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的瓦德里……”
王座上的人，轻叹了一口气。他轻轻点了点头，坐在小圆凳上的壮汉一声不吭地朝后倒了下去。一股淡青色的气流从壮汉天灵盖升起，然后钻进了王座一只骷髅头颅的嘴里。
“嘎吱吱吱吱吱嘎嘎嘎。”骷髅吃掉灵魂，眼中的火苗更加灿烂几分，下颚上下扇合，发出难听的声音。
“……门票，以后涨到五份灵魂吧。”
“尊敬的魔王，您卑微的仆人无意冒犯您……”瓦德里拉着小查尔斯走到王座前跪下谢罪。
“……什么事。”
魔王并不想追究。他斜斜坐在王座上，右手背托着脸，右腿搭在左腿上。
“为了宣扬您的威名，让您重临人间，让所有凡人听到您的名字就会颤抖、”
“闭嘴。”魔王烦躁地挥手，轻斥一声，却有山岳崩塌的效果。瓦德里只觉心脏被什么猛力一握，嘴唇上里面传来了潮湿的触觉。但他不敢抬手擦拭，垂手静待魔王的怒火过去。
“你连我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王座上的人讥笑。
而且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交易前有吹捧我这个步骤。其实我只想快点结束。魔王心想。
……气氛有些尴尬。
“……魔王大人，我需要制造一个强大的暗杀者。”
“谁又被你盯上了？”魔王换了个姿势。查尔斯正巧在悄悄抬起头。他发现魔王竟然并不是想象中可怖的面容，却是一位俊俏的过分的男子。只是他的皮肤呈暗紫色，而且身体像是投射的虚影，并不凝实。他有着尖尖的耳朵，还有……深邃的眼睛。
查尔斯忽然惶恐万分。他偷偷窥视对方的面容，深陷于对方的眼眸……于是意识到，魔王的眼睛转过来，与他的视线相接。
魔王对他笑了一下。查尔斯心脏骤然加速，赶紧低下头回避他的视线。
“南边，珍珠湾的城主。”瓦德里恭谨地回答。
“……多强？”
“至少要六级，我尊敬的王。他的手下有难得的五级战士；当地的教会实力更胜一筹，有着七级强者塔克坐镇。不过我们不需要直接招惹他们。”
“可以……但是，你知道规矩吧？”
深渊与地表之间……不，应该说是两个相位空间之间有着可怕的强悍结界。魔王曾经告诉瓦德里这一点。
但是再怎么坚硬的墙壁到后来都会被钻出漏洞。只不过就目前来说，活物想要通过这个结界需要付出的代价是惊人的。从“交易”这一“谋取、满足自身利益的行为”的本质来说，能量或者其他方面的交换才勉强算是有价值。深渊生物不会试图穿越结界来到地表，地表人也不会想去深渊。
……这是瓦德里的一点底气所在。否则，和绝对的强势方面对面，根本不可能有“交易”的存在，只有“掠夺”而已。
“我知道。深渊和人间之间的结界会阻挡能量流动，必须献祭等量的力量才能置换出相应的东西……”
这看似是毫无意义的买卖。但是在瓦德里的算盘里，一个六级战士远比等同量攒在家里象征财富和地位的魔核有价值的多；而自己有再多魔核也培养不出六级战士来。活着的，可比死物好用的多。
何况魔王制造的暗杀者，暗杀手段神出鬼没，战斗力超群，远远不是家族培养的武士可比的。
但是，气氛忽然冷了下来。
“……白痴，你在说什么？”魔王瞪了他一眼，瓦德里顿时感到浑身血液倒涌，脸上不自然地泛红。“呵呵……我在问你这个吗？”
瓦德里连退两步，勉强调顺呼吸，面无血色地说：“对不起，大王……”
自己想得太出神了，竟然犯了一个大错误。该死，魔王问的是自己要付出的东西。要拿走什么，就得留下一些玩意儿——这才是规矩！
永世万界的通则！
“请问，这次交易，我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
魔王冷眼看着他，忽然笑了。
“代价是，你的孙子，如何？”
查尔斯脑中嗡嗡一片，猛地抬头看向爷爷，但是眼前花白。他隐约听到：
“……恕我无法答应这个要求……”
……
出行第一日，被冷落了。
出行第二日，被冷落了。
出行第三日，被冷落了。
出行第四日……
候吉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合上日记本。他掀开门帘，跳下马车。本来还在畅聊的车夫甲和车夫乙忽然停止说话，开始假装约在一起坐在车辕上看星星。
正在烤肉喝酒的佣兵丙佣兵丁忽然停止划拳，一个出布的家伙煞有介事的用手给篝火扇风，另一个也出布的家伙顺势握住烧烤铁钎转动起来，还翻着白眼吹口哨。
刚刚从车背面转悠到篝火前的佣兵戊正在仰头喝酒，一见到候吉直接惊得气流上涌一口酒雾喷出来。短暂停顿了一下，他再灌了口酒，从篝火里捡起一块燃了一半的树枝，猛地一喷，吐出一朵火云。佣兵丙丁立即开始鼓掌叫好。
……这都什么事儿啊！只有傻子才会被糊弄过去吧！
分明就是在针对他。孤立他。
候吉脸皮胡乱抽搐。他想要抱怨都……都没什么没力气了。
何况本身他就是好脾气的人，根本没有想到过要通过发火来解决困境——根本没想过。六级法师发起了脾气，就算特里尔真心不待见他，也不得不自己估量一下把他得罪死的代价。
整整四天相处，每天都被这样敷衍着……克丽尔丝老师到底算计了他一个什么样的旅程啊！
干脆缩到马车里一口气冥想到到达目的地算了……候吉快要放弃打破僵局友好交流了。
若是沉醉到法师自己的世界当中去，靠白昼黑夜更替而规定的标准时间根本不是个事儿。冥想一次花上几天，这种事情在塔林还算是“短期冥想”。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人未至而声先到，候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出现在他身边。
“……晚上好，利伯西亚。”候吉有气无力地回答。“你好像不怕我……”
“哈哈哈哈，没人怕你，小伙子。”利伯西亚大大咧咧地拍拍候吉肩膀。他的手和人手没什么区别，只是手背毛发浓密，指甲呈锥形，似爪。
实际上利伯西亚除了靠近颈背部的地方都有着狼类的鬣毛还有一双毛茸茸的耳朵以外，和人类看上去相差无几。
“他们怕的是被开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么……你呢……你不怕吗……”候吉早就知道这一点，所以还是有气无力。
“我？我为什么要怕。”利伯西亚双手叉腰，背着他带缺口刺刃的大刀，显得自信满满。“我还不信特里尔老板能在半路上把我的佣兵团开了换其他保镖……”
“既然如此……为什么佣兵们也故意装作看不到我……”
“因为好玩哈哈哈哈哈哈哈！”利伯西亚大笑着猛拍候吉肩膀，候吉感觉自己肩膀快要被拍碎了。利伯西亚怕是早就想告诉候吉然后大声笑话他了，能把这个玩笑憋到今天，他费了好大劲儿。笑完，他认真地看向没精打采的候吉：“小子，你到底怎么得罪老板了啊？”
“这个问题……”候吉充满怨念地抬起头，看向天空，紫色的巨星静静悬浮。“我也想知道啊！”
