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野兽在照镜子。
镜子里的,却不是野兽。
希尔薇是个很矛盾的存在。
她也曾是懵懵懂懂的野物,只是在幼时便被过路的圣徒看中,封作了列王。
她并没有跟着那位圣徒旅行,她依然生活在祖祖辈辈开拓出的猎场上,她只需要偶尔响应召唤。
强大的力量让她的成长顺风顺水,更何况她是作为圣徒所封之王,比之野物中厮杀出的兽王更加尊贵、也更加强大。
轻松的环境养成了她慵懒的性格,养尊处优的生活助长了她的秉性,偶尔被圣徒召唤的日子磨砺了她的爪牙、开拓了她的野心。
她看不起狼族,她向往人类。
所以在某一天…那圣徒为了对敌人间母神将她召唤后…她悄悄记下了母神圣痕的纹样…
后来的她与母神立下了契约,从此开启了狼人族繁衍的漫漫长路。
她确实是狼人一族的开拓者,是狼族史上最尊贵的女王。
哪怕她没有生过哪怕一匹狼,但她拥有的,可是转化纯狼后裔为人的权力。
但谁都不知道她真实的目的。
“终于能做人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
她用指爪一枚一枚细细把玩着那些符文,目中流露出缅怀之色。
“这枚是我的第一个圣痕,能与月亮沟通,圣徒大人就是看上了这点才将我封作列王…”
“这枚是圣徒大人赐予我的圣痕,它能够储存月光,我那时不会用,天天拿无害的月光照人家的眼,真是太傻了…”
“这枚是从笨蛋老虎嘴里拔的…”
“这枚是我抄自那个魔法师娘们的…”
“还有这枚…这枚…这枚…”
她目中隐隐有泪光闪烁,但更多的是骄傲,生而为王,她这一生堪称无悔。
“最后就是你了,罪魁祸首。”
她嘴角狂咧,几乎要扯到耳根子上。
“母神所恩赐的圣痕,可以影响狼族的体格,还能将父辈的力量继承给后代从而优化整个种族的天赋。”
她语气里只有悠然,谈不上是恨是爱。
“终于轮到你发光发热了。”
咔擦…
随着那枚桃红色的心形圣痕发出暧昧的光,希尔薇生命中的第一个圣痕…那个能与月亮沟通的圣痕…
碎了。
“我其实一直觉得自己的圣痕配的很乱呢…”
咔擦…
然后是圣徒赐予的圣痕…
咔擦咔擦…
然后是她从老虎嘴里拔的圣痕、还有所谓抄袭自魔法师娘们的圣痕。
“不破不立,誓要为人。”
她的眼神中满是坚决。
镜子里,那串臃肿的锁链亦开始了消散,渐渐露出其下如天鹅般的颈项…
……………
“天怎么黑了?”
就在涅蕾莎制造新骑士的时候…
月亮,消失了。
光,自然也没有了。
高盖嘎的心中忽然有了些不详的预感,吸收大量狼魂后,他也拥有了狼的直觉,就比如他发现所有的狼都认为……
“月亮就是女王。”
高盖嘎神情凝重地提醒道。
“嗷呜!”
就在这时,一声酷烈的惨嚎忽然从空中响起。
一道赤红的身影在空中翻转着,最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轻盈轻轻落到了地上,单膝跪地。
“古雷格尔,您的镜子骑士,时刻为您祈祷。”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似乎风再大点就能覆盖掉。
他的身形异常干瘦,完全没有挞那提乌和高盖嘎初降临时那种爆炸的力量感。
他干巴巴的表皮沾着皱巴巴的褐红毛发,哪怕忽略驼起的背,他还有那长长的胡须垂着…
他仿佛行将就木的老者,谁人都想不到他竟是涅蕾莎按挞那提乌规格塑造的狼人族地狱战士!
“驱动你的圣痕。”
涅蕾莎对他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砰砰砰!
古雷格尔以恐怖的心跳声回应了涅蕾莎!它如擂鼓般疯狂加速着!
他干瘪的躯壳竟然在一瞬间膨胀了一倍,不止是体格翻了一番、连身高都一下子来到了三米!
此时的他与之前所见的狼人皆有不同,他的强壮并不是倒三角的病态体格,健硕的肌肉均匀地覆盖于他的全身。
望着巨变的古雷格尔这身充满艺术价值的大块肌体,涅蕾莎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生前的自己。
古雷格尔依旧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态,虽然涅蕾莎已经尽力把他的智力点到极限了,但不知为何,他身上那种古板严谨的气质甚至比挞那提乌更重。
如果说挞那提乌是木讷刻板的沉默武者,古雷格尔就是那种锋芒皆已隐去的大师。
“你的圣痕在哪里?”
闻言,古雷格尔高高站起,原本放在胸口的手微微一退,出指点着自己的心脏。
“我生前的伴生圣痕叫做血暴,它寄宿在我的心脏上,让我能够通过燃烧精血获得爆发力,但它似乎在我复活的过程中产生了异变,现在它已和我这颗新的心脏融为一体,目前我能理解的效果是积压精血和气力,再按我的需求释放,也就是说您之前看到的那副姿态只是我被圣痕压制后的模样,严格来说它现在到底有什么实际意义上的功能还有待探索。”
古雷格尔的声音沉稳至极,逻辑条理之清晰让涅蕾莎久违地有了种自己正和人对话的感觉。
从涅蕾莎的角度看他脸上那长长的胡须与眉毛仿佛都成为了经验的凭证,整个狼人都在散发着“我很靠谱”的气场。
涅蕾莎降落到地上,缓缓靠近了古雷格尔,最后将耳朵贴上了它的胸膛。
古雷格尔的上身并不是毛茸茸的,事实上,涅蕾莎觉得古雷格尔有点像龙珠里的破坏神,不过是犬版的,而且要贴上张三丰的头发和布欧Max的肌肉。
奇异的韵律交替着,仿佛神曲,只这一听涅蕾莎便肯定了这枚圣痕魔力的强度。
“和身体完美融作一体的圣痕,真是不可思议的杰作。”
古雷格尔对此没有回应,双手背在身后,双目闭合整个人看起来极为平静。
“都是您的功劳啊,没想到我有生之年居然能追随一位圣徒,荣幸之至。”
言毕,古雷格尔倒退了几步,重之又重地向涅蕾莎鞠了一躬。
涅蕾莎嘴角微抿,心里则在想…
“他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好好一条狗怎么和小日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