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丫,你相信姐姐吗?”我盯着她可以说是纯真水灵的眼睛,用一种很严肃的语气问。
可能是这种语气过于郑重,我见她哆嗦了一下。
她有些害怕你看着我的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瑟瑟的发颤。
我安抚性的揉了揉她的长发,说:“姐姐告诉你一个消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好不好?”希望他能支撑得住,孕者,忌大喜大悲,这对她的孩子也不好……
她又轻轻的点了点头,开口小声问道:“姐姐,我是不是有宝宝了?”
我下意识的点头,便见她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抱着她本就漏了絮血的棉被,眼眶子又泛了红。
可怜……真可怜……我想,她未及笄,便被夺了清白,先不说她的将来,就说这孩子的年纪本来就小,又孕了一子,她的身子,首先吃不消。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无论是作为艾兮还是徐子荷,都有人关心着我,而她……被掳来了那么多天,都没有人寻来……我真不知道一朵开在温室的娇花该怎么去安慰那些被人踩折的野花。
“姐姐,我想生下他。”他似是平复了一下心情,带着浓浓的鼻音对我说,“我方才听姐姐在门外说我生下这个孩子的话,人就没了,是我可以去见我阿娘了吗?”
我愣了一下,也对方才在门外,我虽然压低了声音,但依旧能听到,只是她口中的阿娘……
“阿爹说,阿娘在月亮上做嫦娥仙子的侍女呢,若我生下她,是不是就可以看见阿娘和仙子了?”她说。
她用那纯真的语调说着,生死别离之事。
我见惯了生死战场上的生死胜负无常,也许在帐篷里跟你说笑的人一踏上战场,就再也没有回来,我也做好了哪天我也死了的这种打算,只是这个孩子……我想让她活在这个世上,只是她的生命再也燃烧不成旺盛的样子了;我想她死了也好,但是这让她的孩子怎么办?她还没有看见那些玩弄她的人应有的报应,她……我还没有遇到最爱她的人,也没有遇到她最爱的人……
“四丫,你要想好,你生下他,那他怎么办?你给了他命,但你就这么去了,是不是很坏?他这么小,怎么照顾好自己?”我问,这是事实,也是她的责任。
她好像很苦恼,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
我叹了口气,起身从医箱里拿出了一块碎银子,塞到她的手里:“四丫,这些银两你先收着,姐姐要去下一个村子了,你……你好好照看自己吧。”
我在逼她,这些银两足够一些百姓一个月的生活了,这也是把选择权给她。
人啊,总是自私的,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割肉喂鹰、立世救世的,而自私又是无边境的,每个人的自私都像是一个无底洞,总是叫嚣着自己想要更多。
我希望吴四丫可以推却一下,这样我可以认为她是想自力更生,但是她没有。她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的把那块银子放到了怀里,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好像是怕我突然反悔,把他的那块“生命之源”夺走。
真是心寒啊……所以说真是小老百姓吗?这便是他们的生活方式,期待着别人的救赎,而自己甘愿躺在泥沼中看自己,慢慢下沉……
我起身喝上医箱,抬步走出了这个房间,,见兄长倚在门框上,神色淡淡的,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兴许是见证我出来了,便站直了身子向我道:“走吧,去下一个村子”
我应了一声,一路沉默的跟着他走出宅院,心里不是很好受。
一个女孩儿失了童真,那她就只能算是随波逐流的大众之一了。这样一想,我甚至有一种:这个名叫吴四丫的女孩儿,是不是哪条鱼吐出来的泡泡引诱我们去戳破它?还有丁大贵,兄长并未说他之后来过,他到底是鱼群中的一位还是普通的百姓大众?亦或者他是某个人抛出来的诱饵。这件事……到底牵连了多少人?
“子荷,我有一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兄长开口打破了宁静,尽管我的医铃一直在响。
被牵着鼻子走?虽然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但不明显,所以说真不愧是兄长吗?
我皱了皱眉,道:“何解?”
兄长背着手,步履平稳,低声道:“我们曾获此地荒无人烟时,丁大贵出现了,他给我们的解释是‘只能做些倒卖的活计’,这里能倒卖些什么呢?然后我们店见到了疑似被诱拐的女孩子,甚至还找到了那个怀了孕的关键性证人和证据……”
按照这么推下来……似乎每一件都是环环相扣,又顺理成章,但这样才是不正常的吧……还有……
“还有一个疑点,这样的‘活计’,没人把守吗?兄长,我觉得这一点并不合理。偷鸡摸狗的人,还整天防着官差巡逻呢,这人口买卖又怎么会没人盯梢?”我严肃道。
这点要么是人贩子心大到了天边,要么是根本不怕人查,还有根本没有人敢查!
这一亩三分地上,这三种可能都有的知州府算一个,各县知府算一个,县官倒是好查,这小小县官只要出云的人别太废物,加上哥哥的近卫和我的毒寒,就不信查不出来。只是……知州府那边……
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一样,兄长说:“子荷,你莫忘了兄长的身份啊。”
我看见兄长状似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天啊!我的脑子里怎么会蹦出“调皮”这个词?兄长可是霜涟帝尊啊!那个眨眼可使上万军队灰飞烟灭的霜涟帝尊呐。
“兄长,你是说……陛下封的巡察使?”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据说上可查文物百官,下可查黎民百姓的官职,“兄长,可是此为密诏,陛下并没有让全朝知道。这巡察使的身份怕是不好说服那些个地头蛇。”
“无事,为兄自有方法。”兄长眼中露出安抚的神色,又说,“子荷,莫要担心,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有哥哥护着你。”
我安下心来,也对,现在这个世界我只是一个丫头。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为天理就行了,根本不用多心于权术。
“兄长,那我们再去别的村子看看吧!”我提议,这件事,既然兄长担了这个巡察使的名头,既然在我们的眼皮底下发生,那就不能不管,再不济也要查出几个与此事有牵连的贪官污吏来。
“好。”兄长点了点头,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走吧。”
这一个上午,我和兄长走访了大大小小十数个村子,发现像之前拐人来的生意不止小沙村一家,按照这么推算,他们居然敢在这么多村子里面掳人,而不会被察觉,定然已经是“打点”好了的。
“子荷,在想些什么?”兄长抬起眸看着我。
“在想……那是怎么处理掉那些‘失踪’的人呢?”我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想要人永远不在世上的办法,只有两种,就是让那个人永远不要在人心中是以活着的印象存在的,还有一种就是找人代替活在别人的心中。哥哥,你觉得哪种是他们的做法?”
兄长沉吟片刻:“找人代替……这个有点太麻烦了,他们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掳人,便不会那么好心的找人代替她们活下去。多半是少了一些横死的,差不多年龄的尸体,只要模糊她们身上的相关特征,普通百姓根本不会怀疑什么。”
真是有趣,如此有意思的事,多久没有遇到了?
“可是但凡有人怀疑什么,这件事情迟早会爆发。”我的话音刚落,忽然听到远方不远的地方有孩子的哭声,于是对兄长说,“兄长,不会出事了吧?”
听这声音,应该是碧侗那个丫头吧?
“我不要!你们放开我!”我和兄长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了两个大汉在拉扯着碧侗装扮的小女娃。
“兄长,是个小女娃。”我故作严肃道。反正我是不担心碧侗那个丫头的,她看起来是个软团子,但实际上是个会捉弄人的货。
兄长点头,上前制止:“你们要做什么?”
“不好,有人来了,走。”那两个大汉对视一眼,撒腿就跑。
唉,这兄弟素质不行哎。
碧侗伪装的那个女孩揉了揉水润的眼睛,像兄长磕了个头:“公子,救命之恩,当以身来偿,就让我跟随着你们当个粗使丫头吧!”
“跟着我们,可是劳苦万分的,你可想清楚了?”我上前一步,把她扶了起来。
他点头手,轻轻地扯过我的袖角,一副依存的姿态。
“好吧,那你便跟着我,做我的药童吧。”我揉了揉碧侗的头,又捏了捏她的小脸,心中长叹一声,真是治愈。
我还想要捏一捏她的脸的时候,兄长眼疾手快,无奈的把碧侗从我手中解救出来。
“好了子荷,不要再胡闹了,我们用午膳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