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庄园后面居然还有养马场,旁边甚至是一个小型农场,更夸张的是高尔夫球场也在那后面修建了好大一片。
“我的父母,也就是沈家的家主家母,每个月都会来这里看我,有时候他们也会带客人过来打高尔夫,骑骑马,所以这是顺手给他们修建的,放假时还会用自家饲养的家禽招待客人,举办公益晚会之类的,不过请你放心,我是不会让他们打扰到你的。”
成熟的女人就是好啊,体贴又温柔,倒是白无瑕自己做事欠考虑了。
外面看完了之后,庄园里面的三层别墅也被沈怜雪带着走了一圈。
佣人的房间在哪里,厨房又在哪里,她的卧室,其他人的卧室,盥洗室,全都介绍了一遍,甚至还有礼拜堂。
值得一提的是,这西式的礼拜堂里面,除了圣母耶稣之外,居然还有观音佛祖和妈祖的神像,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神——
根据沈怜雪的说辞,圣母耶稣是她从欧洲那边运过来的,可她的爸妈觉得这东西不管用,于是她的母亲让人雕了个观音,她爸则是从和尚庙里花钱买了个佛祖。
至于那个妈祖神像,那是沈怜雪的奶奶放在这里的,沈家人的规矩就是,出门在外拜妈祖,这样才能保佑平安。
其余的神像则是同事或者其他好友送过来的。
看着这大锅炖的礼拜堂风格,白无瑕都想摆个关二爷和三清道祖来斗斗法了。
不过认真来说,这几个大神像倒是没什么问题,可那几个小的神像...感觉不太妙,直觉告诉她,这几个小的神像不太安宁,但白无瑕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
她心神不宁的想要离开这里。
沈怜雪倒是习惯了这里的风格,于是她也解释道:“在这里让我感觉很安心,我这些年难以心安,所以每天都会花上两个小时在这里祈祷,希望一切都会变好。”
安心?
没开玩笑吗?
听到这句话,白无瑕大概也是直来直去,开口就说道:“每天两个小时,有这个时间,为什么不陪陪孩子呢?你既然说他们缺爱,那花这个时间去陪他们,不是更能让生活变好?况且这几个来历不明的小神像,还是丢掉为好。”
对于这种反驳,沈怜雪张开嘴想要解释什么,可接着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反驳的理由,于是有些悻悻的闭上了嘴,只是抱歉地笑着,一言不发地带着她离开了礼拜堂。
白无瑕也算是看出来,沈怜雪现在和活着的一具尸体差不多,她说什么孩子、工作、礼拜、植物、家族,这些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她塞给自己的寄托。
这个脆弱的女人已经心死了,她自怨自艾地活过了这十几年,仿佛已经永远陷在里面出不来了。
就这种状态,她要是说自己没有抑郁症,白无瑕绝对不相信,因为她太了解抑郁症了。
呵,看起来这里的问题,根本就不在孩子身上。
白无瑕也理清楚了,为什么齐小姐要让她过来了,她不是过来教孩子的,而是过来救沈怜雪的,在这样子下去,她恐怕会撑不住自杀也说不准,或者说——
她已经很多次想要自杀了吧?
接着继续在这三层的别墅里面逛着,沈怜雪也继续和她介绍着,这巨大别墅里的每一个小细节,她仿佛都记得清清楚楚。
毛毯、地砖、壁画、挂幅、以及每一个家具,她全都记得,但路过的佣人,她却好像不太叫的上来名字...
原来如此,她把寄托放在了死物身上,却忽略了活着的人。
白无瑕跟着她后面,叹气地摇了摇头。
等到了一个窗户前,沈怜雪刚想要啰嗦的和白无瑕介绍,一路上沉默的白无瑕却突然开口。
“怜雪姐姐,我猜,你很多次都想过,从这里跳下去吧?”
沈怜雪眼皮微张,却只是装作好奇的问道:“白老师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这也是你的幽默感吗?不是很好笑哦。”
白无瑕懒得解释,她不想和一个虚情假意的人多聊半句,于是双手插在兜里,完全不搭理沈怜雪的好奇。
这也让沈怜雪叹了口气,聪明人的直觉总是如此敏感,而她也收敛起了自己的虚假微笑,叹气地说道。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有什么难的?
能轻描淡写的说出每一节楼梯有多少步,每一个壁画有多重,每一个地毯又用了多久的沈怜雪,自然而让应该是很细心的女性。
可她却不记得身边的佣人,说不上那些佣人的名字。
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沈怜雪甚至能记得厨房里面的每一把刀是什么时候买的,这就很奇怪了,因为她根本不可能去下厨。
“只是我的猜测,我猜——你每天脑海里都是在想如何去死吧?或者说,你每天都在绞尽脑汁的在想,如何伪装成意外身亡的样子,能让家里人毫无负担的接受你的死亡?”
“不小心被壁柜上落下来的刀扎入喉咙也好,意外地从楼梯上假装摔死也罢,被没挂稳的壁画砸死可能也不错,把地毯下面的木板踩断落个残废可能也能接受?”
“听起来真是充满奇思妙想。”沈怜雪听完这些,只是觉得好笑的摇了摇头,“但不是这样哦,我从来没想过去死,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相信或者不相信?对此白无瑕的回答有些晦涩了。
“沈怜雪夫人——”
这一次白无瑕主动疏远了和沈怜雪的关系,接着又说道。
“我以前有一次被一个女的骗得很惨,我想不通为什么有些人明明爱着所有却也恨着自己,嘴里虚伪却内心真实?后来我明白了,谎言是遮羞的内衣,我不该把她给脱得一丝不挂的,我也希望沈怜雪夫人你永远是穿着的,不要被我亲手撕掉遮羞布后,再怪我不懂事。”
谎言就是遮羞的内衣,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沈怜雪这时候才略显意外地看向了白无瑕,她在对方的面前说谎,企图隐瞒自己的内心。
可初次见面的白无瑕就像是能看穿一切谎言,轻而易举的就将她给脱得一干二净,露出了她从未和任何人说过的耻辱和胆怯,但光是如此也不能让沈怜雪动摇,她早就习惯了空壳一样的自己,看光或者不看光,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沈怜雪也点头,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穿没穿这种事,要是真要看的话,还请不要当着我的面做那种事情,无瑕妹妹。”
逃避问题了,这个狡猾的胆小鬼。
可白无瑕也反将了她一军:“还是不要喊无瑕妹妹了,听起来有些肉麻,沈怜雪夫人,你还是叫我白老师就行了。”
称呼上的彼此疏远,也让沈怜雪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从没有感觉这么难堪和苦闷,这个叫做白无瑕的少女,简直就像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并且最让她没办法接受的是——
白无瑕的每一句话,仿佛都只是轻描淡写,可其中的死缠烂打让沈怜雪有些招架不住。
现在沈怜雪终于认真地打量着了白无瑕。
哪怕同样是状元,哪怕同样家境贫寒,哪怕同样是单亲家庭,可眼前的白无瑕和她心里的董南箜根本就不一样。
这个孩子她才不是谁的替身,她就是她自己,仅靠着三言两语就能将她的谎言和虚假给杀的丢盔弃甲。
呵,稍微有点意思了。
这个坏丫头,还真是讨人喜欢的得寸进尺。
她现在所作的一切,都是想要靠近她,揭开她的全部伤疤吧?
真是胆大妄为。
沈怜雪眼中布满死灰的深邃,终于清亮了一点,嘴角的笑容也没有太多的虚伪了,但仅仅是如此完全不够。
她还不想让其他人抢走自己内心里的门钥匙,将她的内心完全打开。
尤其是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甚至连靠近她内心的资格都没有。
可白无瑕则是悠哉游哉地说道:“对了,沈怜雪夫人,你既然这么想不开的话,那我带着你死一次,如何?”
“什么意思?”
“冒犯了!”
白无瑕直接搂住了沈怜雪的腰,在沈怜雪惊讶且生气的激烈目光中,白无瑕完全没搭理她的挣扎,然后单手撑着窗户的承台,然后,纵身一跃——
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好的和你拉近关系不搭理人,那就别怪她用这种方法破冰了。
想了无数次该怎么去死的沈怜雪,此刻被白无瑕侵犯了身体的主权后,完全没有了夫人的端庄,她在三楼的高空中下意识地抱住了白无瑕,伴随着她的温度感受着高空坠落的刺激。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并没有很想死了...
“啊啊啊啊啊!”
很好听的尖叫声,让白无瑕更是坏笑着,直接在半空中借力,将怀里的沈怜雪抱起来,大概是要把她朝空中抛去。
“不!不不不!无瑕!”
沈怜雪那优雅的气质瞬间崩塌,忧郁的表情里此刻全变成了哀求,毫无生气地双眼也瞪得老大,可白无瑕可不管这些,这个让她不爽的虚伪女人,就该被...狠狠的撕掉所有的伪装!
“放心好了,我会接住你的,对了,我要是没接住你,记住赶紧祈祷,可能你朝拜的主会救你的。”
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吧!
可还没等沈怜雪抱怨,白无瑕便毫不怜香惜玉地靠着怪力,在半空中仍然有余力地将沈怜雪抛向了空中!
“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力量将沈怜雪高高的飞了起来。
她那悦耳的惊声尖叫,响彻整个死寂了十二年的庄园,全庄园的佣人都能看见——
他们从不敢招惹的优雅夫人,此刻正在庄园上空以一道抛物线,大概是飞了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