籍,但其中并没有如何驱散冬虫寂静的方法。
毕竟冬虫寂静的失控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时,冥心莲也赞同地点了点头道:“不久前我们在海底已经试过很多次了,打不死,又镇压不得,更封锁不了,只能拖延它的脚步……”
“可恶,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不,我倒不这么认为。”
“哦,酒鬼小子你有什么想法?”
“实不相瞒,其实我的一个朋友也在冬虫寂静的肚子里,不过他是自愿被吞下的。我想他一定是发觉到什么才这样做,毕竟他可是……”
与此同时,冬虫寂静的内部。
因为这里没有方位,就连眼睛看到的东西也并非一定真实,谷纸月决定闭上眼睛,顺着感觉,顺着飞鸟之声的指引,缓步往前走去。
逐渐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谷纸月心中听到的飞鸟鸣叫之声突然为之一颤,变得轻快欢喜。
谷纸月不由得睁开双眼,没想到随之映入谷纸月眼帘的,竟是一间不应该在此出现的朴素无华小木屋。
以及在这个无色、无声、无光的世界中,惊现的一双湛蓝如大海的眼瞳,一头绑成了马尾的黑色长发,一对握住陶埙的白净手指,还有那在耳后生长着,类似鱼鳃却闪烁着晶莹鳞色的器官。
那是一位坐在小木屋的屋顶上,心无旁骛地吹奏着陶埙,却在看着谷纸月到来之后,露出一丝如玉笑颜的黑发少年。原来那飞鸟之声,便是源自少年手中的陶埙。
蓝色的眼睛,耳后的鱼鳃,难道是?
但谷纸月看到少年的瞬间,却是不由得心中一惊,因为出现在她眼前竟是传说中的鲛人!
这时,埙声再变,那一个个音符在谷纸月心中响起之时,竟是变成了一句悦耳如歌的问话。
“初次见面,浪里白龙织若梦,在此等候姑娘许久了。敢问姑娘可是......大会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